直至黄昏时分,封无霆才回来。
一进屋,就看见韩逸北脸色铁青地坐在桌前。“你门中出了什么事吗?”他声音嘶哑地问。“没有。”封无霆回答。“是吗?”韩逸北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从没见过韩逸北的眼神这么凌厉,封无霆突然觉得有点心虚。这个人……如果知道自己要去做的事,会有什么反应?顿了一下,他才说道:“韩兄,你住了几日,也不算短了,此地不宜久留,你明天就回去吧。”
“我当然要回去。只是,我想知道,你要干什么?”韩逸北猛然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推到了墙上。“我问你,你是不是又要去杀人了?!”
封无霆还是第一次见到韩逸北这个样子,只见他一脸的怒火,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两眼都要冒出火星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不是又接了杀人的命令吗?”韩逸北恨声问道。
“是谁告诉你的?”封无霆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现在不是你问我,是我问你!”韩逸北吼道。“我替你疗伤,只是不忍见你被伤痛折磨,并不是想治好你,让你再去行凶杀人的!我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明明知道你是杀手,居然还替你治伤,好让你有能力再去杀人!这样,和我亲手杀的有什么分别?!”
“这你该想到的。”封无霆回答。“你知道我是杀手,却要为我疗伤,难道你不明白,杀手生存的法则,就是杀人吗?”“什么生存法则!天下可做的事多得很,没有听说不杀人就活不下去的!”韩逸北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次又要杀谁?被杀者与你有何仇何恨,你怎么下得了手?徒造杀孽,就不怕遭天谴?杀害无辜,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和他相处这几天,韩逸北真实地见到了封无霆也有相当人性的一面。这,令他几乎忘了封无霆的身份。今天旧事重提,突然意识到他依然还是那个追风使者,而且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令他又恼怒又痛心。
封无霆并不理会他的态度,只是说:“杀谁我都不在意,只要是君姑娘的命令。”“君姑娘……”韩逸北气得简直无法可想。“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女人,你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对别人的生命,对自己的生命,就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吗?你就为了一个女子而滥杀无辜?!封无霆,你这样做,会下地狱的!”
“下地狱又如何?”封无霆淡淡说道:“为了君姑娘,我心甘情愿。”“君姑娘……你什么都是为了君姑娘,你难道完全没有做人的准则吗?她叫你杀人你就杀人,她叫你放火你就放火,难道她叫你死,你也去死?”韩逸北怒问。
“不错!她若真让我死,我就会死。”封无霆冷冷地回答。
“什么?”韩逸北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你以为是用四两咸盐换来的吗?还是以为你自己是猫,有九条命!你就算爱君姑娘,也要她爱你才对!她根本不拿你当回事,你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杀人的工具,根本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他几乎吼了起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被刺痛了心中的伤口,封无霆怒不可遏。“不错,我就是为了君姑娘,才会在玄英门做杀手。我为她生也可为她死,就是自作多情,又与你何干!”
他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地激怒了韩逸北。“与我何干?!混账!”韩逸北气得几乎要发狂了!他猛力将封无霆一推,将其牢牢地按在了墙上!
封无霆尚未回过神来,就觉得已透不过气来。他大惊失色地瞪着面前的人,脉门已经被他扣住了。“你干什么?!”韩逸北压着他的双臂,将他牢牢地抵在墙上,力道之大,令他几乎要窒息了。两人身体靠得如此之近,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盯着封无霆的脸,看着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原本就容颜俊秀的封无霆,在这一瞬间竟是说不出的动人。而那呼吸的热气,阵阵扑到脸上,更是增添了异样的感觉。仿佛魔鬼的诱惑一般,一阵热血直涌上了韩逸北的头顶。忽然之间,他的唇压了下去,堵住了封无霆的嘴唇!
封无霆惊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本能地抵抗,但是脉门被扣,身体已落入对方的控制中,完全使不出力道。韩逸北几乎气疯了,自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先采取了行动,压制住了封无霆,死命地吻他。他的嘴唇是冰冷的,完全不似妻子那般的温暖,还带着口脂的芳香。可他依然发狠地吻着他,到后来,已经不能称之为吻,以至于封无霆的唇都被他咬破了,血流进嘴里,带着淡淡的血咸味,根本谈不上什么暖玉温香。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能放手,依然疯了一般掠夺对方的双唇?
封无霆闷哼了一声,这近乎暴虐的吻,着实令他痛楚。他难以忍受的想要抵抗,可是一来脉门受制,二来此时的韩逸北,力气大的惊人,压迫的他连转头的动作都做不了,只能任人摆布。
全身的血液都被气得要倒流了,怎么也想不到,韩逸北竟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他堂堂玄英门追风使者,竟然会被一个男人如此轻薄!
对方竭尽全力的挣扎,终于使韩逸北发昏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当他回过神来时,不禁惊得魂飞魄散,猛地一把推开了封无霆!
封无霆原本是被迫贴在墙上的,被这狠命一推,登时甩了出去。他猝不及防,差点没有摔倒,踉跄了几步,才站住了。韩逸北惊愕地瞪着对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行为。天,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向来不近女色男风的他,竟然会抱着这个玄英门的头号杀手又亲又咬?! 可是,封无霆唇上渗出的血迹又怎么解释?不容他抵赖,分明是他干的好事!
“我,我疯了吗?”韩逸北喃喃地说,一片混乱。“我都做了什么?我这是怎么了?!”“你竟然如此无礼!”封无霆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无法克制要拔剑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吼道:“你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韩逸北看着他,只觉得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都仿佛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邪魅味道,吸引着自己,要掉进一个无底的陷阱之中。“不……不……我一定是中邪了……你真的是魔头……天杀的,你真的是魔头!”
韩逸北大叫一声,夺门而出,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他只想逃开,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再见到这个……追风使者……
但是为什么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他的脸?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快要被他逼疯了!也许,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自己就已经踏入了这个陷阱,一次又一次无意的相逢,难道是上天的恶作剧吗?
心中万般的恐惧,无法面对这混乱的现实。想要逃避,却无论如何,也欺骗不了自己。封无霆……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究竟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 “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颓然坐在了地上,抱住了头。“封无霆……封无霆!”他终于可笑又可悲地明白,自己动情了,自己对那人动情了!自己……竟然对一个男子动了真情!“哈哈……哈哈哈……”他失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以致于泪水都流了下来。“我喜欢他?我喜欢一个男人?!我有病啊,竟然喜欢上一个男人?!”他似哭似笑地猛力捶着头。“可笑,太可笑了!怪道人说,不可结交邪魔外道,否则祸患无穷,果然如此!”他狂笑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伸手拭去唇上的血迹,唇间依然火辣辣的疼痛。封无霆怔怔地站在当地,对着墙壁发愣。韩逸北刚才的行为,虽令他震惊,但是怒气过后,却感到了隐隐的悲哀。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封无霆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抵住墙壁,痛苦地紧闭双眼,无论怎样,也无法解除心中那难言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