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
在外边晃悠了一天的我,见到眼前的茶,渴意顿生,顾不得许多地便将茶一下子倒进了口里,烫的我立马全部喷了出来,嘴里更是不停地哈气止热。
“你纯粹是饮驴,真真糟蹋了这极品好茶。”白衣男子一边帮我续杯,一边讥讽我。
“烫,烫……”我舌头烫得难受,伸得长长的舌头说话根本就含糊不清。
白衣男子见状,起身从窗外取来一节翠竹后,回身坐下。他示意我把口张开,将竹子置于上方,手指轻点竹梢,有水自竹孔滴入口中,霎时,一片清新凉爽将我的口腔填满,舌上灼热的疼痛也消失了很多。一竹节的水下肚,不但舌头恢复自如,刚才的干渴也消失殆尽。
“咦?好啦!” 消除痛苦的舌头说出来的话也悦耳好听,“谢谢你啦!”看来他还真是个好心人。
“我只想听清楚你到底要说什么。”他的口气甚是不耐烦,搞得我像表错了情一般,尴尬不已。
“那晚,你找我做什么?”过了片刻,我的好奇心起作用了,看着他的眼睛我问道。我老爸告诉过我,说话看着对方眼睛是种起码的礼貌。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你?”他根本不瞥我,声音虚无飘渺,望着门外的黑眸闪烁得有些恍惚,似乎心有所思。
……
“喂!喂!” 天色有些暗了,他半天都痴在那里,不睬我,我也开始着急起来,用手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
“干嘛?”幅度较大的动作让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了,不耐烦地皱起眉,表情很是不满。
“别皱眉了,有了皱纹就不美美了哦?”这是读书期间我哄女生用得最溜的一句话,此刻不经大脑,随口说了出来。
“真当我是女子了?!”他有些愠怒。“哼!”
俺可真是满脑黑线……
“嗯,这茶味道还真不错……”赶紧假模假样地端起茶杯学人品茶,回避矛盾谁都会的。
“你……”他话音未落,忽觉有个人影径直飞了进来,继而立在桌前一动不动。
“师父……”乍地见到身着暗紫色朝服的师父,我竟心虚了。
“我说过”白衣人的望着师父,话语甚是晦涩,“你迟早会来找我。”师父波涛汹涌的表情,让我很是陌生。
我明白了,那白衣人钓的鱼是师父,而我,不过是鱼钩上的蚯蚓罢了。抑制住心里的苦涩,我扭头想看看白衣人是什么表情。他并没有看师父,面色似乎很平静,可,给另一个空杯斟茶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既然来了,坐罢!”过了片刻,白衣人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
“二师兄……”师父仍是站在那里,口气略显迟疑,无奈,更多的则是我所不能悟的。
什么?白衣人就是我那个神秘莫测的二师伯?我心里有点痒痒地了,好怪的感觉。
“我已被逐出师门,早就不是你师兄。”二师伯抬眼看了看师父,妩媚的凤眼剩下的满是酸楚与自嘲。
师父和二师伯就这样对视着,此等天人重逢的场景,有我的存在很是煞风景。
“咳……咳……”虽是夏日的黄昏,在这浓密竹林中的竹屋内,也已人影昏暗了,俺也不能无休止地陪着天人发楞不是?即便会扫兴,我也只能出声骚扰啦。
事实证明,我的骚扰还是很有效地,师父应声坐下。
“逸……” 二师伯柔声说到,你终究还是……”话只说了一半,虽看不清表情,俺却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种莫明的酸气向我袭来。
不对,感觉不对劲,肯定是我想歪了!我低下头,皱起了眉,捏紧拳头,轻叩额头,想把一种想法赶出大脑。
“宛儿,你……怎么了?”有人显然注意到我白痴式的行为,口气有些担忧,探过身来,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呵呵,没事!”我的笑声满是傻气,心里却有丝甜。师父的手心微热,假如没有猜错,师父应该是直接从皇宫“飞”过来的。
“啪”的一响,我才注意到,二师伯手中的茶杯已经变成粉末了。好重的戾气,我不觉打了个哆嗦。
“二师兄,我们告辞了!”见我似有怯意,师父反手抓住我手腕,起身要走。
“难道,现今,与我多呆片刻,你都受不了了?”略显嘶哑的嗓音很是孤楚与失落,我听了都觉不忍。
“对不起,告辞了!”师父急匆匆地完便扯着还在发楞的我飞身出门,急急地逃离了这一切。
回到国师府,师父将我甩在大厅,便消失不见了。
吃饭的时候师父没出现,可我心里已然热乎了起来,饭量也较前几日大了些,小雁看得莫名其妙,但也为我高兴。
夜色渐沉。我躺在楼前敞风处的竹床上,惬意地打了个饱嗝,看着满天晶莹透亮的星星,闻着淡淡的干艾蒿的香气,感觉师父微热的掌心仿佛仍在腕上,多日的失落一扫而空,不觉扬起嘴角,闭上双眼,感受低鸣的蟋蟀、欢畅的蛙声,伴着凉爽的夜风,眼皮渐渐地粘在了一起,进入了梦乡。
梦很纷杂,师父,师兄,二师伯,在我眼前不停地跳转着。似乎,有双柔唇轻轻地印上我的唇角,炙热,也温存,柔软得如同天际的浮云轻掠山峦,感觉不到一丝真实。我试图睁开双眼,想分清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可眼皮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终究未能分辩出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我。我不觉用手指轻抚双唇,回味起那个似真似假的吻。
“小雁,昨晚谁来过吗?”我想起什么,撩起身上的薄被,叫醒还趴在我脚边的小雁。
“不记得了。”小雁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 “小姐刚歇息,我也觉得特别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说着话还哈欠连天。
梳洗妥当后,我唤来别的家奴问了问,也无一人知晓。
师父仍是大早就出门了,用过早饭后,我又开始了无聊的一天。池中争食的锦鲤,在阳光的照耀下满身金光闪闪,令我想起了那日车中殷红的蠡姬,忽然觉得,眼前就有什么急事自己忘了?
艳阳当头,西大官道上,恢复那日离开平安村的打扮的我,身着青布碎花小衫,深蓝布裤,白底黑面布鞋,胸前伏贴地垂着两个小辫,站在三层高的风吟楼前,自包袱中掏出五文钱,递与门倌,请他代为转告蠡姬,有故人前来投靠。
风吟琴是此间最大最知名的乐团,分部更是遍及全国各地,风吟楼则是它在上京专门的演奏场地,此外,还有自己的舞姬,所有乐师更是全国顶尖的人物。皇宫每逢盛大庆典都会邀请其前去演奏,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则以能邀请其进府为荣。
蠡姬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奇女子。她爽快地让我做她的贴身丫鬟,仅仅只负责在其身边布琴。也就在出场前把她自己的古筝摆放好,演奏时站在她身旁候着,出场后把琴收拾妥当交于侍者罢了。倒不是她不信任我,而是我除了扎马尾和梳两个小麻花辫以外,实在不知道那些纷繁复杂的发式该如何打理,如何使用胭脂水粉。一直以来,这些都是小雁在打点,我也基本不用画眉描红,冠冕堂皇的说是喜欢质朴,实际上是,有无打扮,反正成不了美女,还不如不麻烦。
临走前,我让小雁转交师父一张便条:告知我来风吟琴找蠡姬了,自会小心行事,无事勿需联系云云。师父会明白的,或许也会担忧吧?若真这样,我倒有些窃喜。虽然,师兄与我有些芥蒂,但,在这个世界,师父与师兄就如同我的家人,知道师父仍是关心着我,就够了。何况,我也真想为师父,为师兄做点什么。师父,师兄,这次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