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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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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

陨水镇府衙背靠本镇唯一的矮丘,河道纵横其间。

还未进府,远远看见几条乌篷船缓缓驶入。船身吃水很深,显然所载物品较重。我愈发生疑,在屋顶悄然纵跃,紧随船儿到了府衙后院靠山的柴房。四家丁被一精瘦之人指挥着,从船上抬下四口大木箱,嘿嗤嘿嗤搬进柴房即被遣散,过了许久,人精才锁门离去。

我飞身上瓦,掀了天窗而下,屋内,堆积了半屋的柴草不像有人动过,也不见那四口木箱。如此说来,屋内,定有密室!

借着窗外的月光,四下探询。除了柴草,就剩一个用来放置工具的木柜。柜体很沉,似乎被固定在靠山的墙上,任我推摇,都纹丝不动。方寸之地,普通至极。当我已经灰心时,被木柜一脚摆放的几块砖石绊了一下。俯身细察,砖身之下掩住的,是一个圆环。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我深呼吸之后,轻拉圆环,木柜居然缓缓而开,墙面上,一个暗门渐渐显现。

推门而入,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带上书柜掩上门,密室内漆黑一片。 “嗤……”地一响,借着火匣子昏暗的一丝亮,眼睛终于可以看东西了。

密室不大,随地摆放的四口大木箱已占其一半,里面虽密不透亮,呼吸却通畅。显而易见,内有排气孔,屋乃掏空矮丘而建,或着说,矮丘只是用来掩盖密室。青砖砌成的墙体粗糙不平,尚有几块青砖零散摆于墙角,可见,建成时较为匆忙。

朱漆木箱的边角用铁皮细细地包着,卯边的铁钉黄灿灿的,头大且圆,在微弱的火光下,锃锃闪亮。单看箱子,已非寻常,想必其中定是贵重物品。正欲掀开瞧瞧时,门外传来木柜摩擦地面而发出的闷声。我一惊:除了四口箱子,屋内再无它物。没法,只得寻了靠近内墙的一口箱子,灭了火匣蜷缩其后。

果不然,室内骤然一亮,似有二人进了这密室。细细辨别其脚步声和呼吸,还好,来人不曾习武。原本紧绷的心,轻松了好多:倘真有不测,也不至于困于其中,无法自救。

“贤儿,放于此处可曾妥当?”沙哑的声音有些苍老,话中似有疑惑。这声音绝非张贤之的,怎么也觉得很耳熟呢?我本想探头一看,来人竟然朝我走来。

“这些,是为父一生所得,若非君王不敬,战局不定……唉!”老者掀开掩身的箱子,小屋顿地一亮。箱中是财宝,决不会有错!一股侠义之气油然而生,哼,待会儿,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老者“砰”地关了箱盖,屋内黯淡如初。

“父亲大人,搬箱之人已解决,东西放于此处,尽可安心。”张贤之的话听得我寒气直冒:难道,那几名家丁已……。

“嗯,不错!”老者走到张贤之身边,对其赞许有佳。探头偷瞧:老者背影矮胖且熟悉,待其微微侧身,大惊!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丞相:温文!

我缩回脖子,心,仍扑通扑通乱跳:温文与张贤之是父子?他大老远跑这小镇来作甚?莫非,我的行踪已暴露?不可能!要不,来守着抓我?也不对!就算要抓我,他温文,一朝弄臣,怎会屈尊亲自来此?此事,定有蹊跷!

我定了定心神,细听二人所言。

“贤儿,此番派你来这陨水做知县,可曾有怨?”

“孩儿不敢!孩儿知晓,父亲荐我来此,定有他意。”张贤之铿锵有力的表完决心后,话锋突转:“不过,儿曾在平南王府常住,若被人识破,岂不连累父亲?”

“贤儿,为父不济,才让白亦墨夺了你王位,枉你母子二人忍辱负重之心。”白亦墨——心,隐隐作痛。“父亲……”“贤之,为父不才,小皇帝虽嫩,但嫉恨我多年。你我相认尚需时日。他日,灭了这小儿,为父定当给儿一个交代。”

“多谢父亲!”张贤之大喜,拜谢老螃蟹。他们的话,听得我冷气嗖嗖。张贤之原本是平南王王储?对!他就是六年前,我夜探仙洲刺史府所见的那位小王爷!等等,前些时日,在上京街头,我见到的那位公子哥也是他!

室内又响起玉石之音,清脆叮咚,在这密室很是突兀。“知道为父为何来此?”

“是为箱中之物?”

“非也。”温文嗓音原本沙哑,压低后,就更难听清。“小皇帝要我来守一人。”

“莫紫君?孩儿奉旨,早安排妥当,何须父亲亲自前来?”

“不,是上官逸。”师父?师父在西南武峰山,捷报频传,怎会来此?

“国师?”张贤之轻笑:“不可能吧……小皇帝当真乳臭未干!”

“错了!”温文的声音很是阴冷,“哼,他才毒。”

“这个,孩儿倒有些不解。国师乃国之根本,于私,是小皇帝的师父,其亲舅,于公,国师在西南,打得白亦墨节节退守。战事正酣之时,小皇帝怎认定国师会来?”

“我儿尚幼,怎懂其中奥妙。国师虽是亲皇舅,陛下与之心结却颇深。当年,太子妃大婚前无故烧死,你可知晓?”

“孩儿在南都,亦有耳闻。”他们在说我吗?人,惶恐而凄然。

“那太子妃本是小皇帝同门师妹,亦为国师之徒。据说,国师是为她,才接了讨伐乌戎的帅印。”

“为这?”

“国师清傲之至,居然和亲侄一起,喜欢自己的女弟子,哼!何等荒缪。这,让小皇帝如何释怀?再者,乌戎一战,我朝大获全胜,国师因此牢握天下兵马大权,百姓对之更奉若神明,一呼百应。小皇帝初登大宝,雄心勃勃,可在朝堂之上,整日对着这位功高震主的老情敌,定然寝食难安,动手除掉国师,不过早晚之事。”

“难怪前日,国师误放白亦墨,小皇帝竟收了其兵权,此次出征,也只封为先锋。”

“正是此故。”温文欣慰不已。人开始有些茫然:事情果真是这样?

“父亲,恕小儿大胆揣测。国师决非抛下战事,临阵脱逃之人。何况,莫紫君即便与白亦墨有何瓜葛,也不过是名市井大夫罢了,国师怎会……?”

“这点,为父也想不通。不过……”

“如果,如果那莫紫君就是太子妃……”张贤之自言自语道。

“对!所言极是!”温文大喜,“或许当年国师府之火,不过用来掩盖逃婚的丑闻,那,杜宛君必定没死。真若如此,她也该同莫紫君一般年纪。”

“不过,莫紫君是男子,而杜宛君是……”

“女扮男装!哼!否则,他白亦墨也不会对区区一个莫紫君如此上心!”

“父亲,孩儿倒糊涂了!”

“白亦墨号称铁面王,除了当年对杜宛君手下留情,何曾心软过?”

“此话怎讲?”

“贤之,当日你在南都,不知晓此事。六年前,为了破坏太子与乌戎联姻,白亦墨遣人杀了察哈王子,令我栽赃杜宛君。刚将之入狱,他却出尔反尔,要为父放人。为父没法,只得暗地知会国师,让国师出面相救。之后,我派人刺杀太子,几近成功,他又出手相救。我总算明白了:任他白亦墨如何,终究也是一人。是人,就有弱点,而白亦墨的,就是这杜宛君。”

什么东西,润湿了脸,心,疼得失去了知觉,呼吸也不再通常。白亦墨,从凤吟楼开始,你就利用我。利用我接近师父,利用我对蠡姬的心,用他人的性命破坏了联姻,用一杯流年毁了师父。聪明的你,设下一个个局,套进我的感情,也套牢你自己。不堪的你,我该如何面对?心里的血窟窿,你用什么去补?

“我儿,消息可曾放了出去?”

“父亲放心,三日前,孩儿将莫紫君已回陨水镇的消息悄悄放出,此刻,国师也该得了音讯,不日定会有结果。”

“好!国师一来,定获死罪!这朝堂之上,再无其立足之地!哈哈……”

“那白亦墨……”

“白亦墨!哼!小皇帝对我恨之入骨,我又何曾不知?为父先借小皇帝之手灭了国师,再借白亦墨毁这小儿。白亦墨不似国师,有盖世神功护体。今日既知死穴,何愁没机会打他七寸?!”

“据孩儿所知,白亦墨连战连败,他,真能得这天下?”

“并非如此!开战来,白贼虽连连后退,可军力毫无损失。行此之举,一为离间小皇帝与国师,促其尽早下手。否则,也不会遣了你,又派我来。”

“原来如此。”

“二则,可迷惑小皇帝,使之对其掉以轻心,他日再战,一旦轻敌,此战必败。儿呀,这一役,不在战场,在乎攻心也。”温文的话,越说越沉闷,最后稀疏不已:“唉,白亦墨,为父也自愧不如。”

“孩儿以为,父亲大可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贤之倒精神了,“既然那莫紫君是关键,待孩儿将之拘捕,悄悄囚禁,看他铁面王如何应对?”

“此言甚是!似你这般死守也不是办法。儿可先将伍氏夫妇拘起,放风出去,莫紫君重情重义,若得悉消息,必会营救。此人武功一般,轻功了得,此番,小皇帝派了四名一等侍卫相助于我,若能小心布置,大事必成!”

“孩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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