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桐一惊,反射地提气一纵,一个倒翻硬生生翻回石壁通道中,她惊魂未定地举目向前望去,竟不由得呆住了。
一个天然巨大的溶洞豁然呈现在面前,洞府深大,通路四通八达,看不到尽头,与先前幽暗狭长的人工石洞通道迥然不同。更有怪石林立,或如林间猛兽,或如园中奇葩,直叫人眼花缭乱。
洞底更有一处湖水,虽是处于山腹中,却非是死水,湍流阵阵,冲击在水间卵石之上,激起水声叮咚作响,宛如玉石环佩之音,甚是悦耳。
洞顶高悬一颗斗大的夜明珠,正发出莹白的光芒,映得洞内恍如白昼。
新桐望望脚下,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这人工石洞直通这天然溶洞,想来这开凿之人是计划将这溶洞凿出一条与外界相通的通道,却计算有误,人工石洞通道的底部比天然溶洞的底部高出半人来高,不过既是这样掉下去也绝不会摔死人,倒是自己过于小心谨慎了。
正失笑间,新桐心中灵光一现,,暗呼“不妥”,一般开凿都是从内而外开凿,那会有两洞底相差这许多的道理?难道是故意为之?那又是何目的?
新桐心中不明,正待举步上前,忽然看到脚上一双露趾的草鞋,和用泥巴涂抹的脚趾,忽然失声惊呼道:“不好!”猛然回头,却见那三个女子早消失得不见踪影!
新桐额头冒汗,暗骂自己粗心,自己现下正是一身流民装扮,而真正的流民方才一定早就掉到溶洞里,那里会有这般轻功倒纵回来,自己刚才这下倒纵无异于自暴了身份!但她其实也未尝真正在江湖走动过,阅历甚少,这洞府诡异莫名,她不免过于戒备,脚下落空,便立刻露了马脚。
新桐强自镇定下来,举目四处一望,忽然如一缕轻烟一般向溶洞其中一条通道奔去,现在敌在暗,她在明,若在此处不动,无异于坐以待毙,莫不如化明为暗,藏身溶洞之内,伺机而动,还有一线生机!
溶洞通道恢复了先前的曲折幽暗,新桐小心潜行,集中所有精神感受溶洞内每一个细微的动静。但出乎意料的是,溶洞之内一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空荡荡地仿佛在嘲笑着新桐的神经质。
新桐有些气闷,她停下脚步,正考虑着是否应该原路返回先与苏瑾汇合再做打算。忽然溶洞深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若不是新桐耳力过人,绝不会听到。
新桐心中一惊,略一迟疑,还是轻点莲足,犹如一缕青烟一般向叫声处飘去。
溶洞通道迂曲蜿蜒,新桐小心地行进,愈向前,乒乒乓乓的金属敲击之音便愈是清晰起来。偶有一两声喝骂声若有若无地夹杂在其中,但那惨叫声却没有再听到。
新桐顺了溶洞折了几折,只觉得洞内渐渐热了起来,新桐心中不明,只是前行,不料猛一转弯,眼前忽然出现了明亮的灯火,灼面的热浪席卷而来。
新桐有了上次的教训,急忙停下脚步,迷起眼睛,待适应了火光,才举步前行,直走到了通道尽头,才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眼前又是一处宽广的洞府,通道依然四通八达,但却与先前所见的洞府迥然不同。如果说先前的溶洞若同人间仙境,此处便俨然是一处人间地狱:几处熔炉烈烈地燃烧着烈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几百个工匠散在四处,拿着锤子、凿子正在打制铁器,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双双眼睛暗淡无光,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行尸走肉更为贴切,又或者说他们就像被驯服的家畜一样,只知道机械地干活,全然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
在人群之间,几个彪形大汉鹤立鸡群一般,与四周人群格格不入。他们手持皮鞭,凶神恶煞一般喝骂着人们。
新桐吃惊地望着眼前,脑中蓦地跳出了一个词“谋反”。此处分明就是一个地下的武器加工场。自古谋反若想成事,人马,兵器,粮草缺一不可的。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新桐脱口叫出“粮款”!
怪不得朝廷拨下了这许多赈灾粮,却仍有大批饥民;怪不得朝廷拨下了这许多赈灾银两,却仍是控制不了灾情,却原来这百姓的救命粮款都被人给私吞了!
新桐这一叫,那几个大汉立刻便发觉,其中一人大喝道:“是谁?”
新桐暗呼了一声“不妙”,凝力就待发难,忽然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慢吞吞地在阴影处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果不出所料,那几个大汉甚为驽钝,见到这么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从外洞出来,不疑有他,立刻喝骂起来,其中一人“呼”地一声将皮鞭抽来,新桐看清鞭影,不动声色,暗运玄力,顺着来势将皮鞭的劲道化开。
只听“啪”地一声,皮鞭结结实实抽在新桐背上,只抽的新桐的衣衫立刻飞起了碎片,直露出了黝暗的肌肤。
那大汉不依不饶骂道:“天生贱骨头,不打就偷懒。”正欲接着打时,眼角一瞥,见脚下的劳工蜷缩成一团,全然没了动静,便伸足一挑,将那劳工仰翻过来,才看见那劳工额头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却原来已经一命呜呼。
那大汉心中不禁有些懊悔起来,这几日因为过度劳累,劳工大批死亡,而一时间无新的饥民补充,兵器打造速度缓慢,主上已经表示不满,不想方才又打死了一个,虽是如此,嘴上却不肯承认,仍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骂道:“废物,这么不禁打。”
再一回眼看到新桐,那大汉便已经下不得手,于是改变主意喝道:“今儿算你运气。你和张老六将他抬到绝壁去。”
新桐低眉顺目应了声“是”,却不行动,直到一个老年劳工走过来,想来是那个张老六。新桐这才低头走过去,与张老六一同抬起尸体,顺着石壁走出去。
新桐跟着张老六一路走去,暗中留心观察,心中已然明了,此处本是一个天然溶洞,不知谁发现了这里,加以改建,变成了一个地下兵工厂。想来此人也是野心勃勃,如果不是今日自己发觉,相信不假时日,必定天下大乱。只是这溶洞这般幽深,防守又不知如何,今日自己是否能出洞而去还是未知,又不知苏瑾此刻身在何处,真不知如何是好。
一念及此,新桐不由得忧心忡忡,手上不禁用力,忽觉得手中坚硬,方才醒悟是那尸体的脚踝,细心一看那脚踝便如同芦柴棒一般,心中不由得气愤起来,禁不住骂道:“这一群人渣。”一抬头看见前面那张老六木然前行的背影,一时恨其不争,忍不住喝道:“你怎么就这样麻木?今天死的是他,明天说不定死的就是我们!”
张老六身躯剧震,停下脚步,呆呆地木立了半晌,才转过身来,一张如同风干柿子般的老脸早已老泪纵横
新桐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