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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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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盛京最是娇美,尤其在今年经历了一个那样寒冷的春天后,迟迟来到的六月初夏实在是带给了京城不少的惊喜。首先是久违的暖流让原本早该开而未开、该开也推迟花期的各朵鲜花尽数绽放,再来便是明妃娘娘时隔三年的再度有妊。这可是一件大惊喜啊!

要知道,自从诚嘉帝登基以来,四年间宫中曾经有五位妃嫔怀上龙种,但是种种意外却让其腹中的孩儿都活不过三月便流产夭亡,其中包括头位怀孕的明妃。本来那时候诚嘉帝都拟好了上谕,只要明妃诞下龙子就着升为国母,然一场失足让她失宠到底,三年没人过问,形同入禁冷宫。然去年年底益州刺史明青霞,亦是明妃的妹妹回京后,却让诚嘉帝又忆起了那位曾经红极一时的宠妃。从此明妃再度出山,承欢侍寝、起舞弄影,一天一天的受宠起来,直到几日前,太医号出了喜脉,说明妃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了。在打破了三月不成的怪圈后,她现在成了皇家最宝贝的女人。

诚嘉帝派了四个太医进驻霁明宫,另从光明神殿要出了八个侍神女专门来服侍她,另外还将她的品级一下子升到了皇贵妃,离后位只剩一步之遥了。总之一句话,现在的明妃是要什么有什么,诚嘉帝对她是千依百顺。

这不,前几天宫中传出有关明妃的消息,说她整天被锢在霁明宫里,闷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加之害喜的症状严重,精神十分不好。于是诚嘉帝派人是四下搜寻有趣的玩意儿进宫,以娱娇颜。

消息一出,各方官吏专员是纷纷四下走访。翻墙倒柜的找着可以让这位马上要升为皇后娘娘的明妃展颜喜笑的物事,一时间京城里的凡是关于玩物的售货市场热闹非常了起来。

今个儿是初九,是北城鸟市近新货的日子。

一大早的,各行玩家都是带着自己的宝贝去了北城。平常去鸟市,不过是买些鸟食,看看新进的品种中有没自己喜欢的,再不然就和老友们喝上几杯香茶聊聊天。但现在值此春未夏初之时,正是鸟儿们渴爱最强的节令,带它们一同去,可以让心肝宝贝们有了更多的挑选空间。

这样一来,便使得北城更加的喧嚣热闹了!

青凤阁是北城最大的一间茶楼,上中下三层是专门招待来这里的这些爱鸟成性的玩家。从王孙公子到市民小贩,青凤阁都有他们各自适合的茶品点心,且在每张桌子的边角上还专有挂角笼的杆勾。实在是聪明之极的商人呐。

如期所想的,今天来的客人是平常的两倍还多,且身份尊贵者居多。其间有太常寺的卢大人、琉梳阁的冯大人、户部左卿曹大人以及几位似乎是从宫内出来的公公。以前没有见过这些生脸,但从他们的服色上来看,绝不是一般的小太监之流。

这些人的身边都带着几只刚刚从鸟市上挑选好的名品雀鸟,叫声婉转、羽色缤纷,皆是难得一见的好鸟。可是瞧他们一个个脸色不悦的,看来对这些物件并不是很满意。

齐公公,你说这玩艺儿让咱们怎么回去交差啊?虽然说这几只雀也算是不错了,可是宫里比这好的也有。尤其明妃娘娘那可是个爱鸟的主子,她屋里的那只金百灵、玉鹂…………唉!如何交差呐?

昨天到花市的四个承侍就是因为没有寻回得意的东西来,整整地挨了五十大板呐!

这还是王公公求了情的,说大喜之间宫中禁血腥之气,不然的话…………

你们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黄总管是内廷总承侍,他让咱家往东,我敢带着你们这群猴崽子往西吗?为首的那位姓齐的公公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如果好交差的话,早在买完鸟后回宫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喝闷茶?

鸟啊鸟,到底去哪里找好鸟呢?

咱们的明妃娘娘呐,喜欢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喜欢咱家专司的鸟儿?

这偌大京城,让咱家到哪里给您找比金百灵和玉鹂更好的鸟儿来啊?

正在发愁之际,却听见了一声婉转脆清的鸟鸣声。这声音许多年前自己曾经在宫中听过,是芙蓉鸟的叫声!

天呐,这附近有芙蓉鸟?!那可是本朝第一极品的灵雀啊。多年前在阳诚帝的莲妃宫中曾经见过一只,那羽色那形态那乖巧的伶俐劲,还有那天籁般的鸣叫声…………如果献给明妃,她一定会喜欢的。

这鸟在哪里呢?

四下观望,见三楼的五六张桌上,尽皆是开放的鸟笼,里面没有一只是芙蓉鸟。只有邻街的一个小包厢内,看不到。

急急起身冲将过去,挑帘相看时,却正见有人将一只白羽红眼的芙蓉鸟放飞!

来人,赶紧给我追!

一大三小的承侍太监此时的眼中只有那只极品芙蓉鸟,根本来不及欣赏包厢内的一对绝丽佳人。急冲冲地奔下楼去,逮鸟去也。满脑子怕掉脑袋挨板子的恐惧,让他们忘却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为什么会有人把如此珍贵的芙蓉鸟放飞!

蓉儿,你可真是会省事。一朵让你来取黄竟荣的性命时,我还替你担心得不得了。思想着你一个不会武又不懂毒的弱女子如何完成这个任务?却不料,你拿了芙蓉鸟来用!朵醉是笑嘻嘻地看着那个斜倚在楼窗前,看着外面一堆人争抢逮那只芙蓉鸟混乱闹剧的女子。

她叫朵芙蓉,楼里的姐妹们都爱称她蓉儿。芙蓉出身在一个专司养鸟卖鸟的商户家,从小对于各种鸟儿都极为熟悉。倾城绝丽的她从小在家极为受宠,却不晓得父亲对她的千依百顺竟然是为了在她长大后将她作为棋子来用。十六年那年,豪州刺史方周下了重礼来求亲,其父不顾对方已有一妻四妾,仍然决意要将芙蓉嫁其为妾。在看清楚父亲与家人的真面目后,芙蓉假意顺从,却在婚船过江时,跳河以明节志。

眼看红颜凋零,幸其当时一朵路经救她起来,并把无家可归的她留在了身边。芙蓉为谢其恩,便进入一朵湖中听命。这些年来一朵所用的信鸽、苍鹰全是她一手□□出来的,只只灵巧聪慧,听话得不得了。

这次,一朵派她来刺杀大内总管黄竟荣。自己怕其不行,便在得信后赶来。却不料,她已经设下妙计。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等!

等?朵醉有些不太明白:等芙蓉鸟从宫中带出地图来吗?自己是见过她让鸟儿飞到敌手家探听地形的,难道这次也是?

带地图?

这个朵醉还真是小瞧了我的芙蓉鸟!

朵芙蓉听得一笑,扭头过来冷笑道:我在等它为我取黄竟荣的命!

大明皇宫

禧福门

禧为西,西福门内住的全是承侍太监。除却各个宫内的贴身侍从外,其它各处的承侍全在这里起卧。其中包括大内总管——黄竟荣。

自从诚嘉帝登基以来,黄竟荣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虽然现在他仍然是大内总管,风光依旧,但是黄竟荣心里面明白,这是诚嘉帝还没有挪出空来收拾自己。当年的自己可是亲手勒死了他的母妃,虽然那是阳诚帝的命令,但却是自己动的手。

这杀母之仇,他岂会不报?

四年来自己兢兢业业处处小心,但不管是奉迎还是沉默,始终都无法摸顺这个少年皇帝的毛。宫中的嫔妃宠妾们见皇帝对自己一般,也都不把自己这个大内总管放在眼里。原先的还有逸乐长公主可为自己撑些腰,可去年诚嘉帝却把她远嫁到了玉川国。想要借助其它二王的势力,可俊王根本看不起自己,涟王的母亲之死也和自己离不了干系。今时今日,自己可真是四面楚歌了!

这一天天的眼看着诚嘉将朝内的局势抚平整顿,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的更有空闲来做其它的事。黄竟荣的后颈就一天比一天的更加发凉。

终于天不负心,让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主子。霁明宫的明妃为人善良宽厚,如今龙孕在身更是得宠之极,只要自己巴上了她,就一定能保住小命。

为了得明妃的宠,自己是四下打听她的爱好。终于从霁明宫的内侍那里探听出,明妃极爱鸟雀,可金百灵和玉鹂年岁渐大,不好逗玩了,几次四下搜鸟,都找不来合心意的宠物。

探明消息后,黄竟荣派着令让雀辰司的齐如桓出宫,在京城内四处找名贵的鸟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比金百灵和玉鹂更讨明妃喜欢的灵雀回来。

半月十五次的失望而归,几乎让自己已经开始绝望时,初九这天正午,自己正在御膳房内处理事务时,却听小太监说齐如桓带回了一只芙蓉鸟。

喜极之气,飞奔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别的没有看到,就看到了那只在金丝笼中上跳下跃的…………

芙蓉鸟!?

不错!这不只是芙蓉鸟,还是极品的芙蓉鸟。齐如桓喜不自禁地赶紧是给黄竟荣介绍这只鸟的不凡之处:黄总管,您请看。这只芙蓉鸟白羽如云,半只杂色毛都不见,极有光亮之感;双目炯炯,有人走近时会侧头观看井将头上羽毛竖起;小腿与脚爪俱是雪白,这可是极品的象征。且,我把它抓出来给您看。伸手进笼将芙蓉鸟抓出后,露出鸟的腹皮给他看:您看这腹皮致紧、色微红且有小黄色脂肪斑,说明这鸟的体质极佳。以气吹尾,肛口微显向上,说明它是只刚过六月的小雄鸟。最难得的就是它的这双红眼珠!芙蓉鸟中最难见的就是白羽红目,这种鸟不只鸣声悦耳,羽色亮丽,更难得是极通人性,特别会讨主人的喜欢。

好好!真是一只好鸟呀。老齐,辛苦你了,这次我一定重重赏你!黄竟荣是喜不自禁地双手接过鸟来欣赏。果然的,这鸟听话得不得了,让人抓在掌心中动也不动,随你如何抚摸,弄得它舒服时,还会啾啾的叫上两声,声音动听极了。

如此讨人喜欢的家伙,如果献给明妃,她一定会极为喜欢的。到时候,自己的命………………

黄竟荣正庆幸自己的性命得已保全时,却不料掌中的鸟儿突然发猛,鸟喙是直啄向了他的左目。迅速之快,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随着一声惨叫,黄竟荣的左目之中就是流出了了鲜血来。叫痛之时,双手一松,那鸟儿便是展翅飞出了其手掌心,冲掠出了窗户就是飞向了宫墙之外。

屋外的太监见鸟儿跑了,刚想抓却被齐如桓急叫了进来宣太医。

大内总管被鸟啄了眼睛,这简直是奇谈!

太医院的医士听闻后急急奔向了禧福门,但到时,已经晚了。

不是说黄竟荣的眼睛瞎了没治了,而是他连命也丢了。

银针相验之下,他眼中流出的血中竟然含有鹤顶红的剧毒成份!?

而原因自然是因为——鸟喙之上含有此毒!

消息一经传开,不仅是轰动了内侍廷,更震惊了朝堂。居然有人敢谋害皇城中人!?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小太监总管,但是杀他就意味着会有机会杀其它的人。

凭着一只小小的芙蓉鸟就可以杀人?!

这是怎样的本事?

听说过养蛇伤人的事件,却不曾想到那样漂亮的鸟儿居然也可以害人性命!

宫中所养的灵雀上百,思想起来,竟然个个都有可能是杀手暗养的黑雾。这可如何得了?

内务府总司、户部尚书明郦清是将利害关系分清后,上报奏上了朝堂。

刑部尚书司丰雅在龙颜震怒下,抖出了前日黄竟荣受害的同时,自己在家中收到的信笺。

这是一纸嫩黄色的素笺,上面隐隐暗印着一只白羽红珠的芙蓉鸟。

笺的背后写明了黄竟荣入得宫门后所做的一百三十七件祸事,贪赃枉法、杀人谋权、排除异已、私用贡物等等,罪状共有四十六条之多。司丰雅三日来明察暗访,查了十三条就有十三条确证无误。

朕不是在问黄竟荣的罪状,朕要知道的是,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皇宫中人!那只鸟儿原本是献给明妃的啊!谁知道这杀手的目的到底是谁?为了保住龙种,一定要彻底清察到底。

司丰雅惶恐回报:禀陛下,这笺最近一年来在江湖上极为盛行。据说是一个叫一朵湖的江湖组织中人所特有的标签。曾经出过醉花笺紫巾葛红丹蔻三张信笺在前!其中的紫巾葛就是绑架悠葛郡主,谋杀曹州知府陆元胜一案的主凶。据臣看来,这芙蓉鸟是专针对黄竟荣设的计策,否则如何会把黄竟荣的故案查得如此详细上报?

想来,看来。朕已经腻烦了你们这样的回答!朕要的是人犯,要的是答案!就算黄竟荣有罪,也应该交于大理寺、刑部服法,何时用得着江湖人物把持公义了?听起来,似乎司大人还对一朵湖的江湖匪人颇加赞赏?

微臣没有,微臣惶恐!

没有就好,惶恐的话就赶紧给朕把这个替天行道的一朵湖给剿了。值此非常时间,绝不允许有人危害皇城中的安宁!

皇上果真是万乘之尊,他只管发号施令,却不晓得其实刑部早就对一朵湖下了功夫。

自从醉花笺出现江湖,司丰雅就派六扇门予以暗中调查。刚开始只是江湖恩怨,也就不管了。可后来紫巾葛扯上了郡主和朝廷命官,便再也不能视若无睹了。派出京城高手数十人下江湖,但却仍然是无功而返。不要说逮到元凶了,连个人影都没扫见,对方就象是失踪了一样。前阵子的红丹蔻现身,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可还不等人赶到事发地,人家该杀的人就早已经断气了。

这次,这帮子嚣张的家伙居然惹到了皇城中来了。

罚,其实是该罚!

可是,这主子要如何找呢?

下得朝来后,司丰雅是一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看着手中这只信笺,低着头暗自发愁,也没了心情和同僚们聊聊闲事了,只是一个劲地闷声慢行。

行至太极门前时,却被一只月白色的八人大轿挡住了前路。

抬眼一看,这轿确是光明神殿中的神侍——陆华浓的乘辇。

她拦住自己干什么?

难道?

正想间,辇边的轻纱已经卷起,一身月白色圣服的陆华浓停轿露出了容颜,不待司丰雅说什么,就从他的手上拿过了那只信笺。

金丝雀绕玉搔头,日月流辉恨纷休。

宫纬不禁寒窗苦,富贵怎晓赤足忧?

锄奸为恶喙贼目,鹤顶毒红染魂游。

芙蓉为花鸟作鸣,浩游江湖笼外心。

确是一首不错的好诗,虽然脂粉女儿气过重,倒也不见得全是闺阁之赢柳弱气!

这会子她居然还有空间在这里赏诗?

司丰雅素来知晓这位神侍者的能耐,虽然她不过十八年华,但却是精明过人、洞若观火。此事求她,或许才有所救吧?

丰雅无力破此奇案,但圣命已下,实难违抗。还请神侍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陆华浓听后是轻然一笑,把信笺扔回给他后,命人放下了卷纱。

起辇的同时,回给了司丰雅一句话:金屋岂缺娇,花香蜂自到。梧桐引凤来,蓝天自瀚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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