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着白衣的女子缓缓自殿前阶上步下,白索已收回手中。但见那女子生得貌美如花,妙目中却含着与这花般的容颜不相符的沧桑。
云进一眼认出了那白衣女子手中的白索。不错,正是这根白索,在十年前的月圆之夜险些要了师兄独子秦浩然的小命;亦正是这根白索,自他手中夺去了那半册烈焰刀谱。难道这白衣女子就那夜的持索者?心中一躁,似乎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只听一阵长笑破空而起,来自定立天绝教众身前几步之遥的魁梧汉子,那人正是天绝教教主刀应宇,他朗声道:“阮掌门终于现身了!让刀某好等啊!”
云进心下一惊,暗道:难道这白衣女子就是我那年近五旬的师叔阮青竹?她是用了何种方法得保自己红颜不老?若她真是我素未谋面的师叔,那我的一切猜想就很有可能是事实了。
早在十年前与那使白索女子交手之时,云进就曾怀疑此人是阮青竹。恩师虽极少在他面前提这个小师叔,但她所用的兵器——凌霄索——他还是知道的,这也是正致使他怀疑阮青竹的重要因素。所以,在十年后他重踏中土的今天,他第一件事便是来到这阮青竹一手创立的花间派,目的就是要将当年的灭门惨案查个水落石出。而此时,他似乎真的有点眉目了。
阮青竹冷冷道:“刀兄若要与我叙旧,知会一声便可,何需如此劳师动众?”
刀应宇笑道:“二十年不见,原来青竹妹子还记得我啊?”
阮青竹淡淡道:“是啊,二十年不见,刀兄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如今已贵为端王的左膀右臂,不知端王府又给了刀兄多少财宝美女?”想当初闻其率先归顺了端王府,阮青竹一点也不吃惊,因为刀应宇从来就是这般贪财好色之人。
刀应宇□□道:“再多的美女也及不上妹子你十分之一呀!干脆舍了这花间派,与我回去享福去,我保你下半辈子逍遥快活!”
阮青竹脸色一变,怒道:“岂有此理!”持索右手猛一用力,白索如通电般“噌”地拉直,仿若一只离弦的利箭飞速朝靶心奔去,而那靶心就是刀应宇的心脏。
只见刀应宇身形一闪,右手已抓住了那本要贯穿他心脏的白索,没显出丝毫的惊恐与吃力,说道:“青竹妹子,听完我的来意再发怒也不迟呀!”
阮青竹冷哼道:“你的来意不说我也知道,不过很可惜,我阮青竹生来就是不食朝廷俸禄的人,刀兄恐怕要白走一趟了。”
刀应宇笑道:“妹子真是冰雪聪明,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并非来为朝廷作说客的。”
阮青竹奇道:“那你为何而来?”
刀应宇道:“收服你花间派。”
阮青竹嗔道:“又说不作说客,你存心耍我啊?”说着就要抽索而回,谁知一抽未果。
刀应宇用力拽着白索,晃也不晃一下,道:“我是代表逍遥楼来收服你花间派的,若你能乖乖归顺,我保你花间派上下滴血不流。”
阮青竹先是一惊,原来刀应宇真正归顺的竟是逍遥楼!而后斩钉截铁地道:“做梦!”
刀应宇脸色一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话音未落,刀应宇一抡右臂,白索在空在二人之间连续划起了圈,带着那一头的阮青竹不断翻腾。
阮青竹只觉手中索柄生出一股强大的斥力,似乎要从她手中挣脱出去,不禁暗叹刀应宇的内功浑厚。但她哪容得自己这般被动,数翻后站定,脚尖落地那一瞬,白索弹离掌心,竟在空中自行绷直并以其自身为轴飞速旋转起来。
刀应宇掌中一热,麻痹刺痛感传来,他立即松手。如若不然,那伴随其一生的右掌恐怕就要废去了。
阮青竹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她突然拔地而起,在白索弹至最高点前一瞬抓住索柄,娇呼声中,白索如长棍般朝刀应宇头顶劈下。
刀应宇竟不躲不避,神态自若地迎着快速下压的劲风,任衣袍自由鼓动,似乎连一步也懒得移动,仿佛阮青竹那一招完全没有杀伤力。
云进大为不解。
刀应宇虽也是江湖中高手级的人物,但长年放纵□□,从不修身养性,内功哪有阮青竹这样终日置身在这深山之中长年吸取大自然精华的人来得精纯呢?面对强猛的攻势,若硬拼只有吃亏的份,巧力躲闪反而能讨到一点半点便宜。然而此时此刻,他竟反其道而行之,难道他的功力已臻至另一个高深莫测的境界了?
白索离刀应宇头顶越来越近。
三尺!
两尺!
一尺!
“轰”一声巨响,犹如平地起了个惊雷。
刀应宇终于出手了。
没人知道刀应宇是如何出手的,出手那一刻就是掌索相撞的之时,迅比惊雷。
一股气流如滔天巨浪般自掌索相交处向外涌泻,劲风狂旋,四周的树木痛苦地弯着身子,似乎就要被连根拔起,树叶狂舞。
阮青竹娇喝一声,凌空后翻,落回原地,索软瘫地。
云进大骇,阮青竹输了!
这一点,却只有云进、阮青竹和刀应宇三个顶尖高手才心知肚明。
刀应宇仍在原地未移动分毫,得意地笑着。
阮青竹体内气血翻腾不止,犹如千军万马欲向体外奔去,似乎就要将他的身体撕裂开来。她负于背后的双拳紧握,极力将自身内力提至极限,与那在体内乱窜的真气抗衡,脸庞依然美丽而安静,不露出半点痛苦的痕迹。
刀应宇眼中精芒一闪,拳影突爆,墙般朝阮青竹推去,也不知他一次发了多少拳。
阮青竹挥舞白索,白索隔空划着圆圈,一圈又一圈,共同一个圆心密密地排列着,瞬时形成一道白色的圆墙,拳影被挡在墙外,滴水不漏。
刀应宇未曾停手,双掌齐发,双拳齐击,双腿齐扫,攻势一波接一波,一波强过一波,一步一步向阮青竹迫近。
刀应宇是气势猛增,而阮青竹则逐渐落于下风,被那强猛的攻势压迫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分明感到一股拳劲由索墙细微的缝隙中透过来,但挥索疾挡已是耗尽了全力,她根本无暇顾忌那“漏网之鱼”,只得硬生生接下这一拳。胸中一闷,功力又减半分。索墙空隙变大,又有数股掌风穿墙而入,一一拍在阮青竹的胸前、腹上、腰间。索墙被破,她急急败退,口喷血雾,身子摇晃起来。
刀应宇狂啸一声,凌空飞起一脚,就要结束这场比拼。忽然眼前寒芒一闪,立即收脚侧翻,轰然落地,上刻飞起的右脚上已覆上薄冰,寒气彻骨。
阮青竹、刀应宇齐齐一怔,朝那寒芒源头望去。
只见一白衣男子翩然立于墙外树梢之上,手中离鞘长剑发出“嗡嗡”鸣响,不是云进是谁?
刀应宇暗自运劲,内力源源不绝地注入冰封的右脚之中,薄冰瞬间融化、蒸发。他猛一跺脚,仿佛地动山摇,脚底还未蒸发的水渍弹地而起,晶莹的水滴悬浮空中。他大喝一声,一个侧翻,飞出一脚,水滴随着强烈的气劲一同甩出,迅速凝固,飞至云进眼前时已凝成尖冰。单从这瞬间凝水成冰的一招,便可看出刀应宇内力的深厚。
云进轻巧弹起,尖冰洞穿树干。他就势一个漂亮的空翻,落入围墙之中。
天绝教弟子呼喝着蜂拥而上。
云进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长剑轻轻一挥,白芒闪过之处,青草便凝成冰柱。
呼喝声骤止,无人再有胆量踏前一步。
刀应宇长笑一声道:“兄台武艺非凡,不知刀某可否得知兄台尊姓大名?”
云进淡淡道:“云进。”
刀应宇心中一愕,显不知这云进是何许人也,脸上却笑容可掬,道:“原来是云兄弟,久仰,久仰!”
云进摇头一笑道:“刀教主都不知我是何人,何来‘久仰’啊?”
刀应宇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一阵尴尬,倘若平时,他早就发作出来,但是强敌当前,力拼无益,况且办正事要紧,于是压下心中怒火,道:“云兄弟若能给刀某一个面子,就让刀某办完事后再与云兄弟切磋武艺。”
云进哂然一笑,却不作回答。
刀应宇知道他拒绝了这个建议,虽是意料中事,却还是因为对方不给自己面子而恼羞成怒,沉声道:“既然如此,刀某只好得罪了!”话音未落,他便双掌齐发,瞬间幻化出无数掌影,封住了云进可能攻入的每一个空隙。
云进疾退,剑不抵抗掌风,反而在地面上疾疾划挑,碎石由剑尖迸射而出,“叭叭叭叭叭”迎上掌风,掌影飞散。
刀应宇大叫一声“好小子”,大鹏展翅般跃起,飞至云进头顶处向下拍出数掌,每一掌中都无不灌注着强大的内劲。
云进身体后仰,玄冰剑在在胸前绽出菊花般的剑影,掌劲格挡在外。
几声闷响过后,刀应宇狂喝一声,凌空腾翻,落回原地,脸色惨白。他没有料到,云进的内力竟远在他之上,自己灌注全力击出的几掌在他眼前竟完全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
云进眼神凛然,玄冰剑横在身前,剑身溢出白色气雾,寒气四溢。
刀应宇忽然闭上眼睛,低喝道:“我认输。”
云进眉头舒展,寒气消减。
刀应宇上前几步,躬身一拜道:“云兄弟武功盖世,刀某输得心服口服。”
云进骇然,忙伸手去扶,道:“刀教主是前辈,云进不敢受礼。”
刀应宇缓缓直起身子,嘴角忽地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单掌拍向云进腹部。
岂知剑锋蓦地以一个完美的弧度由下扫起,划完整个满圆后剑芒收回鞘中。
刀应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