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无双全身绛红、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眉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淋漓的香汗将她周身浸得透湿。
靳泠阑瞧得心疼,回头大声朝众人道:“请了大夫没有?”
一众仆婢纷纷一愣,相顾无语,最后皆将目光投向秦浪。
秦浪道:“郡主是中了毒,没有解药,请大夫也没用。”
靳泠阑眉头大皱,向秦浪道:“秦兄不是和她在一起的吗?到底出了何事?”
秦浪道:“我们在街上遭遇一伙黑衣蒙面女的袭击,郡主她就是在那时……”说着说着低下头去,内疚感深深地责备着他,他不只一次在想,如果他出手更快点,或是警惕性更高点,靳无双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靳泠阑一听,气愤地道:“秦兄武艺高强,连保护一个弱质女子的能力都没有吗?”
秦浪心中有愧,默然不语。
展御轩瞧得气闷,解围道:“泠阑,这事儿谁也不想,秦兄已尽力保护无双了。”
展御青也道:“是啊,阑哥哥,无双本只受了轻伤,但任谁也没想到,那群刺客竟在鞭上下了剧毒,实在不干秦大哥的事儿啊!”
赵暮雪也帮腔道:“当时那个领头的刺客诈死,突然放冷箭,我们谁也没防范,要不秦大哥手脚快,郡主怕是一早便丧命了。”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马文彬,给他使了个眼色。
马文彬犹豫一会儿,看了床上的靳无双一眼,说道:“话说回来,郡主受伤,我们大家都有责任,也不能全怪秦兄一人。”
靳泠阑心里其实没有怪责秦浪的,只是一时心急,言语上也失了分寸,见众人都在为秦浪说话,只觉一阵尴尬,平复心情后道:“对不起秦兄,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这做哥哥的看着妹妹受苦却无能为力,心里能不着急吗?”
秦浪见靳泠阑写满歉意的脸上又凭添焦躁,心里一阵难过,开口说道:“我没有怪你。”的确,秦浪不是个只会怨天尤人、推卸责任的人,便何况面对的是靳泠阑,他真心视她为朋友,只会一心待她好,又怎么会怪责她?
靳泠阑微微展眉,顿了一顿,续道,“秦兄这么有把握说无双中了毒,相必也该知道她中什么毒吧?”
秦浪颔首道:“这世上有种奇花,名曰‘冰昙花’,花粉含有剧毒,且至阳至热,以至中毒者浑身炽热红通,恰与郡主的症状相似。所以我猜想,郡主中的就是这花的花粉之毒。”
马文彬惊道:“秦兄是说,花间派的‘昙花一现’?”
秦浪讶道:“马兄也知道?”
马文彬点头道:“家父曾经跟我提过,但只因花间派十年来甚少在江湖上行走,故而我也未放在心上,是秦兄提及‘冰昙花’我才想来。”
靳泠阑急道:“可有解毒之法?
秦浪道:“那花瓣与花粉相生相克,且至阴至寒,就是解毒剂了。”
展御青喜道:“好了好了,找到那‘冰昙花’无双便有救了!”
屋内众人也是心中一喜,唯独秦浪和马文彬二人依然皱着眉头。
展御轩奇道:“你们两个怎么这副表情?还有何不妥之处吗?”
马文彬与秦浪对视一眼,说道:“我记得家父说,中此毒者到了第十日便会突然恢复正常,但此种情况只会维持一柱香的时间,那时便是服食解药的良机,一旦错过这个时机,中毒者便会全身干枯而亡。‘昙花一现’一名因此而来。”
众人刚刚放宽的心又是一沉。
靳泠阑望向秦浪,希望得到不一样的说法,却只见到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失望之余说道:“秦兄可知此花生长在何处?”
秦浪沉吟片刻,并不直接回答,说道:“提炼毒素者便是怀有解药之人。”
展御轩道:“这么说,我们势必要去花间派走一趟了。”
赵暮雪道:“所谓正邪不两立,朝廷虽属中立,但那花间派始终是邪魔外道,他们会否将解药双手奉上还是个未知数,况且此次偷袭必然跟他们有莫大干系,我们贸然前往怕是羊入虎口。”
秦浪道:“不错,那群女刺客虽然手执长鞭,但所用招术确实与花间派的武功极为类似,不排除是花间派弟子刻掩饰的结果。”他的眉头突然锁得更紧,续道,“但他既然想掩饰身份,又怎会用独门的‘昙花一现’呢?实在矛盾之极。此去必然凶险!”
靳泠阑与马文彬异口同声地道:“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
两人同时一愕,对视一眼。
赵暮雪心中一沉,呆呆望着马文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靳泠阑转身面对马文彬与赵暮雪,敛衽施礼道:“泠阑对二位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暮雪不料他有此一举,忙上前去扶,道:“小王爷有话直说,何必行此大礼?”
马文彬也是心神一震,他从来不将朝廷中人放在眼中,与靳泠阑更是素有嫌隙,易地而处,他马文彬就算有天大的难处也不会对此人低声下气,而靳泠阑堂堂一个端王府小王爷,当日在缥缈斋上巧斗群豪,何等威风,此时却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本应大为畅快才对,却不禁为靳泠阑的爱妹之情而动容了。
靳泠阑犹豫半晌道:“缥缈斋与万剑山庄乃江湖中举足轻重的名门正派,花间派也许未必会卖你们一个面子,但定会有所忌惮,所以我想……”
马文彬抢先道:“小王爷是想我和暮雪与你一同前往花间派?”
靳泠阑一边审视着马文彬的神色一边道:“倘若马兄和赵姑娘有何难处,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赵暮雪道:“身为缥缈斋弟子,除魔为道之事理当义不容辞。”
马文彬将头一扬,义正词严地道:“万剑山庄向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花间派若与近十年一样不在江湖上为恶倒也罢了,但他们既然有所行动,我万剑山庄也绝无袖手旁观之理。”
靳泠阑虽感意外,但她也知道,马文彬也许并非诚心相待,但以他高傲的性格,定然说到做到,这粒定心丸算是吃到肚里了,诚然道:“二位大恩,泠阑日后定当双倍奉还!”
展御轩一听马文彬与赵暮雪要同往,也按捺不住了,忙道:“好,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便起程。”
不想靳泠阑却道:“其实我希望御轩和御青能够留在府中帮我照看无双。”
他话音刚落,展御轩与展御青就不约而同地道:“那怎么行?”
靳泠阑愕然,不明白他兄妹二人怎会做如此反应。
展御轩与展御青的话同时出口,也同时大感不妥。
展御轩支吾道:“你们要去那么凶险的地方,没……没我这个智囊怎么行?”说话间,已偷偷看了赵暮雪一眼又一眼,与她分开一刻都非他所愿。
展御青也灵机一动,道:“保护他这个智囊,没我这个神箭手怎么行?”一双美目灼灼地盯着靳泠阑,与阑哥哥分开一刻也非她所愿。
展御轩脸色一变,不屑道:“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被你连累就是万幸了!你乖乖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展御青一心想着合她兄妹二人之力说服靳泠阑,不想展御轩居然不但不买帐,还大唱反调,好不气恼,杏目一瞪,嗔道:“我起码还有三只脚,你却连一只脚都没有,要说留下,第一个轮到你!”
展御轩被说得大没面子,涨红着脸道:“你这丫头,不与我吵就不舒服是不是?”
展御青却冷哼一声,将头一偏,不去理他,心中却骂骂咧咧地道:谁要你奚落我?大不了一拍两散!
靳泠阑叹道:“我们是去求解药,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们若真想帮我,就留在这里照顾无双,让我安心上路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展御青那是正在气头上,一时冲动所为,此刻听靳泠阑一说,才又记起了真正目的,想要再争取,却已是难以开口了。她大为懊恼,一跺脚,一脸怒容望向展御轩。
展御轩白她一眼,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
正当此时,突听一人道:“既然泠阑要去花间派求解药,我这个做朋友的也要舍命陪君子了。”
靳泠阑朝那声来处望去,只见李佚正懒懒倚在门边。
两人四目交投,靳泠阑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