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一行四人携着那少女,一口气奔出数十里路,终于在一偏僻的林中停了下来。
那少女可不比那四个男人,既不会武功,更不会轻功,原本就已饿得使不上气力,又被迫 行了这么远的路程,似乎连喘息都是件困难的事了。全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清瘦男子心有余悸地道:“适才真险!还是老□□应快,编出个几兄弟寻医的故事。”
被唤作“老三”的儒雅男子嘴角一扬,道:“老四过讲了,既然他以为这丫头得了病,我没理由不来个顺水推舟呀。”
那老大兀自冷哼一声,似是不屑于这种小聪明,但想想当时也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来脱身,故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胡须汉沉沉立在一旁,不发一言半天,突然手中钢刀一扬,指向那少女,怒喝道:“你是故意的,是也不是?故意打翻茶杯,又故意落下玉佩,是想那小子来救你吗?”
少女自顾自地喘息着,恍若未闻。
胡须汉怒极,他岂能容忍这样一个小妮子不将他放在眼里?一挥手,钢刀微挑。
少女只觉左颊一凉,紧接着高高束起的头发突然就散开了,发带竟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断了,她的脸色苍白若纸。
那胡须汉毕竟还是有所忌惮的,不然此刻断的就不是发带而是那少女的脖子了。
他得意地睨着惊魂未定的少女,几日来受这小妮子的干气受够了,这次他总算占了一回上风,那感觉竟与用刀打败一个强敌一样惬意。
蓦地树林深处冷哼传来,只听一阵清冷而沉韵的声音道:“你们果非善类!”
四个男人心头狂骇,向来训练有素的他们,岂会让人尾随至此仍浑然不知?
还未见来人模样,胡须汉便提刀向声来处奔去。四人中他最为冲动火爆,使起性子来任谁也拉他不住。
老三明知已拉他不及,仍忍不住大声叫道:“老二,回来!”
忽地人影一闪,老大已然追了上去。
那老大虽紧追其后,但毕竟慢他一步,轻功又比之稍逊一筹,故越追越远,须臾不见老二踪影,心中正暗叫不好,犀利的刀风陡然迫近面门。他忙止步缩肩,身子一侧,眼见那刀擦面疾驰而过,狠狠撞向身后的一株大树,只是“笃”地一声,干脆利落。他瞥了那刀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根本只是半截刀身,此刻已尽数没入树干之中。好功夫!
秦浪远远立在那里,老二倒在他脚下,半截钢刀扔在一边。
老大紧了紧手中的刀柄,面色铁青。
依着上次交手的情形,即便老二在秦浪手上绝无胜算,也不会败得这样轻率,这一个月来,这秦浪的武功究竟又提升了多少,真是想也不敢想!老二也不知是否丢了性命?
秦浪道:“你放心,他还活着。”
老大道:“少侠意欲何为?”
秦浪道:“此话应该我问你们吧?光天化日之下掳劫民女,意欲何为?”
此时老三和老四也携着少女追了上来。
老三见状道:“少侠怕是误会了吧?我们四个男人带着五妹行走江湖甚为不便,故让其女扮男装,怎的就变成了掳劫民女?”
秦浪冷哼道:“还想骗我?那块玉佩分明是我的,你们若是他的兄弟怎会认不出来?”
老三一愕,心道:原来这小子在第一楼里是在诓我们,枉我还得意地以为已经瞒天过海了。
蓦地,老四眼中寒光一闪,左袖一扬,一篷金针飞射而出。
秦浪足下一转,身形晃动间,金针已被让到身后。
老四本想以金针分散其注意力后出刀扫其下盘,未料秦浪不退反进,未及他拔刀,便倏忽 抢到他身前,等他意识到要拔刀时,才发觉右手被死死按在刀柄之上,哪里还有出刀的机会?
秦浪右手变掌,按向老四腹部。
老四只觉劲气贯体,心口堵闷,四肢一麻,双膝不由自主地重重砸在地上,全身上下怎样也运不上劲。
老三大惊失色,知道情况不妙,忙拽起那少女的胳膊转身便走。
秦浪疾步上前,如影随形而至,屈指成爪扣向老三肩头,只差寸许之遥时,心中警兆突现,忙变爪成掌,隔空拍其后背,同时身子借着掌劲飘然后移。
下一刻,凌厉的刀风席卷着尘土将二人隔开。原来是老大及时出鞘的钢刀解了老三的燃眉之急。
秦浪还未落地,便听老大扬声喝道:“老三!”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无数刀光便在他身前连绵游走,生成一道巨大的屏障,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秦浪推来。
秦浪从容落地,泰然卓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万千刀光流转激闪。突然,他眼中精芒一现,嘴角瞬过一丝浅笑,足下微一用力,迎着那刀光屏障疾疾而去。
老大还未来得及吃惊,右腕一紧,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而来,浑身动弹不得。这才发现,秦浪已然淡笑着立在身前,轻巧地抓着他持刀的右腕,那神情,似乎不是在与敌对战,而是在与老友打招呼一般。“万蛟乘云”,他向来引以为傲、难逢敌手的“万蛟乘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看穿了!此招随着出招者舞刀速度的激增而在空中残留下无数气劲,飞速此消彼长,如同千万条蛟龙在行云间穿梭,气势如弘,因而名曰“万蛟乘云”。此招变化万千,以速度取胜,千万个虚招中只有一着为实,却是致命杀招,要在倾刻间找出这一招,只有速度比出招者快。秦浪做到了,他不仅眼睛做到了,行动也做到了,这怎能不让那老大惊骇?
岂知老大短暂惊骇过后,竟在嘴角泛出意味深长的笑!
一道人影就那样静静地自他身后窜出,腾空,出刀,快如闪电。
秦浪脸色陡变,足下一转,闪往一边,却仍觉肩头一痛,鲜血登时沁红了衣衫。他心中一凛,要知自从他得悉玄冰剑最后一势的修练诀窍后,他的武功已比一月前增强不少,兵刃欺其之身绝非易事,这二人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实是非同小可。
岂知老大、老三心中的震骇,比他有过之而绝无不及。他们这双刀递出的配合实为应对强敌而创,一人正面攻击,另一人则伺机而动,对陷于苦战的敌人旁敲侧击,专捡敌人的破绽于以个个击破,往往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以往遇到的强敌,在他们使出这第一招时就已被击败,因为那藏于暗中的伺机而动的老三能完全隐藏其杀气,让人觉不出他的方位,对其不知何时会使出的杀招做出及时的应变就更是不可能的了。而秦浪,是第一个在此招下还能保全性命之人!
秦浪撕下一片衣角,在肩头受伤的部位缠了几道,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双刀合璧!是秦浪轻敌了。”眼珠一转,瞟了老三一眼,接着道:“不过,我劝兄台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老三不明就里,还以为他在危言耸听,冷哼一声道:“少侠若此刻肯收手,我们也不会为难于你。”他当然不希望再与秦浪打下去,到了此时此刻,他们再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能全身而退恐怕已是万幸。不过在言语上依然不能落于下风,气势不可失啊!
秦浪轻叹着摇头道:“我也是为你好,适才你已中了我一掌,若再运功,必定经脉受损。”
老三心道:你确实打了我一掌,但我还不至于不济到连你一掌半掌都受不了的地步吧!你也未免太狂了!他心中虽气恼,脸面上却不失风度,口吻仍然客气地道:“看来少侠是不接受我的好意了,那我们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只听两声大喝,二人双刀齐齐纵出,犹似一柄,却合上了两个人的力道,威力非同小可。
秦浪足下微动,身子一抖,右臂从旁侧出,内力推至掌心,屈指如钩,那躺在地上的老四的刀蓦地飞入他掌中。
刹时间,兵刃交击之声更迭不休,刀光剑影之势此起彼伏,三人斗得难解难分。
几十招过后,老三陡然感觉一股寒气自心头升起,顿时袭遍全身,他打了个寒战,运劲不能,只得收刀。
老三这一突然收刀,让老大既吃惊又恼火,但这路配合讲求二人心神合一、互为依托方能达到最大功效,老三既已收手,老大仅凭一人之力绝然不是秦浪的对手,无奈之下也只得随之收刀旁退。他刚想质问老三止招的原因,却见老三踉跄后退几步后一把将刀插入地中,与之同时右膝轰然跪地,看得出他花了不少气力才没让自己倒下。老大吓了一跳,忙上前托住他的臂膀,不解地道:“怎么回事?”
老三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止,哪里还能开得了口?
秦浪道:“我早就叫他不要运功的。”
老大心道:难不成真是那小子的一掌造成的?他快速扫了一眼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老二、老四和眼前这神情痛苦的老三,最后将目光落定到静立在不远处的秦浪身上,难道此次当真要全军覆没?
秦浪毫不躲闪地迎着老大的目光,沉吟片晌,道:“还要打吗?”
老大仍旧只是那样看着秦浪,不见丝毫动作,不出任何声音,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不打,岂不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被秦浪救走?打,必定是败,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被秦浪救走。究竟是打还是不打?似乎哪一个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秦浪见他不语,淡淡道:“那我走了。”转身走到那少女身边,问道:“姑娘家住哪里?让在下送你回去吧!”
那少女做了个发声状,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原来是被点了哑穴。
秦浪了然,道:“冒犯了!”一抬手,快速在她胸前一点。
少女双颊刹时绽若桃花,吐出一口气,才缓缓道:“我是端王府的无双郡主。”
秦浪一愣,微笑道:“原来你是靳兄的妹妹。”
靳无双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杏目圆瞪,嘴张得更大,一声尖叫。
秦浪已侧身蹲在地上,一把钢刀自高处擦其面而落,“噌”地一声,插入地中,刀柄颤动。他右臂伸直,食指中指并拢点在其身后那人的腰部,那人定定地站着,动弹不得。
靳无双似是呆了,突如其来的危机就被秦浪的闪电一击给化解了,她能做的却除了吃惊就只有尖叫,一切来得太快了。
偷袭的人正是老大,虽然曾有过犹豫,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然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秦浪耳中,他的偷袭注定如他预料的一样,只有失败。唯一让他吃惊的是,秦浪竟然没有伤他。
秦浪站起身来,向老大道:“穴道半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
老大道:“为何不伤我?”
秦浪道:“我原本就不想伤人,你的三个兄弟也只是受了轻伤而已,半个时辰后自会恢复生龙活虎。”
老大听得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他当然不能相信,因为他那三个兄弟就跟离死没多远一样,尤其是老三,他那样儿,说他没受严重的内伤都没人信;况且,他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善良的敌人,就如同他绝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一样。
秦浪没有多做解释,刚要转身,眼角突然扫到一物,停下来,走到已然昏厥过去的老三身边,拾起地上的玉佩,那是不知何时从老三身上掉下来的,正是秦浪在第一楼里用来试探他们的那一枚。他将玉佩交到靳无双手中,微笑道:“物归原主。”
老大几乎要气得吐血了,敢情这玉佩还真是靳无双的,怪只怪他们自己沉不住气,才让秦浪耍得团团转。
秦浪对老大的气急败坏视若无睹,转身踏出一步,一步而已,便携着靳无双消失在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