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发愣,只见一个男子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丝帕,走了出来。
童澈看他的背影,竟有惺惺相惜之感。哎,真羡慕你——,如果我能把这一地的碎水晶也带走就好了。想到这里,童澈不禁一汗,水砚,想不到你看似柔弱,竟有如此大的气力。
“你还不下来么?”童澈一惊,低头看去。
一个年轻的公子正眯着眼,笑望着自己。
童澈只觉手一松,腰一软,跌了下来。
“小心,”童薰飞身上前,稳稳的将童澈横抱住。
“吓死我了,”童澈一笑。
童薰转身把他抱入了屋内,却不肯把他放下。
“放手,让我下来。”童澈拼命挣扎。
童薰无视。
“童薰,这就是你对师傅的态度么?”童澈那湖水蓝的眼眸抹上了一层寒冰。
童薰一愣,连忙把他放下来。“你也只有这时候,才会摆出一付师傅的样子。”童薰摇头苦笑。
“哼,若不是我,你这间茶铺如何能有今日?”童澈出于某种阴暗的目的,开始充满感情地诉说历史。
“得!你不用再说了。每次都这样,就不能来点新意?”童薰顿觉头痛。
“很有效,不是吗?”童澈狡猾地笑着。
“罢了,今次又是什么茶?”
“自己看,”童澈从挎包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揉成团扔给他。
童薰仔细一瞧,面上神采顿失,口中却仍强笑着:“请稍等,我立刻让如砚去办。”
“止砚!”童薰轻唤一声。
一个黑影忽的飘至眼前,吓了童澈一跳,好鬼魅的身手,竟一点气息也无。
“照单上所写,让如砚将茶配好了送来,要快!”童薰吩咐道。
黑影忽的又消失了。童澈开始怀疑止砚的存在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姓以。”童薰解释。
“什么?就是以暗杀术独步天下的以氏?”童澈一愣。
“正是,”童薰得意道,“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童澈奸笑着:“童薰,你果然很有钱——”
“你,你又想干嘛?”童薰有不好的预感。
“那些,”童澈指指门口的一地水晶珠,“我都要。”
满载而归,童澈满足地拍拍鼓鼓的包,走出了店铺。
眼看天色不早了,童澈急忙买齐了东西,就往回赶。
溪舍。
“如何?”漫真问。
“嗯——实不相瞒,只恐这位溪先生大限将至。”漫绯面色凝重,“童氏虽自具言灵力后便可驻颜,但内里机能却因驻颜而衰老速于常人。溪先生如此,是自然之力,只恐非医药之力可即。”
“你的意思,是没救了?”漫真面无表情。
“嗯,请恕漫绯——”
“用治愈力也不行?”
“——,”漫绯一愣。
“漫真公子,治愈力是禁用于生死天命,自然之理的啊。”漫绯道,“难道你要我逆天行事么?还是你自己想——”
“没有,我不过是以常人之情推测罢了。”漫真暗自冷笑。逆天,你自是不行的,于我,却无不能之事。只是,童溪,你值得我如此吗。
“此事,还请先瞒着童澈。溪先生,由我去说。”漫真想了想,道。
“童澈?那个蓝眼少年?”漫绯这才想起似乎有这个人。“我知道了,请放心。”
“那个——,”漫绯犹豫着,在这时开口,似乎不太好吧。
“等童澈回来,我就跟你走。”漫真淡淡地说。
“好。”漫绯窃喜。
“你且在这里坐坐吧,我先去看先生。”
“好,你去吧。”漫绯乖乖地静坐。
“先生,”漫真轻声。
正半倚在藤椅上的童溪睁开眼,“噢,我又要睡着了。”
漫真小心地合上门,转过身来,应道:“只怕不是睡着这么简单。”
“哦?却是何意?”童溪施施然坐直了身子。
“你的头发白了。”漫真走过来。
童溪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长长的纯淡金发垂软润泽,哪有白发。
心下顿时明白,抬头笑看漫真:“你知道了。”
“嗯,先瞒着童澈吧。”漫真面无表情。
“还有呢?”童溪问。
“你打算如何?”漫真眉头微皱。
“只怕明日便会全白了,”童溪不答,却惋惜地抚弄着自己的头发。
“不只头发,容貌亦衰色。与常人老死无异。”漫真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我不想。”童溪摇头。
“哦?”漫真一挑眉毛。
童溪看定了漫真,神色严肃:“若你,肯定可以。我早知你并非寻常人,却与童澈一直以真心对你,如今我死前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看在我们共处两年的份上,答应我。”
“你既提了童澈,我只有答应。”漫真冷然道,“什么要求?”
“杀了我,”童溪一脸的决然。
“童氏人,果真如此注重自己的容貌岁月么。只可惜,虽相貌不老,发长却不掩年岁痕迹。童氏,九大异族之一,具言灵资质,借无机以窥有机。长幼不等,修为力成,则容貌不改,而发随岁而长,言灵力阶亦随个人禀赋修为日益增进,阶高则发益长。故童氏貌似孩童而发长者,为幼年即得力成,资质天人。看你的发长,该有八十高龄了,言灵力成于而立,不过是普通人的资质。这样平凡的你,怎会吸引童澈。”漫真冷笑。
想到童澈,漫真却变得有一丝温柔:“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为了争那区区几年岁月,将头发用帽掩盖,只愿做懵懂少年。既欺人,又自欺。明明非池中物,却不愿走出去施展抱负,只甘于与你寄情于这山水田园中,见龙在田,真是埋没了他。”
漫真的脸色又一冷,“你若死了,童澈也就少了一份束缚。我自可带他出去闯荡,一满雄心壮志。只是,为何你不自行了断?”
“聪明如他,若我容颜未改发未白却身先逝,定非自然之理。他必用言灵力一窥缘由。若知我自杀,定以为是为着他的原因,你叫他情何以堪。只有他杀——”
“他也会自责。若知是我杀了你,只怕——”漫真冷笑,“你的如意算盘倒真得不错。”
“你自会有办法的。”童溪却不在意。
“呵呵,”漫真一阵狂笑,眼神却如冰般寒冷,“你既如此相信我,我定不让你失望的。今夜,你就安心的去吧。”
漫真说完,转身刚要出门,只听童溪道:“可否告知真实身份?”
“——,”漫真立住身形,并不转头。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脏蕴。遁此八苦,即位歌神。”声音绝冷,毫无感情。
童溪的大脑瞬间空白,颤栗地呢喃:“你居然是——,你居然是——”
漫真再不理他,开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