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真,真想不到,遁出八苦的你,竟也会对童澈——。但即使是你,却误会了一个事实。童澈会甘于平淡,韬光养晦,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那个可悲的背后灵——墨华。也罢,这个秘密,就随我入土吧。
童溪仍向藤椅上躺了,合眼深思。
“童溪,近日安好?我今天终于习得了言灵力哦。我竟然可以永远保持如今十四岁的容貌啦。哈哈,你这个老老师兄,定是嫉妒得要死吧~~~嗯,从明日起,我就算行了成人礼了,以后给你写信,可得之乎者也啦,真讨厌。”
“今日有新得,唯告知汝。言灵力与索魂术合用,竟可由容魂之器释出灵魂,使其免受索魂之苦。详情日后告知。”
“今日提笔,乃为前事。吾近日偶得一容魂之器。释灵魂,立定契约,已为吾之背后灵,问之,则曰其名为墨华。”
“墨华温婉可人,其笑颜如飞彩凝辉,甚得我心。纵世间女子,亦不及其分毫。吾深爱之,誓终身不娶。”
“师兄,见信展颜。思量再三,可与谋者,唯汝。此事羞难启齿,却不吐不快,恐郁结其中,愿闻兄一言。墨华乃如吾,亦男身。因其作女装,声纤细,性文雅,故至今不察。然其昨日偶提,恍闻晴日霹雳。问之,则曰生前为禁脔,索魂时恰为此妆。思素日两人情意,不禁自疑,吾岂有断袖之癖哉?今后当如何面对墨华?”
“鸿飞冥冥日月白,青枫叶赤天雨霜。美人胡为隔秋水,焉得置之贡玉堂。兄之深意,吾已明了。但近日要事缠身,恐不得回信。一切安好,勿念。”
此后再未收到你的来信。再见你时,却是东莫村。你笑得一脸灿烂,一身淡黄衣衫,发以帽掩,不辨其长,仍是少年模样,仿若稚气未脱,“童溪,让我留下吧,我们一起住。”
诧异,十分诧异。一向喜独居华室的你,怎会来这乡野之地,愿与我挤那狭小的溪舍?
然而你的笑容,就是那样让人无法拒绝啊。只是有些奇怪,你竟绝口不提墨华。
终于忍不住,“童澈,那个背后灵呢,此刻可正在你身旁?”你的脸色顿时黯然,湖水蓝的眼眸波光粼粼,“他,——已不在了。”
不忍再问原因,只怕你会哭出来。
是因了墨华的不在,才想到的我吧。童澈,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你,何时竟变得怕寂寞了?
只是,今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
童溪只觉心中一酸,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流下。
“回来了?”漫真与漫绯正闲聊着,只见童澈一脸兴奋地走进前厅来。
“漫真,我今天的收获可不小哦。”童澈放下手中的提袋,又小心翼翼地摘了挎包,这才接过漫真端着的茶,大口地喝着。
“既然童澈已归,我们赶紧走吧。”漫绯迫不及待。
“请再稍等片刻,我与童澈有话要说。”漫真向漫绯使了个眼色。
童澈,漫真好像有事瞒着你呢。黑花多管闲事地说了一句。
心情大好的童澈一听,顿觉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冷。
“好,那我在溪舍外的路上等你,快点啊。”漫绯等不及,先走了出去。
“什么事?难道是先生他?”童澈不敢往下想。
“不是,”漫真微微一笑,“漫绯连药方都没开。”童澈,这我可没骗你,她的确是没开方子。
“哦,”童澈舒了口气,“那就是没事吧。”
“嗯,不用担心。”
“漫真,”童澈想了想,仍决定说出来。
“什么?”
“你跟漫绯是如何相识的,我不管,也不会问。只是我有点在意,她对你——,”童澈局促起来,偷偷地看一眼漫真,却立刻低下头去。
你竟会在意么,漫真觉得心里有一丝甜意。他盈盈地笑道:“我不说,是因为觉得它是一件可以忽略的小事,并不值得对你特地解释。而她对我——呵呵,别傻了,任何人在她的眼里,都只是庖丁眼中的牛罢了。”
“如果我问你是不是吃醋,你会不会说我是自作多情?”漫真轻轻地凑到童澈耳边,柔声道。
“朋友被分享,总不是一件好事。”童澈的脸上立刻飞起了红晕,却装作生气的样子。
“你放心,我会尽量早点回来。”漫真微微一笑,扬手离去。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二小姐,你也让漫真公子稍作歇息嘛,都一直不停地连讲了两个时辰了,连口茶也没喝。”青儿忍不住提醒。
“是吗?”漫绯茫然抬头,“有这么久?我以为才讲一刻钟呢。”
漫真面带倦意,道:“能否让我先小憩一刻?在下实是有些累了。”
“那好吧,”漫真立刻又低下头去,继续钻研着刚刚讨论的问题,“青儿,带公子去西厢房。”
青儿和漫真静静地退了出去。
两人来到一个内里独立的小院。
“这里倒是极幽静,”漫真环视了一周,道。
“是了,就请公子稍作休息,半个时辰后青儿来请您。”青儿轻掩房门,退了出去。
事不宜迟,漫真估摸青儿走远了,轻轻地从房中走出来,来到院中,四下无人,果然是极幽静的所在。唯有凤尾竹萋萋,月影斑驳。
今夜的月光真好呢。漫真仰面对着月亮,左手食指缓缓地在空中绕了一个圈,手指所到之处,竟弥漫出银亮的光辉,形成一个光圈。最后,食指在圆心处轻轻一点,那光瞬间聚拢,又瞬间飞散,一只通体蓝紫的蝴蝶盈盈飞出。
漫真望着它飞向高空,瞬间远去,竟似一颗流星划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