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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藏锋·韬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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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龙城西城门。

“你们两个。”一个守卫道,“通行证。”

“请过目。”少年下了马车,恭敬有礼。

“你是王治勋?”守卫打量着他。

“正是在下。”少年略一点头,面色不霁。

“你是林兰?”守卫转向少女。

“是。”少女面带微笑,右手却紧紧握拳。

“过来检查指纹。”守卫道。

少女一脸的黑线,把我们当犯人画押么。

仔细比对了指纹,守卫冷声道:“走吧。”

进入城中,少女立刻被新鲜的景物所吸引,“公子,这里与飞龙城又是不同啊。”

“你注意到没有,街道干净整洁,公共设施很好,宠物也很多。观微知著,见龙城果然不错。”少年微微一笑,“童薰没有选错地方。”

“童薰?”少女问,“他是谁?”

少年用手一指,“看见那个招牌没有?”

“茶?”少女狐疑。

“就是那里,我们走。”少年正色道。

“这位公子,您想买什么茶?”一个声音蓦然响起,吓了少女一跳。

“谁在说话?”少女警惕道。

“是我。”柜台后面窜出一个绷带裹着的物体。

“你,你是什么东西?”少女惊得连退两步。

“我是人。”心砚艰难地挥了挥手,“您要买什么?”

少年接口道:“薰衣草。”

“公子,这是茶铺。”少女小声提醒。少年却不以为意,只是微笑着看着心砚。

心砚朗声道:“黄金千两。”

“你疯了?”少女大惊,“这也太离谱了吧”。

“千金易得,良人难求。”少年从容道。

“请跟我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自竹帘后响起,竹帘掀起,是一张暧昧不明的脸。

心砚却不再理二人,自顾地转到柜台里去了。

少女望着前面的黑色身影,几次欲言又止,暗自苦笑,人死不能复生,怎么可能会是他。

拐过长廊,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小巧的庭院。一个锦衣公子躺在凉椅上,以书遮面。旁边一个白衣少年悠闲地荡在秋千架上,左手持账簿,右手执笔,正与公子说笑着什么。见有人来了,连忙起身,对公子微一垂首道:“我先忙去了。”公子轻轻地将书揭开,半眯着眼慵懒地答道:“嗯,去吧。”

见如砚走远,童薰一跃而起,恭敬地对着少年跪拜下去:“童薰见过巽王爷。”

“呵呵,免了。”少年微微一笑,“童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哪里,王爷谬赞。”童薰正色道,“童薰不过是尽自己的本职。”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智巽子轻摇手中的折扇。

“天气炎热,还请王爷进屋详谈。”童薰略一施礼,“请随我来。”

出了庭院后门,一路幽径碎石铺就,两旁青松凝烟肌绿,盎然可爱。在路尽弯处一转,却见一处凉亭,亭顶有水不断随檐而下,形若水帘,却在门处分开。

“自雨亭?”智巽子微微一愣。

“正是。”童薰一拱手,“王爷请。”

智巽子微微一笑,欣然而入。而少女则好奇地跟着智巽子进了四面雕花镂空的凉亭。

三人围桌而坐。童薰转身对黑衣人道:“止砚,上清夏的新茶。”

黑衣人略一垂首,便转身退了出去,身形快速飘忽,声息全无。

“他是谁?”少女忍不住问。

“这位是——”童薰以眼神寻问着智巽子,眼前的少女一袭蓝衣,黑发黑眼,明眸皓齿。

“林兰。”智巽子以扇轻掩而笑。

“原来这次跟随王爷的死士是你。”童薰点点头,“影武者?”

“林兰这个假名是你起的?”以兰一脸的黑线。

“还有王治勋。”智巽子止住了笑容,冷声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童薰顿觉一阵寒意,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

“难听!”以兰与智巽子异口同声。

“难听?”童薰一愣,“可是非常有深意啊。我当时帮你们申请通度文牒时,想了很久的。巽王爷,您是王,所以我帮您起姓王,智巽,音通治勋。再说你,本名中便有兰字,林兰音通铃兰,多美。”

以兰摇头,面无表情。

智巽子不以为然道:“罢了,不过名字,庸俗也便掩人耳目。”

“庸俗?”童薰感到自尊心受了很大的打击,嘴角抽筋。

“他到底是谁?”以兰急问。

“止砚?”童薰反问。

“他是不是以行止?”

“以行止?”童薰一惊,看着智巽子道:“王爷,这是止砚的真名么?”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智巽子微微一笑,“兰儿,原来他是你的故人么。”

“他没有死?”以兰心跳急促,呼吸加重道,“可我逼问过采花门的人。”

“这你可要感谢沈出尘。”智巽子的眼睛闪着慧黠的光,“机缘巧合,我救了他。后来童薰入青龙,我便让他跟着童薰。兰儿,以后只有止砚,没有以行止,记住了?”

以兰愣了半晌,呆呆地答道:“是。”

“巽王爷,请用茶。”止砚飘然而至。

“你先下去吧。”智巽子轻轻扬手。

以兰欲言又止,智巽子微微一笑,轻拢起折扇,一拍她的头顶,“我知道你的心思,重新来过吧。”

“真的?”以兰喜出望外,“多谢主人!”语音刚落,人却瞬间追了出去。

“京畿第宅,日加崇丽。官宦巨贾,宅内多自雨亭,檐上飞流四柱,当夏处之,凛若高秋。”智巽子微抿了一口茶,“想不到在你这里又见到。”

“听说宣帝新建了凉殿。”童薰从容道。

“提到这个,倒有趣事说给你听。”智巽子轻轻地放下茶碗,“皇兄起凉殿,冯辅臣上疏极谏。”朱雀部称皇帝下的百官,即辅,为辅臣,而玄武称议政官。“朱雀偏南,京畿暑热尤甚,皇兄于凉殿,坐后水激扇车,风猎衣襟。冯至,赐坐石榻。四隅积水,成帘飞洒,座内含冻。冯体生寒凉,腹中雷鸣。皇兄故不闻,犹赐冰饮。再三请辞,方许。冯甫及宫门,遗泄狼籍。逾日复故。皇兄谓曰,卿论事宜审,勿以己方万乘也。”

童薰起先还饶有兴趣地听着,后来忽变了脸色,道:“巽王爷是含沙射影吗?”

“你多虑了。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智巽子的表情波澜不惊。

“王爷请放心,童薰自有分寸。”童薰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智巽子淡然一笑,“童薰,你的茶果然不错。”

烛明香暗画楼深。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亢龙使长坐于软榻,一个秀丽纤细的薄衫少年坐在他的腿上,衣带半解,面色绯红,略带醉意。使长左手搂着少年的蜂腰,右手却轻叩他的下巴,神色挑逗轻浮,“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少年甜甜一笑,眸子里却闪过转瞬即逝的寒光,任由他的手肆意地在自己身上游走。

“小荻,帮我续最后两句吧。”使长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借着少年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少年略一思索,朗声道:“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哈哈,好一个待踏马蹄清夜月。”使长用力地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吻着,“小荻,我真的很喜欢你。”

少年一阵轻颤,双手不自觉地使劲攥紧衣角,幽黑的瞳仁骤缩,仍努力舒展了紧蹙的眉头,仰起脸,露出了清纯诱人的微笑。

“使长,昨晚我让韩荻送去的和果子,还合您的口味?”冰晶意味深长地问。

使长微微一愣,却捻须长笑:“哈哈,真乃人间美味。”

冰晶暗松了口气,宗主,果然一切尽在您意料之中。

“那光州的求助——”冰晶小心地试探。

“利息加倍。”使长止住笑意,一脸的肃然。

“可是——”冰晶的心猛然一沉,“会不会太苛刻了?”

“哈哈,冰使,这可是我力排众议才争取到的折衷啊。你也知道,有很多人对来自光州的你们心存猜忌。”使长的眼里寒意顿盛。

冰晶打了个冷战,尴尬地微笑,敷衍道:“一切随您的示下。”

“嗯,你先下去吧。”使长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冰晶回到住所,却不见冰魂,走到后院,才发现他独自一人正在练剑。冰魂面无表情,招招凌厉,锐意尽显,怒气腾腾。

“你怎么了?”冰晶终于忍不住。

冰魂却猛然转身,举剑向冰晶刺来,冰晶静立不避,血玉色的眸子却露出惊讶的神色。剑在离冰晶咽喉三寸的地方停住。冰晶顿觉刺骨的寒意,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冰魂仍用剑指着她,却由于盛怒而微微颤抖,“是你安排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冰晶不以为意,轻轻地用手推开他的剑锋。

“恭喜你得逞。”冰魂收剑入鞘,发出冷然之声。

“你不要怪我,一切是宗主的意思。”冰晶喟然长叹,“请注意你的措辞。”

“宗主?”冰魂一愣。

“宗主答应帮韩荻生擒沈出尘及寻回归淳剑谱后,还让我转告韩荻,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冰晶娓娓而谈,“我想韩荻的确明白了这个道理。”

冰魂冷哼一声,“若是冰魄在,他定会阻止此事。等他回来,你如何对他解释?”

冰晶面色一白,低垂了眼睑,道:“冰魄并不知道韩荻的事,也未曾与他谋面。解释就是掩饰,言多必失,我不会多言。对他,我已经死心了。”

“无心者不相妒。”冰魂幽幽地道,“希望你不要自欺欺人。”

一个白衣童子毕恭毕敬地走过来,双手递上一封书信,“冰魄使急信,请冰魂使查收。”

“哦?”二人俱是一惊。难道事情这么快便有眉目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兄高瞻远瞩,自是我等不及。”智巽子微微一笑,“让你入青龙,亦是皇兄的意思。”

童薰小心翼翼地从暗格中取出一幅卷轴,双手捧至智巽子胸前,低声道:“这是青龙部的详细地图,请巽王爷过目。”说完,便欲展开卷轴。

“且慢!”以兰冷声道,“让我来为您展开地图。”

童薰一愣,不解何意。

智巽子面不改色,“兰儿,你多虑了。”

“谨慎一些并不为过。”以兰对童薰道,“为免图尽匕现,还是由我来吧。”

童薰这才明白,哭笑不得:“王爷,您这个死士还真是心思细腻啊。”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以兰面无表情,轻轻地为智巽子展开卷轴。青龙部四城的详尽地图跃然眼前,守备要塞,通路关隘,屯所粮库,无一不全。智巽子目不转睛,凝神看了半晌,仰天长笑,“哈哈,若有此图,何愁不破青龙!童薰,你立了头等大功!”

“童薰不敢居功,这并非我一人之力,还多亏了众位江湖朋友相助。”童薰拱手道,一脸的谦逊,“他们不仅武艺高强,且睿智机敏,经我游说,均愿为宣王的一统大业效劳。”

“哦?看来你当初毛遂自荐,却是早已作了精心的准备。”智巽子剑眉微耸。

“若非王爷慧眼,童薰也没有施展的机会。”童薰凝视着智巽子的眼睛,毫不畏惧。

智巽子赞许地一笑,“皇兄求贤若渴,定不会亏待你的朋友。”

“多谢王爷。”童薰深深地作了一揖。

“我想岚震子他们,此刻正在千金市骨吧。”智巽子意有所指。

“听闻近日飞龙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高价寻剑,原来是岚辅臣故意造势么。”童薰一愣,“若宣王真心想要赤霄,却不会让岚辅臣如此大张旗鼓,故意弄得人尽皆知。”

“赤霄再锋利,不过是一把剑。谋事在人,皇兄怎可能会信一剑定天下的传言?不过是借其名,行其事罢了。”智巽子一脸的淡然。

“宣王远见卓识,实乃一代明君。”童薰道。

“我只是好奇,江湖强者一向自负高傲,你是如何打动他们的?”智巽子好奇地问。

“这您还问?”以兰从容地收起卷轴,忍不住插嘴道:“姑姑退隐江湖,不问政事,还不是被您给找出来了?入世即出世,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您自己说过的话,怎么全忘了?”

“抓住人性的弱点,这正是你我所擅长的。”智巽子看了童薰一眼,会心微笑。

黛黛回了飞龙城,琉璃又去寻找韩荻。墨羽身边只剩下银狐,闲来无事,终日以下棋来打发时间。银狐心性聪颖,棋艺突飞猛进,墨羽在让两子的情况下竟已不能赢它,不禁大骇,日日冥思,缠着银狐再战,银狐求之不得,于是斗棋,竟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而小晏天天被童澈纠缠着当练剑的活靶,苦不堪言。冰魄三天两头地往歌使长处跑,却总是败兴而归。

时令已近仲夏,骄阳似火。童澈的剑法日益精进,却仍觉少了点睛之笔,须得有人醍醐灌顶方能掌握剑法精髓。于是一日傍晚,耐心地坐在冰魄房中等候。不多久,冰魄便推门而入,面色不霁。见童澈端坐在自己房中,冷笑道:“又是你这个不速之客。”

童澈满脸堆笑:“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哦?竟有什么难题是墨羽也解答不了的么,你却来问我?”冰魄微挑眉毛。

“是关于以气御剑的问题。”童澈讨好地道,“您是正宗的御气道,当然请教您啦。还望您不吝赐教。”

“把剑谱给我看看。”冰魄兀自坐了,正眼不看童澈。

“这——”童澈面有难色,“恕难从命。”

“是不是歌淑对你说,此剑谱仅限你一人研习,亦不得转授他人?”冰魄将凉茶端至嘴边,瞥了一眼童澈,冷声道。

“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说什么了。”童澈无奈地耸肩。

“你可知练的是什么剑法?”冰魄将茶一饮而尽。

童澈一脸的坦然:“不知道,但师承御气。”

“天狼山韩氏,你可听说?”冰魄放下茶杯,定眼看着童澈。

“略有耳闻,听江湖传言,似乎月前被沈出尘灭了门。”童澈如实回答。

“江湖传言岂能尽信!”冰魄冷哼一声,“我怀疑你练的,正是韩氏的绝技,归淳剑法。”

童澈惊愕地张嘴,却无话可说。歌淑,你竟会偷别人的秘籍给我?你是不是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歌淑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早晚得让她吃点苦头。”冰魄的语气流露出一丝厌恶。

“使长不是把她拉去□□了么?”童澈道。

“哼,使长府邸的屋顶瓦片每天都要被她揭去一层。”冰魄冷笑,“除了墨冰一,谁管得住她!你以为她那么好心,将归淳剑谱给你练?想必背后另有隐情。不过韩氏既已绝迹江湖,你也不必过于担心门人报复。只是你最好不要生搬硬套,剑式应随己之力嬗变,扬长避短,有所衍生才好。”

童澈立刻恭敬地拱手道:“还望赐教。”

冰魄将茶杯注满茶,右手轻举,淡然道:“若三招之内你能迫使我将茶杯中的茶水溢洒,我便答应。”

“三招?”童澈惊疑道。

“若三招不成,则证明你火候未到,我纵使说了你也不懂。”冰魄面无表情。

童澈微微一笑,剑峰直指冰魄的右手。冰魄翩然退后,二人围着桌子你进我退起来。

“一招。”冰魄优雅地避过,滴水未洒,冷笑道。

童澈不慌不忙,瞬间变了招式。

“还有一招。”冰魄稳稳地举杯,一个回旋,闪过童澈的攻势。

童澈咬牙,孤注一掷,一边举剑上前,一边厉声道:“冰使,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君子不夺人所好,歌淑是墨羽的未婚妻,你以后,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冰魄立刻变了脸色,身形顿缓,冷声喝斥:“你说什么!”

童澈立刻抓住破绽,一击命中,茶杯啪的一声炸裂,茶水四溅。

“哈哈,我赢了!”童澈高兴得手舞足蹈。

冰魄脸色发青,怒气难掩:“你方才是故意的?”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冰使,看来您仍有待修炼啊。”童澈微微一笑,收剑入鞘,“可别忘了方才答应我的话。”

冰魄冷哼一声,却无法反驳。他眉头微蹙,冷冷地道:“明天吧。”

“还是现在吧。我怕明天又找不到您。”童澈嬉皮笑脸。

冰魄长叹道:“也罢,去院中先与我过招再说。”

童澈喜不自胜,立刻抢先跑了出去。

冰魄从腰间抽出薄如蝉翼的纯钧,对童澈道:“我只用三分力,你尽全力吧。”

“得罪了。”童澈收敛了笑容,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毫不犹豫地使了一招高山流水,向冰魄袭去,顿时煞气肃然。

冰魄下手自有分寸,童澈见有机可趁,攻势愈加凌厉,却渐渐忘了冰魄的指导之意,招招盛气凌人。冰魄见他如此,便也力道渐渐加重,有意试试他的武功,不再手下留情。冰魄既认真起来,童澈自然难以抵挡,一个疏忽,冷不防纯钧像游蛇一般向自己的咽喉疾驰而来。

“冰魄住手!”一声怒喝,冰魄微顿,却见一团毛茸茸的雪白的东西向自己迎面扑来,两只紫色的发亮的圆珠发出森然的光。冰魄不禁吓出一身的冷汗,忙止了剑势,凝了寒气,一掌挥去,倏然后退。银狐避过,便立刻扑上童澈的前胸,童澈欣喜地以脸相蹭:“星夜,谢谢你救了我。”

冰魄收剑,冷笑道:“墨羽,你喊什么!我既然放得出,自然收得回的!”

“墨羽,冰使答应指点我的剑法。”童澈笑得一脸粲然。

墨羽一愣,尴尬地道:“我还以为——,原来是误会。”

“哼,你以为我要对你的小男宠怎样?”冰魄冷笑。

“啥?你说谁是男宠?”童澈猛然一惊。

“你和那个小晏,不都是——”冰魄瞥见墨羽脸色发青,忽然意识到什么,面色一变,“又是歌淑的鬼话?”

“哎——”童澈唉声叹气,气得直跺脚,“怎么你还信她的话!”

冰魄冷哼不答,双手握拳,寒气顿盛。歌淑,你这个死丫头,一定得让墨冰一好好的教训你!

冰魄又露出一脸的嘲讽,对墨羽道:“有这样的未婚妻,真是你的不幸。”

“谁说她是我的未婚妻了!”墨羽面色微红,又羞又怒,不禁提高了声音,“我没有答应与她的婚约。”

“可你也没有明确回绝,不是吗?”童澈冷然地凝视着墨羽。

“你都知道了?是小晏多嘴吧。”墨羽吃惊地望着他,摇头苦笑,又轻声长叹,“我之所以不表态,并不是优柔寡断,心存他念,只是顾及歌老祭长与歌淑。歌老祭长的脸面,我不便当面驳回。歌淑她一个女孩家,若被我当面拒绝,情何以堪。女孩家的声名,总是重要的。我在等她自己提出解除婚约。歌老祭长一向宠她,若她自己不愿意,便也不会再强求于我。”

“她早已声名狼藉,也不在乎多你这一笔。”冰魄冷笑,“只怕她对你日久生情,到时候死缠烂打,恐你招架不住,追悔莫及。”

墨羽微微一笑,“不会。我有这个自信,过不了多久,歌淑一定会去找歌老祭长,了结此事。冰魄,你既与歌淑熟识,还不了解她的秉性么?”

“她一向率性而为,讨厌别人指手画脚,吃软不吃硬。聪明反被聪明误,莫非你对她说了什么?”冰魄好奇道。

“我不过是扮演了一回小人角色。”墨羽含笑掩饰。

冰魄却猛然想起冰晶,心中顿觉刺痛,他面色一白,冷哂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多情的人。”

墨羽一愣,不明所以,冰魄却转身进屋,头也不回地对童澈道:“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么,还不进来?”

童澈向墨羽扮了个鬼脸,放下银狐,向冰魄的房里走去。

墨羽轻轻地抱起银狐,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呆呆地发愣。银狐抬起头,眯眼道:“墨羽,你好像触动了那个冰美人的心事。”

“你可要记牢了,我只说一遍。”冰魄半卧在竹椅上,轻摇羽扇,一脸心不在焉的神色,眼神迷离空寂。

“是,请讲。”童澈恭敬地垂手而立,眼睛却贪婪地偷瞟冰魄。丰神楚楚,秀骨姗姗,飘逸动人,只是眉头不展,似有心事。无邪,万一我没记住,你可要帮我啊。

放心,无邪淡然一笑。你若再这样看下去,大概一个字也记不住了。

童澈脸一红,没办法,我对美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恋人不若恋己。无邪调侃道,你若能如此,便再也不会为别人所惑。

“七情太过,反伤五脏。”冰魄朗声道,“御气道,讲究恬淡虚无,精神内守,静中而入气功之门。其气运转于任督二脉,理气凝心,一志聚合。”

童澈心性极高,一听此言,豁然开朗,顿悟道:“御气之道,端以正,安以静,经气已至,慎守勿失,深浅在志,远近若一,神无营于众物。”

冰魄回过神来,暗自吃惊,“童澈,你真是个可造之才。”

童澈的脸微微一红:“多谢夸奖,还是您点拨得当。”

四月二十四,是青龙部一年一度的花祭,热闹非凡,更甚春节。见龙城平日不太出门的少女,这一天纷纷涌上街头,逛夜市,赏花灯,美不胜收。若是得遇有情人,便一时传为佳话。文人墨客流觞曲水,吟诗作对,常有绝世好句流芳。有花祭歌曰:“吉日兮辰良,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夏夜凉风阵阵,童澈约了墨羽等人,一起去天街观焰火,放流水花灯。冰魄本推身体不适,却无奈童澈与墨羽三番四次的邀请,只得随众出行。

十余里中,各有分地,张设灯彩,结撰楼阁。天街本广阔,两旁遂不见市厘。剪彩为花,铺锦为屋,九华之灯,七宝之座,丹碧相映,不可名状。倔童妙伎,歌扇舞衫,左顾方惊,右盼复眩。男女老少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一片繁华景象。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众人惊呼。

“快看,焰火!”童澈激动莫名,扯着墨羽的衣袖大喊。银狐也异常兴奋,趴在童澈的脑袋顶上仰首张望。

焰火绚丽灿烂,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冰魄一向喜静不喜闹,喜冷不喜热,在人群中拥挤的感觉更令他不适,便索然无味地向墨羽告辞道:“我感觉有些头晕,先回去了。你们尽兴。”

“身体不舒服么?”墨羽一脸的关切,“让小晏送你回去吧。”

小晏一直紧贴着墨羽,听了这话,脸上便有不高兴的神色。

冰魄道:“不必,我自己回去便可。”银狐却立刻跃至冰魄的肩上,吓了他一跳。

墨羽微微一笑:“那好,你与星夜同行吧。”

渐渐远离天街,行人立刻稀少。行至一处寂静的街角,银狐终于忍不住,开始使劲地往冰魄白嫩的脖颈靠拢,还不老实地用前爪扒着他的衣襟。冰魄感觉到有些不对,一手将它提起,冷声道:“你想干什么!老实点!”银狐立刻挣脱,翩然落地。紫色光华隐处,一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年衣冠楚楚,相视而笑。

“你——”冰魄大惊,不由得后退一步。他阅人无数,又见识了岚信子的天人之姿,却仍然忍不住对眼前之人怦然心动。

少年紫发紫眸,白羽白衫,容似素秋之月,神似清天之水,凝目如星,璀璨夺目。嘴角似有若无的微笑,更是令人意乱神迷。他朱唇轻启,眼神魅惑异常:“怎么,不认识我了?”

“银狐星夜?”冰魄竟有些不敢肯定。那样一团毛茸茸的可爱东西,竟可脱化成这样绝尘的美男子么。

星夜刚要开口,却被一阵急驰而来的马蹄声打断。他立刻止了笑容,一脸怒气的转身。只见三个蒙面黑衣人立于马上,正色迷迷的看着自己。

“哈哈,今天运气真不错。一出来就碰见两个美人,师兄,就抓他们二人回去。”一个黑衣人细声细气地道,那声音阴阳怪气,竟不辨男女。

“呵呵,正合我意。但那个男孩怎么办?”另一人桀桀地笑着,令人毛骨悚然。

“先抓他们俩,再去抓你的小晏不迟。”黑衣人的声音愈加阴阳怪气。

“呵呵,真是好主意。”另一人仰天长笑,笑声尖锐刺耳。

星夜鼻子都气歪了,好容易可以与冰美人单独相处,还没开始酝酿感情,这几个□□却跳了出来,搅了自己的兴致,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到这里,不禁暴跳如雷,哼,死□□,看我不把你们的脑浆砸出来!

星夜刚要出手,却被冰魄一拦。他不解地看着冰魄,冰魄冷声道:“你们可是采花门的人?”

“采花门蝙蝠堂。”一直沉默的第三者终于出声,听声音,分明是个女子。再看身形,娇小玲珑,曲线明显,果然女子无疑。

“原来采花门还有女人。”冰魄冷笑。

“那又如何?”女子毫不羞愧,朗声道,“谁说女子就不能采男人?”

冰魄面色一白,冷哼不答。

“让我看看你们的真面目。”星夜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道。宁枉勿纵,万一是美人,杀了他们岂不可惜。

黑衣女子并不理睬,而另两个人则立刻揭了面纱。女子来不及阻止,喝斥道:“你们忘了门规?”

“门主说了,我们俩不必拘泥于门规,可便宜行事。”其中一人毫不在乎地答道。

“你可看清楚了?”另外一人微笑地看着星夜,右手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顿时亮如白昼。

星夜淡紫色的美目熠熠生光,却忽然变了脸色,大惊道:“你们不是人!”两个黑衣人笑容顿沉,漆黑的眸子看定了星夜,幽深冷绝。

“不错,的确不是人,是两个人妖。”冰魄一脸的黑线。两个黑衣人美得怪异的面容顿时扭曲,气氛立刻降至冰点。

飞龙城这一天也热闹非常,不单是花祭,街头巷尾更是纷纷议论着新开张的越明楼。越明楼,说白了即是歌舞伎馆,有男有女,卖艺不卖身。歌舞伎馆并不稀奇,却从没有越明楼开得这么大的排场,这么豪华的装饰,这么多色艺双绝的美人。

这一晚,楼内人潮如涌,水泄不通,却都是慕名而来,一观绳技。

偌大的正厅里引长绳两端属地,埋辘轳以系之。辘轳内数大立柱,以起绳之直如弦。管弦响起,数名红衣少女随乐自绳端蹑足而上,往来倏忽,望若飞仙,有中路相遇,侧身而过者;有着履而行,从容俯仰者;或以画竿接胫,高六尺;或蹋肩踏顶,至三四重,既而翻身直倒至绳,还往曾无蹉跌,皆应严鼓之节,真蔚为可观。众人目不转睛,叫好声不绝于耳。又有一年轻男子一袭白衣,蒙眼立于绳上,轻身连翻,翩若惊鸿,飞速回旋,令人目不暇接,掌声如雷。男子一跃而下,轻解蒙带,朗声而歌。歌曰:“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其声清越,烈如箫管。众人如痴如醉,一个少年却眉头微蹙,掩于人群中,兀自望着男子出神。

楼上,花窗半掩,一男一女冷眼俯视。

“想不到竟让岚辅臣出面,真是失礼了。”女子轻抚着怀中的白猫,目光深沉,透过窗缝凝视着楼下的场景。

“岚钟子那么好的色相,留着也是浪费,为国牺牲一下,有何不可?”男子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倒是你,映日丹姿,我见犹怜,智宣子怎舍得让你出来?”

“宣王以德报怨,我一个过气的前朝公主,又怎能不知恩图报?”女子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任何感情。她轻轻地俯下身,放开怀中的白猫,道:“该我出场了,请恕失陪。”

男子作了个请的姿势,立于一旁。白猫警惕地望着男子,目光不甚友善。男子饶有兴趣地蹲下身,伸手便要摸,微笑道:“你这只猫还真是奇怪,明明全身雪白,为何偏偏头顶一缕血红长毛?”白猫敏捷地闪身躲过,冲着男子得意地喵了一声。男子一愣,转而轻笑:“果然是她的猫,连脾气都像。”

女子轻步下楼,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全场寂然。女子年约双十,窈窕动人。虽艳丽却不妖冶,虽柔媚却不轻浮。她笑意盈盈地道:“多谢众位捧场,小女子越明楼主墨冰幽,在此谢过,并献歌一曲,为大家助兴。”樱桃乍破,皓齿微露:“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少年眉头蹙得更紧,一脸的严肃。楼上的男子却无意瞥见少年那不同寻常的脸色,暗暗吃惊,想到了什么,精致完美的脸上露出冷然的笑意。

话说黑衣人与星夜冰魄正自僵持,远远地一个素衣人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却正是小晏。未等开口,却一眼瞥见黑衣人,立刻勾起了不好的回忆,面容失色,急步后退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不要抓我。”其中一个黑衣人阴冷的眸子却顿显温柔,他向小晏招手,微微一笑道:“好孩子,快过来。”小晏更吓得面容惨白,也顾不得星夜与冰魄,转身拔腿就跑。黑衣人笑容一止,身形顿起。小晏只觉背后一阵劲风急至,躲避不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按住肩膀,顿觉寒意森然,竟吓出一身冷汗,动弹不得。

小晏欲哭无泪,更不敢回头去看。黑衣人一阵怪笑,令人毛骨悚然,“好孩子,我让你过来,你跑什么?”

“你不要动他!”冰魄面色一沉,冷声喊道。

黑衣人眉头微蹙,转过身,邪美的面容一脸的讥讽不屑:“哦?我为什么不能动他?”

冰魄竟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只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孩子,我今儿总算见着你了。”黑衣人满脸堆笑的看着小晏,“果然眉清目秀,神清气爽,不枉我朝思暮想,一时不忘。”

小晏的思维骤停,一脸的迷惑:“你认识我?”

“当然。你的一切,我都清楚。”黑衣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小晏,露出邪美的微笑。

“可我不认识你。”小晏摇摇头,一脸的不信。

“没关系,现在不就认识了,我叫易筠。”黑衣人伸手就想去搂小晏的腰。小晏立刻警惕地闪过,飞快地躲到冰魄身后,“冰使救我。”

冰魄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

另一个黑衣人忍不住轻笑嘲讽:“易师兄,你似乎出师不利啊。”

易筠不怒反笑:“太容易到手,反不能叫人珍惜。好戏刚开场,你急什么?”

“你们不急,我急!”一直不出声的蒙面女子冷冷地催促,“还磨蹭什么,赶快抓了他们回去,时间不多,药性一发作,你们想横死么?”采花门虽为江湖正道不齿,却渊源良久,门众甚多,门规又严苛,为避免有人离心脱逃,叛变滋事,便有各分堂堂主给手下下药,以达到控制的目的,而各分堂的堂主,当然也无一例外的被门主下药。说来这门主当真行事诡谲神秘,就连各堂主也不知他的性别年龄,更别谈音容相貌。

易筠冷笑不答,却自顾地对另一个黑衣人道:“葛慎司,你看中了哪一个?”

葛慎司犹豫不决,看看冰魄又看看星夜,像是难以取舍,沉默了半晌,却仰天长叹:“罢了,不过色相而已。”继而转头对女子道:“你的意思?”

“当然一起抓回去。”女子话音未落,身形已动。扬手处暗器漫洒,密如细雨,泛着森森的白光,悄无声息,竟是一根根极细利的毫针。

冰魄毫不迟疑,右手凝聚寒气,无数冰蒺藜夹着劲风袭去,在月下闪着冷冷的光。

电光火石,相击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葛慎司冷哼一声,一条软鞭向冰魄横扫过来。冰魄避过,急抽纯钧,挺剑上前。那软鞭乃是柔软灵动之物,收放自如,而纯钧亦是坚而不失韧性,可进可退。故葛慎司与冰魄竟是以柔克柔,一时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女子见插不上手,便转而向小晏攻去。这却触怒了易筠,他轻接了女子的数枚长针,厉声道:“不准对他下手!”女子错愕激愤,却被他的气势镇住,竟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子一手环住小晏的纤腰,一边柔声安慰:“好孩子,不要怕。有我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小晏又羞又怒,奋力挣扎:“放开我!”无奈势单力薄,挣脱不开,便大声疾呼:“星夜救我!”

黑衣人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星夜。星夜静立一旁,冷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你——”小晏面红耳赤,怒目圆睁。

冰魄渐落下风,一个破绽,那软鞭竟缠上纯钧,嗖的一声,冰魄顿觉手中一凉,纯钧却到了葛慎司的手中。葛慎司无意地瞥了一眼纯钧华美的剑纹,幽黑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纯钧?”冰魄冷哼不答,面色苍白。除了老狐狸,还从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夺剑。这个姓葛的,武功十分怪异,似不按常理出招,看去又似一个常人,采花门的一个门人,武功竟到了与自己比肩的境地么。冰魄胡思乱想,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冰重若的弟子?”葛慎司抬眼微笑。

冰魄又是一惊,他如何得知老狐狸的名字。又转念一想,当年老狐狸与墨印苒纵横江湖,谁人不知。可怪在这男子年纪尚轻,不及而立,如何敢直呼老狐狸的名字?更可怪的是,他如何看一眼便知是纯钧?

“你叫什么名字?”葛慎司竟露出善意的表情。

“冰魄。”冰魄冷冷地答道。

“冰魄?”葛慎司微微一笑,“我记住了,咱们后会有期。若你见着冰重若,替我转告一句话,集九剑,天下可得。”冰魄血玉色的眼眸顿时寒光一闪,脸色发青。葛慎司将纯钧轻轻地抛还给冰魄,转身招呼道:“易师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易筠立刻一脸的正色,放开小晏,却在小晏的耳边低语道:“你要找的人,此刻正在亢龙,要找你的人,此刻却在飞龙。”小晏的心猛地一紧,他看着易筠,欲言又止。

二人翻身上马,那女子却急道:“你们俩怎么回事?白白放了他们?”

葛慎司的声音阴阳怪气:“易师兄,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很碍眼么?”

“呵呵,”易筠的笑声真难听,“同感。”他将右手略抬了抬,一道银光闪过,未及众人反应,那女子悄声倒地。冰魄大骇,若刚才易筠对自己出手,自己有把握挡得下么?

葛慎司意味深长地看了星夜一眼,幽幽地道:“你的百年道行,不想毁于一旦吧。”

星夜打了个冷战,勉强笑答:“我知道。”

二人骑马扬长远去,只剩黑衣女子一具冰凉的尸体和踟蹰在她身边的坐骑。

“你不陪着墨羽,过来干什么?”星夜没好气地质问小晏。

“少主怕你意图不轨,让我保护冰使。”小晏冷哼一声。

星夜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小晏的脸蓦地一红,低头不答。那个什么易筠,为何对自己说了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还说的一脸认真,煞有介事?

葛慎司的话犹在耳边,冰魄仔细回味,竟吓了一身的冷汗。这个葛慎司究竟何许人也,居然连老狐狸的心思都知道?

星夜也是满腹心事,他们怎会游戏人间,还摒去异族资质,化做普通人的相貌?

九歌神殿。

“司君和以君怎么不见?”漫君轻轻落子,无意地问道。

“少了他们的聒噪,只觉清静了许多。”歌君手持白子,凝神沉思,望着右角上的一块棋犹豫不决,“他们日前下界去了。”

“难怪前几日缠着我问这问那,他们怎么有心思下去了?”漫君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

歌君黑色的眼眸忽然一亮,白子直落,发出金石之音。

“哎呀,一个不察,又让你活了一角。”漫君故作惊讶。

“你若认真痛下杀手,我又怎能抵挡?”歌君嫣然一笑,楚楚动人。

天街上人流攒动,童澈又爱乱跑,不一会儿就与墨羽走散了。

“童薰?”童澈拍拍一个美衣华服的公子的后背。

童薰诧异地转身,面色一变:“怎么是你?”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一脸不想看到我的样子。”童澈有一丝不满。

“那当然,每次见到你我都要破财。”童薰轻松地掩饰。

童澈却注意到他身边的少年,未及弱冠,锦袍裘带,气宇轩昂,潇洒不凡,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份高贵雍容。动如脱兔,英姿飒爽;静若处子,清雅如兰。

童澈顿时满脸堆笑:“童薰,这位是?”

“在下王治勋。”少年略一拱手。

“在下童澈。”童澈忙不迭地道,“童薰,这位王公子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童薰看了王治勋一眼,意味深长,“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这么早就回去?我还没玩够呢。”王治勋身边的一个少女突然开口。童澈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兰儿,玩物丧志,回去吧。”王治勋莞尔一笑。少女顿时没了脾气,乖乖地垂首道:“好嘛好嘛,你也不必搬出大道理。”

童薰向童澈道:“我们这就告辞了。”

“慢走。”童澈点点头。

无邪,那个王公子非富即贵,身份定异于常人。童澈的嘴角露出一抹慧黠的笑意。

哦?看他的气质,确非普通人。无邪冷笑,你想到了什么?

童薰虽不算富可敌国,却也富甲一方,他一向为人清高自傲,却对这个王公子谦恭有礼,不自觉地竟有一丝敬畏之意。那个少女明眸皓齿,一脸的娇气任性,对童薰不甚在意,却对王公子十分顺从。那个所谓的王公子虽然黑发黑眼,但我敢肯定,他定是悉经乔装打扮,隐藏了真实的身份。无邪,有些东西,欲盖弥彰啊。

无邪赞许地微微颔首,童澈,你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你对他用了读心术?

读心术岂能无所顾忌地滥用?无邪白了他一眼,讥讽道,难道就只你会识人么?

哼,你若会识人,又怎会被司辰——

“童澈,原来你在这里。”童澈与无邪的争论被熟悉的声音打断,童澈转身一看,墨羽一袭淡翠薄衫,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童澈走过去,笑眯眯地挽起墨羽的手,极其自然地道:“这样就不会走散啦。”

“时候不早了,乖,我们回去吧。”一个身着青色儒衫,头戴儒巾,面目英挺的青年书生轻扶起微醉的人儿,柔声道。怀中的人一身银月白,亦是书生打扮,眉清目秀,年纪更轻。他站立不稳,靠在青衣书生的身上,美目漾水,喃喃地道:“我还没醉,再来一壶竹叶青。”

“回去陪你喝个通宵,嗯?”青衣书生的声音充满了宠溺。

“这可是你说的。”白衣书生白皙修长的手轻轻一戳青衣书生的前胸,微微一笑,令人心醉神迷。

“小二,结帐。”青衣书生朗声道。

夜已渐深,人群渐渐散去。童澈尽兴而归,却仍抵不住困意,一路上忍不住打哈欠。墨羽轻笑:“凡事不可逾度。看你这副倦容,估计明日要睡到日上三竿了。”

“不会。”童澈轻掩着嘴巴,“我明天有事要出馆一趟。”

二人走在大街上,只见前面一个青衣男子搀扶着另一个白衣男子出了酒楼的大门。

“这二人不去流觞曲水,附庸风雅,却在这里对饮么?”童澈摇头。

“真名士不屑流俗。”墨羽微微一笑。

童澈眼尖,看见白衣男子头上的玉簪悄然滑落。而青衣男子似乎没有注意。

童澈一溜烟地急跑上去,飞快地捡起玉簪,对着酒楼映出的昏暗的灯火仔细观看。无邪,我捡到了好东西耶。童澈眯眼一笑。你想据为己有么?无邪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偷来的。童澈不以为意,无邪,虽然你的眼睛很美,但若一直这样翻下去,也会很可怕的。无邪冷哼不答。

墨羽却疾呼道:“前面的二位请等等,你们丢了东西。”说完,轻轻地从童澈手中抽出玉簪,移步上前。童澈恨得咬牙切齿,墨羽,你这个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家伙。

青衣男子诧异地转身,见了墨羽与童澈,微微一愣,却立刻微笑着接过玉簪,道:“谢谢。”怀中的白衣男子勉强睁开眼,却猛然惊醒,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墨羽略一施礼,便转身离去。童澈眼巴巴地看着玉簪又回到了别人手里,不禁心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地跟在墨羽后面。

“以笙,若我没记错,那个黄衫少年就是童澈吧。”白衣男子顺从地让青衣男子帮他插好玉簪,醉意全无,神色若有所思。

“他虽是少年之貌,却有成人之心。心思缜密,观察入微。若非晚上的光线暧昧不明,只怕你方才的失态已让他察觉。”青衣男子微微一笑,“不过以弦,我发现了他的一个弱点。”

“你以为这玉簪无缘无故的就掉了?”白衣男子美目一瞥,风流慧黠,“世人谁不爱财。只是那翠衫少年的搅和,让他错失了一次良机。”

“以弦,你还这样优哉游哉,他可是想要你的命啊。”青衣男子苦笑摇头。

“这个破面具,一点也不透气,是哪个笨蛋做的,回去找他算账,闷死我了。”白衣男子似是没听见他的话,赌气地一把扯下面具,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道,“还是素面朝天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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