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这群俘虏怎么处置?”手下战战兢兢地问,不敢上前。赫阳的眸子里,已经很明显地泛出饥渴的绿光了。若是再不吃人,下一个被吃的可能就是自己。
“呵呵,全部带回我的赫阳岛去养起来。”赫阳咽了口口水,“记住,不准让幽冥星君知道。”
“是。”手下立刻逃离了危险地带。
“赫阳,忍耐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吗?”初音微笑着走来,木屐的声音拖在地上,清脆悦耳。
“初音?”赫阳一惊。
“别担心,我会替你保密。”初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只跟你要一个人。”说完,竖起了纤纤玉指。
“谁?你尽管拿去。”赫阳松了口气,回答得豪爽干脆。
“他。”初音用手一指,赫阳顺眼看去,一个怒气冲冲,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正表情狰狞可怖地看着自己。
“没问题,请便。”赫阳立刻面无表情地挥手,“来人,送去初音星君的船上。”
那个男子拼命挣扎着,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强拖了出去。
赫阳厌恶地皱眉:“初音,你怎么单单要他?”
初音微笑不答,转身走了出去。
男子呆呆地坐在浴桶里,望着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瓣发愣。
“杨梓桐。”一个久违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他。
他猛然转身,重重的纱帘后,一个看不清的身影正在低声叹气。“姓柳的,你是柳扶风吗?给我滚出来!”
“杨梓桐,你让我滚出来我就滚出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那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柳扶风,真的是你。躲在帘子后面干嘛,鬼鬼祟祟的,出来!”杨梓桐一脸的惊喜,他站起身,猛然又意识到自己全身□□,不禁红了脸又坐下去,急忙道,“等等,你先别出来,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杨梓桐,闵罗罗不见了。”那声音却继续道。
“不见了?”杨梓桐一愣,“你和她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她死了,魂飞魄散。”那声音忍不住有一丝哽咽,“她没有听从歌神的意思,结果就——”
“我被莫名其妙的当成玄武的俘虏,难道也是歌神在作祟?”杨梓桐冷哼,“闵罗罗那个耽美狼,死不足惜。说不定在这个世界魂飞魄散,在那个世界逍遥自在呢。等一下,——歌神要你们做什么?”
“夺四剑。”那个声音有一丝犹豫,“杨梓桐,我不想死,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杨梓桐皱起了眉头,“夺什么四剑,有什么事是歌神自己不能解决的,却要让我们帮忙?我倒没有听歌君说过什么四剑,是哪个歌神的意思?”
那声音顿了顿:“是无君。干将,承影,纯钧,七星龙渊,此刻都在七星岛上,如果得此四剑,我们就能回去,回我们的世界。”
“此话当真?”杨梓桐的心一阵激动。在这个世界这么久,不知什么时候,情不自禁地开始怀念起原来的世界了。“无君失踪已久,怎么会突然跟你联系上?再说,以他歌神的身份,莫说四剑,就是四十剑又有何难,莫非是怕我们闲着,故意找点事情来做?”
“杨梓桐,这其中的缘故我也不知道。我已经答应了无君的要求,你呢?”
“我?姓柳的,你说我能怎样。你既然答应了,我还能说不吗?”杨梓桐穿好了衣服,猛然揭开层层的帘子,那身影顿时一闪,不见了踪影。
杨梓桐愣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一阵木屐的声音,少年出现在门口,笑望着杨梓桐:“玉衡亲王,您沐浴完毕了?”
“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杨梓桐警惕地看着他。这种虚假的阳光笑容,已经不能再欺骗他了。
“我是七曜星君中的初音。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啊。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少年说着,便深深地鞠了一躬。一个海浪打来,船身倾斜,少年身形不稳,竟向杨梓桐的身上倒去。
“当心。”杨梓桐扶住了他细弱的手臂。
“谢谢。”少年羞得满脸通红,面带桃花之色,那一双天蓝色的明眸,柔媚诱人,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莲花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小受?杨梓桐愣住,定了定心神,立即松手。闵罗罗,你这个危害人类的外星物种,居然连我也深受其害。你若飘荡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希望那里全是女人,断绝了你男男的念头。
“亲王不认识我,总该认识幽冥和柳公子吧。”少年温柔地一笑,“请亲王随我来。”
幽冥?柳公子?杨梓桐满腹狐疑,只得跟着少年走了出去。船舱古朴雅致,全部用上等的红木打造,还有淡淡的檀木香味,随处可见雕刻的莲花图案。
“幽冥,柳公子,我带来一个不速之客。”初音故意夸大其词,却将杨梓桐往前一推。
“杨梓桐!”“玉衡亲王!”幽冥和柳扶风狂喜不已,立刻走上前去。
“属下拜见玉衡亲王。”幽冥跪拜下去。
“起来起来,我已不是什么玉衡亲王,你也不再是樱堂的堂主,这么多礼干嘛。”杨梓桐不耐烦地扶起他。幽冥刚要开口,杨梓桐却拦住他:“且慢,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找他。”说完,猛然拉起柳扶风的手腕,狠狠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心知肚明,我要找你算帐!”
幽冥见杨梓桐面色绯红,语气又有一股酸意,心下立刻明白。他忍住笑:“是。初音,我们先出去,不准任何人打扰。”闵罗罗,这就是你所谓的小别胜新婚吧。唉,顽皮的家伙,你到底去哪了。
“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样的漂亮。”柳扶风微微一笑。
“不准说我漂亮!这是对男人的侮辱。”杨梓桐冷哼,“你说,在见龙城你跟闵罗罗两个去干了什么!”
“嗯?”柳扶风红了脸,“你怎么会知道?”
“哼,你以为我真的死了么。我在九歌神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这个白痴,禁不住闵落落的花言巧语就——”
“你神通广大,我再也不敢了。”柳扶风突然拥他入怀,温柔深情地道,“杨梓桐,其实我一直知道泰戈尔的那句话是什么。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杨梓桐停止了反抗,愣愣地看着他。柳扶风轻轻地挑起他的下巴,覆上了自己的唇。空气中漂浮的檀木香,俨然成了催情的药物,淡淡的有一种淫靡的味道。
房门外却蹲伏着二人。
里面的喘息和□□声渐渐地飘入耳际,销魂蚀骨。幽冥面红耳赤:“初音,我们该走了。”
“还没到最精彩的部分,要走你走。”初音一脸心醉神迷的表情。
“不准听。”幽冥急忙堵住他的耳朵。初音你要坚持住,我也在很痛苦地忍耐啊。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幽冥,居然还有这种说法。”初音若有所思,却直直地看着幽冥。
幽冥心神一荡,却猛然站起身,步履不稳地走远。初音,对不起,我答应过魅生,在得到他之前,绝不会碰任何人。
千叶岛位于七星岛的最北端,被寒冷的洋流包围,八月已是寒风凛冽,秋容肃杀。千叶星君却仍穿的单薄,似乎不畏寒冷。旁人问起,但言生性喜寒。他的近侍合欢却隐约猜到了其中的缘故。
“是你!宫城的弓箭手天竹!”冰魂和冰魄俱被反绑着,却强硬地不肯下跪。试问二人的武功,千叶岛谁人能及,不过是着了岛民的道道,被下了迷药又遭了机关。谁能想到看去敦厚朴实的岛民,都忠诚地听命于千叶星君,为其做眼线呢。
千叶愣住,却又微微一笑,对合欢道:“把他们带到密室去,今夜再详细审问。”
今夜的月亮微微泛红,将圆未圆,仿佛是一只隐秘的眼睛,静静地窥视人间。
密室里没有明火,却用夜明珠照明。密室的墙壁通体碧绿,全是绿竹的浮雕,栩栩如生。
千叶一人走进了密室,却见冰魂和冰魄冷冷地盯着他,尤其是冰魂的眼里有浓烈的杀气,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叹了口气,亲自替二人解开了绳索和穴道。冰魂却一掌击来,千叶大惊,忙以掌相接,两人都后退了一步。
千叶正了脸色,对着冰魄拜了下去。二人不解其意,俱是一愣。“见纯钧如见宗主,不肖弟子冰千叶有礼。”
“你,你究竟是——千叶,好熟悉的名字,你是冰千叶!千叶师兄!”冰魂激动不已,“冰魄,是自己人!”
“你一时是玄武的天竹,一时是七星岛的千叶星君,现在又是冰千叶,你究竟是什么人?”冰魄冷笑,“冰魂,不要上当。天下叫千叶的人不计其数,难道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冰魂却冷眼看见,他腰间玉佩的图案,是在熟悉不过的紫纹黄金菊。
“冰魄,他没有骗我们,你看他腰间的玉佩。”冰魂顺手一抹,千叶没有反抗。
手中的玉佩晶莹剔透,赫然是紫纹黄金菊的图案,冰魂翻过背面,居然有蚊蝇大小的熟悉的朱砂字迹,千雪赠。“是千雪师姐的笔迹。”冰魂变了脸色。冰魄大惊,急忙拿过来仔细辨认。
“这是千雪在新婚前夜送我的。”千叶解释道,“我一直带在身上。”
“原来你就是千雪师姐所说的愧对之人?”冰魄将信将疑。
“愧对之人?”千叶道,“她是这样说的么?我一直以为在她心里,除了冰缕飞,还是冰缕飞。”
“你知道她和我母亲的事?”冰魂冲动地用力晃着他的双肩,“你真的是八师叔唯一的弟子冰千叶?”
“你是冰缕飞的儿子?是叫冰魂吧。家师他可还安好?”千叶轻轻地挪开冰魂的手,关切地问。
“不好。”冰魄直截了当,“自从你不告而别,八师叔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连御气道的事务也不甚上心。”
千叶长叹一声,惭愧地道:“是我不肖,不能伴在师父左右。”
“你若真是千叶师兄,自然得八师叔的真传。冰魄领教了。”冰魄抽出腰间的纯钧,挺剑上前。
千叶只守不攻,然而从他保守的招式中,冰魄明显地看到了八师叔的影子。
冰魄收了剑,施礼道:“千叶师兄,冰魄失礼了。”
“哪里。”千叶还礼道,“正可谓后浪推前浪,御气道的少年才俊,是越来越多了。宗主亲手栽培的长弟子,果然是钟灵毓秀的人物。”
“千叶师兄,莫非你早就知道我们二人的身份?”冰魂将玉佩还给了他。
“你夜探宫城时,我一试你的身手便知道是宗主的长弟子。”千叶微微一笑。
“那你在宫城为何伤我?为什么要杀冰晶?”冰魂忍不住问,语气有一丝责怪。
“紫帝对我并非完全信任。我的行动,一直是玉衡亲王在暗中监视。”千叶苦笑,“你说的冰晶,就是对玉衡出言不逊的那个女孩么?她言辞激烈,当时以我的立场不得不发箭。我的箭向来例无虚发,若偏偏射不中冰晶,玉衡颇有心机,自然会起疑。其实我那一箭只用了七分力道,想不到那女孩仍是避不过。”千叶无奈地叹道,“谁知你后来又自投罗网,中了采花门的埋伏,我射你的那一箭故意失手,险些就被玉衡看了出来。不想冰魄竟然对我用寒练,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我们后来又见了一面。”冰魄尴尬地道,“本想抓获玉衡,却不想冰魂反被掳去。”
“我本以为时机到了,想与你二人说个明白。却不知那黑衣人的身手十分了得,我当日又受了重伤,出手毫无胜算,所以按捺不动。”千叶解释,“后来我回到玄武,却又碰上了宫变。紫帝命我射杀玉衡,我也故意射偏了一寸。玉衡待我不薄,我不能无情无义。那夜冰魂误打误撞地问出了干将的下落,而后黑衣人则提到宗主集九剑的事,我便留了心。想那干将也是欧冶子所铸九剑之一,既是宗主寻求之物,我便在宫变中趁乱将干将带了出来。紫帝得知,便派人来追杀,却是采花门樱堂堂主。”千叶说到这里便顿了顿,“你们能想到,那樱堂堂主便是七曜星君之首的幽冥么。”
“啊——”冰魂和冰魄难掩惊讶。
“世事难料。采花门樱堂忠于玉衡和宁馨,而此二人却被紫帝诛杀。他深知若杀了我,紫帝为斩草除根亦不会放过他,便弃了堂主之位,率领樱堂众人和我一同逃往七星岛。樱堂一直参与剿灭幻海海盗的义举,幽冥也从而结识了其他几位星君,不想到最后,自己却做了七曜星君。”千叶感慨万千,“而我因偶然射杀了海盗头目,也被众人推为星君之一。”千叶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其中经历了多少惊险的搏杀和九死一生,只有自己明白。
“玄武派兵攻打七星岛,除了追回干将,想必还有捉拿你和幽冥的意图。”冰魂冷笑,“如今兵败,说不定那紫帝会气得一命呜呼。”千叶闻言却略微变了脸色。冰魄想到他以前和紫帝的暧昧关系,便狠狠地拧了一下冰魂。冰魂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住了嘴。
“什么人!”千叶突然按动机关,那石门轰然抬起。
一个黑影敏捷地轻身掠出。
“魅生?”千叶大惊,“你不是被幽冥困于幽冥岛么?”
“我在他忙与玄武交战时,趁机溜了出来。”魅生冷笑,“不想刚到你这里,却见了一出感人的好戏。”说完,他看向冰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见不如不见啊。”
“千面人,是你!”冰魄血玉色的眸子里露出了恨意,拔剑出鞘,“我的账,墨羽的账,还有扬羽亲王的帐,今日一并算个清楚。”
“你们认识?”千叶大惊,“以公子,你的易容术怎会让冰魄识破?”
魅生轻轻地揭去□□,冷艳的脸上,却有一条淡淡的疤痕:“冰魄,你的眼力确实不错,两次被你识破,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你的眼神,是如何也易容不了的。”冰魄冷笑,“杀手的眼睛,只会透出杀气。”
“真不想在这里见到你。”以彤摇头,“不想杀你,却不得不杀你。”
千叶变了脸色:“以公子,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没有误会。”以彤冷笑,“冰千叶,我若要杀他,你会怎么办?”
千叶立刻挡在冰魄的前面,一脸的严肃:“若要杀他,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以彤愣住,冷哼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呢?”
“我却不是在开玩笑。”冰魄秀眉微蹙。
“冰魄,我已不再是千面人,你也不再是我追杀的目标。”以彤冷冷地道,“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冰魄忍不住好奇。
“我告诉你龙笛的真相,你忘了今天见过我,我们之间的仇恨,一笔勾销如何?”以彤却又看向冰魂,“当然你也一样,今天见到的人,是魅生星君。”
龙笛的真相?冰魄心潮澎湃:“你知道岚信子的事?”
“这个交易,你做是不做?”以彤重复道。
冰魄犹豫了一会,还是放下了剑:“站在我眼前的人,是魅生星君。”
以彤的嘴角,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笑容:“冰千叶,你带这个小子出去。我要单独对冰魄说。”
“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你听过后要全部忘记,明白我的意思么?”以彤的声音幽幽的,令人不寒而栗。
冰魄点点头。越接近真相,却越觉得恐惧。岚信子,你的龙笛,究竟掩藏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于袖中的龙笛。
“我本是天玄宫的臣,听命于司辰祭。你的龙笛,是天玄宫之臣岚信子之物。天玄宫的另一位祭司无邪,与岚信子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他于三年前遇刺身亡。无邪死后,岚信子将他的龙瓶与自己的龙笛偷携出宫,后被强行抓回。中间详细的过程我就不太清楚了。总之,现在龙瓶在墨羽之手,而龙笛在你这里。司辰祭对我下的命令,便是击杀身携龙笛龙瓶之人。所以在天狼山,我才会对你二人出手。司辰祭深信岚信子此举必有深意,但岚信子宁死不说。我现在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以彤的声音低不可闻。
冰魄震惊不已。这其中,竟又牵扯了另一位祭司么?天玄宫的祭司居然遇刺身亡,这不能不说是惊人的大事,可为什么此事八部众居然无人知晓?司辰祭为什么要击杀身携龙笛龙瓶之人,难道无邪祭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什么叫宁死不说,难道岚信子竟被人严刑逼问么?天玄宫,这个看去神圣凛然,不可侵犯的地方,究竟是地狱,还是乐土?它掩藏在神秘隐讳中,究竟是黑暗,还是光明?岚信子,我到底该怎么做?如果连你都无能为力,我又能做得了什么?冰魄只觉自己站在一个深渊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这该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冰魄问道。
“人若是死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以彤漂亮冷酷的剪瞳,竟闪过一抹忧郁和哀伤。
“无邪祭的死是不是跟司辰祭有关,岚信子是不是被他逼迫?”冰魄追问。
以彤摇头:“你不要再问,我不能说。”
以彤这样的表态,便相当于默认。冰魄倒吸一口冷气,叹道:“我明白了,谢谢。”
“真是不想见到你。”以彤无奈地撇嘴,转过头去。
密室外面是一座假山,属于千叶宫花园的一部分,不远处,便是千叶星君的卧房。
“你和冰魄来七星岛的目的,便是为了干将?那正好,我正愁找不到心腹将干将带到光州,有你们二人,我自然放心了。我并非纯血冰氏,师父却仍是悉心教导,倾其心血。请你转告家师,千叶愧对他,没有面目再回光州,只能漂泊一生,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请他保重身体,切勿为了我这个不肖弟子伤神。”千叶和冰魂在黑暗的树影中低声谈着话。约有数十步的距离,合欢正在巡视着周围的动静。
“你为宗主得了干将,是大功一件。师叔自然引你为豪的。”冰魂安慰道,“师兄,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千叶摇头:“我心意已决,多谢你的好意。”
冰魂一想,冰千叶在这里是七曜星君,若回去便只是御气道的一名普通弟子,他留在这里,自然情有可原。心下释然,便不再劝说。“师兄,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见千叶吞吞吐吐,神色不定,冰魂出言询问。
“其实,欧冶子还有一剑也在岛上。”千叶踌躇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既然也是九剑之一,我一定要得到。”冰魂的语气异常坚决。
“可这柄剑属于我一个朋友的爱人,若你要夺,我不便出手。”千叶的神色有一丝黯然。
“冰魂不会为难师兄,但还请师兄告知详细情况。”冰魂微微一笑。
以彤仍旧是魅生的模样走了出来,冰魂却用异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去。
“千叶你来,我有话跟你说。”魅生轻轻一招手,便向合欢所在的地方走去。
“什么,你要回魅生岛?”千叶一愣,“那魅生星君的身份怎么办?”
“你当时杀他怎么没有考虑这么多?”以彤冷笑。我时日所剩无几,不能将生命浪费在幽冥岛,无尘,你让我帮千叶这个忙,却是在减少我们最后相聚的时间。
“星君,还是我去向幽冥星君自首吧。”合欢面色一灰,“一人做事一人当,纸终究包不住火,我不能连累您,您是清白无辜的。”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千叶剑眉微蹙,“以公子,你是不是想到了别的办法?”
“那要看你的意思了。”以彤看向合欢,冷笑道,“你愿意舍弃自己,从此做另一个人么?”
“你的意思是要我——”合欢冰雪聪明,自然猜到了他的意思,“只要千叶星君平安,我做什么都愿意。可惜我不懂得易容术。”
“我的易容术从未曾传与他人,你是唯一的一个。”以彤凝视着他,剪瞳如黑曜石般闪烁着光芒。
“合欢你——”千叶愣住。
合欢微微一笑:“合欢的命是星君所救。若星君不想让合欢愧疚而死,就请让合欢替星君做点事情,也为自己赎罪。再说,若能习得千面人的易容术,那是几世也难得的机缘。还请星君成全。”说完,扑通一声跪下。
千叶无奈地仰天长叹:“若你决意如此,我只能随你。”
“你说什么,除了干将,还有承影?”冰魄大惊,“可承影是千面人的剑。”
“我知道,合我二人之力,一定可以得手。”冰魂跃跃欲试。
“冰魂——”冰魄有一丝犹豫。
“冰魄,七星龙渊和承影必择其一,你选吧。”冰魂冷声道。
为什么又让我选,我恨死了选择!冰魄突然大怒,拂袖而去。
冰魄,真的没有你就不行么。你若不愿意,我就自己行动。冰魂冷笑一声,主意已定。
当太阳终于坠入海中时,夜悄然降临。这一天,是中秋。
幽冥分别宴请了童澈和杨梓桐等人,却没有让他们见面。当然,童澈要剑,杨梓桐也要剑,若言谈不慎,知道了对方的意图,那真是冤家路窄了。万一起了争执,自己却不好帮任何一方。
夜深,幽冥满腹愁绪地走入魅生的房间,却惊讶地发现空无一人。“魅生!”幽冥急切地喊着,寻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仍是没有人回应。闵罗罗走了,魅生,你可不能走!幽冥变了脸色,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却与一个黑色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魅生!”幽冥紧紧地抱住了他,“答应我,不要离开。”
“你喝酒了,而且醉得很厉害。”魅生皱起了眉头,将身形不稳地他用力扶起。
“一醉解千愁。”幽冥无奈地苦笑,“可我却越醉越清醒,越醉越忧愁。魅生,久闻你的琴声能令听者忘忧,能否为我弹奏一曲?”
魅生微微一愣:“你真的要听?”幽冥星君,我的天魔之音,可是连紫帝也难以抗拒的,你一个樱堂堂主,坚持地住吗?心智一乱,走火入魔,甚至会神形俱灭。魅生的手心,竟握出了冷汗。
“哀丝豪竹奉欢乐。魅生,我不求你奉欢乐,但求你解忧愁。”幽冥跌跌撞撞地走至榻旁,坐下。
“好吧。”魅生叹了一声,却趁幽冥不注意轻轻地松了弦,“商调。”幽冥星君,且让我听一听你所谓的忧愁到底是什么。
送纤指之余好,壤皓袖之缤纷。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魅生的旋律哀感顽艳,幽冥不禁荡了心神。
“魅生,你知道吗,那个童澈,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可上苍却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居然是男子。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居然穿的是女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恰似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不甘心地追问,他才道是与朋友打赌,赌注便是败者扮一天的女子。也许是因为他,我居然慢慢开始对男人产生了兴趣。可童澈对我的真情视而不见,在我向他表白心迹后,竟然连夜逃走,无影无踪。”幽冥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助我破了玄武的大军,他要干将,我不能不给,只是我如何向千叶开口?虽说千叶欠我一个恩情,可我不愿这样施恩图报。”
幽冥叹了口气,继续道:“玉衡亲王对我有知遇之恩,若是别的事,我定当竭尽全力,义不容辞。可为什么他偏偏也要干将?不仅是干将,还有承影、纯钧、七星龙渊。魅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魅生止住了弹奏,并不回答。
“童澈和玉衡亲王都是我那么想见的人,可现在,他们却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幽冥走至魅生的身后,突然俯身搂住了他:“魅生,你今天晚上,很温柔。”说完,竟闭了眼沉沉睡去。
幽冥星君,为何你竟是这样没有心计的人,我若要此刻杀你,简直易如反掌。魅生叹了一声,将他扶至榻边,却走出门去大声道:“来人,扶幽冥星君回房。”
玫瑰园。
“梓桐,你说幽冥他会帮我们吗?”柳扶风一脸的担心。
“帮或不帮,又有什么关系。”杨梓桐淡然一笑,“柳扶风,反正你再也不准从我面前消失。只要你在我身边,即使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也无所谓。”
“那可不行!”初音突然从玫瑰丛中跳了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果然是你。”柳扶风冷笑,“一切都是你的诡计。”
“模仿别人的声音,是不是很好玩?”杨梓桐突然出手。他对自己空手道的实力相当自信。
初音面不改色,翩然退后。右手轻扬间,红莲绽放。
“红莲花!”柳扶风面容煞白,“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
“人生无常,八苦遍历,唯万世红莲,消弭邪念,灭汝罪恶。”初音的声音寒冷刺骨。
柳扶风和杨梓桐顿觉眼前一片鲜红,灿烂如烈焰、美丽却恐怖的红莲,渐渐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初音睁开眼睛,满园芬芳,花朵含露,唯不见方才二人。
君上,您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相爱却不能相守,真是人生的悲哀。岚音子,若是相爱也不能,不如放手。
是,岚音子明白。岚音子自入了华胥,便不再执着于人生的八种欲念。
苦由欲生,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脏蕴,哪一样不是因人的欲念而生。人总是喜欢作茧自缚。
死亡之川。一叶扁舟浮于水面。
“什么九歌,不过是麻木不仁,冷血无情的怪物!”杨梓桐狠狠地踢走飘过来的长明灯,柳扶风却小心地捧起另一盏,“梓桐,这上面是闵罗罗的名字。”
“闵罗罗?”杨梓桐一愣。
司星微微一笑:“你们认识他?”
“嗯,是她的朋友,大概。”柳扶风小心翼翼地看了杨梓桐一眼,犹豫道。
“那请二位帮我劝劝。那个少年差点把冥界闹了个天翻地覆。”司星松了口气。
“哼,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杨梓桐一副便秘的表情,“她是不是见到两个男人就尖叫,见到男女在一起就瞎闹,整天追着美色跑?”
司星一愣,忍不住背过脸去轻笑。
“柳扶风,杨梓桐!”闵罗罗手上抓着一把彼岸花,兴奋地在岸边喊叫。
杨梓桐立刻一本正经地对司星道:“这个祸害冥界留不得,你赶快让她转生去吧,变成猪狗都无所谓,千万别再是人,她做女人就已经十恶不赦了,更做不得男人。”
“闵罗罗是女子?”司星大吃一惊,“哪有姑娘家会像她这样——”
“她是外星物种。”柳扶风微微一笑,将写有闵罗罗名字的长明灯轻轻放入水中。
千叶星君的书房内,突然飞进一只信鸽。千叶展信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冰魂,你们赶快带着干将离开七星岛。”
“师兄,出了什么事?”冰魂起身道。
“合欢从幽冥口中得知,这次青龙部来的城使也想要干将。”千叶道,“若幽冥跟我开口,我不得不给他。为今之计,只有你们速速带着干将离开。”
“既然这样,就请师兄派人送我们去魅生岛。”冰魂点点头。
“青龙部的城使?”冰魄的心猛然一紧,“是谁?”
“我只知道一个叫童澈,还有另一个,合欢未在信中提起。”千叶道,“事不宜迟,你们即刻出发。”
清晨,幽冥的卧房。
初音止住了笑容,一脸受伤的表情:“幽冥,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只是奇怪,玉衡为什会改变主意,又突然不告而别?”幽冥宿醉未醒,头仍是痛得厉害。
“他不愿见你为难呗。再说他已找到心爱之人,两人天涯海角,逍遥自在,想来也没有寻剑的闲情。”初音微微一笑,“柳公子还让我转告您,说闵罗罗已经回来,与他们一起走了。幽冥,闵罗罗是谁?”
“嗯?”幽冥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掩饰道,“没什么。我头痛的厉害,让我再睡一觉吧。”
初音温柔地应了一声,轻身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君上,幽冥他信我的话么?
你的话,他不是一直深信不疑吗?
可我一直在说谎。要说我们七个,最单纯善良的,其实是他。
单纯善良,最可杀人于无形。
是,岚音子谨记。
岚音子,去魅生岛吧。四把剑,就快集齐了。
是。
却说与玄武一战结束,赫阳与蝉时均归了各自的岛屿。弥月不在,因弥月岛与蝉时岛最近,所以岛上诸事暂由蝉时星君代管。初音则先回了初音岛,而后悄行至魅生。幽冥与童澈一行人于八月十八日便到了千叶岛,目的只有一个,干将。幽冥向千叶提了干将之事,千叶早有准备,但言已将剑送给旧友,不知行踪,无法追回。幽冥亦无法,童澈和墨羽自然不信。墨羽怪童澈将此事告知幽冥,他与千叶事先合谋,再行欺骗。童澈无奈,只得求助于无邪的读心术,欲求得干将的下落,却知道了更多意外的事实。
“墨羽,我有意外发现。”童澈掩上房门,一脸的严肃。
“怎么了?”墨羽见他一脸的正色,不由得紧张。
“你猜干将现在在谁的手里,你猜千叶星君究竟是什么人,你猜承影现在又在何处,你猜我们的对手是谁?”童澈一口气说了这许多。
墨羽不禁愣住:“童澈,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我们现在立刻去魅生岛或许还来得及。干将在冰魄的手里,他也去了魅生岛,目的便是从千面人手中夺得承影。千叶星君是冰魄的师兄,他也是白虎的冰氏。”童澈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墨羽,你听明白了?”
童澈说完,墨羽低头沉思了半天,突然抓住童澈的手腕,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歌淑说的不错,你真的,会读、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