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溪,你至死都在意自己的美貌吗?不愿自然老死,衰态毕露。也罢,我就完你这个心愿。
世人,果然无趣得很呢。童澈,你该不同吧,不要让我感到无聊哦,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漫真凝视着月亮,褐色的眸子冷然。
“月光蝶!”一声女子的惊呼。
漫真的脸瞬时变色,他急转身,一扬手,数道寒光飞向声音所在。
“啊,”一声惨叫,既包含着惊讶,又包含着愤怒,更包含着恐惧。
“是你!”漫真一跃上前,昂首背立,睥睨而视,冷冷地说。
“漫真——”漫绯跌坐在地上,一脸的痛苦,“真的是你么?”
漫真冷然不答,泠泠的月光倾泻下来,将他那俊美的脸笼在黑暗里,深不可测。
“为——什——么?”漫绯口吐鲜血,强忍剧痛,难以置信地问。
“月光蝶。”漫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月光蝶,沐月华而生,一夜即逝,速如流星,俯视众生,窥秘传信,为九歌使者。
“你——难道?”漫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仍睁大着眼睛,满是惊惧的神色。
漫真不看一眼,袖袍轻扬,寒羽没入袖中。却又用两枚银针,向自己重要的穴位狠狠地刺了进去。
“快来人,有刺客!”漫真忍住痛,跌跌撞撞地走出院门,依稀见有人影和灯火迎来,大声道。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黑暗中电光火石间,月光蝶飞到一处,流星之速顿减,盈盈地向前方灯火处飞去。
只见此处佳木茏葱,奇花争艳,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影之间。此刻沐月之清辉,仿若清溪泻雪,石磴穿云。又见白石围栏,怀抱池沿,桥上有亭,灯火正从亭中发出。
亭中。
一盛装美人抚琴清唱,“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好个柔美的声音。
再看形容,削肩细腰,袅娜纤巧,鹅蛋脸面,眉若墨画,眼角妩媚风流,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旁边静坐着一个公子。俊彦秀美,顾盼神飞,文彩清华,美服华冠。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为我一挥手,如听天籁鸣。”公子微笑,从容起身,微伸右手,月光蝶停于指尖,转瞬化作蓝紫光华,消失不见。
“任务?”美人止琴,媚眼如丝。
溪舍。
“哈哈,就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这些水晶。”童澈滔滔不绝,眉飞色舞,“想那童薰是何等爱财之人?见了我,还不得甘拜下风?哼哼,所谓一日为师,嗯——我助他言灵力成,他自应报答我的。他购买名家茶品,以言灵之力窥其制茶秘方,再如法炮制,赚取的也算不义之财,我帮他‘销赃’,也是应该的。”
见童溪合上眼,面带困容,童澈止住声,轻问:“睡了?”
童溪不答,童澈轻轻地帮他盖上被子,吹熄了灯,悄然退出。
直等到半夜,也不见漫真回来。童澈苦笑,这个漫绯,真是缠人啊。撑不住睡意,童澈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空气中有什么浮动的声音,童溪猛然睁开眼。
一个黑色的人影静立眼前。
“童溪?”风流婉转,却杀意正浓。
“以氏?”童溪轻问。
“流弦手以弦。”这是规矩,以氏杀人前,均告之姓名,以便死者瞑目。却并不怕亲者寻仇,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若有若无的细弦在空中无风自舞,却又似随着固定的节奏在律动。偶被月光反射,便显出冷冷的光。
“动手吧。”童溪静卧在床,静静的闭上眼。
“结束了?”公子似有几分讶异神色。这次的任务,用时异常得短呢。
“嗯,居然丝毫不反抗,真没意思”,以弦不满地说,“以后这样的任务,我不去,让以兰去练练手吧,他这个年纪,也该出任务了。你看那个以彤,都已经——”
温柔地从后面搂住以弦的腰,公子在他耳边轻吐如兰:“我知道了。今夜,——就请让我给你点乐趣吧。”
俏脸飞红,以弦转头,眼神魅惑:“又来?可以,我在上。”
“不行,”公子微微一笑,“照旧。”
“以笙,你——,”耳垂被轻轻地一咬,以弦纵使有气,却已无力再争。
“你醒了。”漫真努力地睁开眼,却见一黄衣女子坐在床前,正替自己把脉。
“多谢漫缃姑娘相救,”漫真开口,却忍不住轻咳。
“毋庸多言。你虽然捡回了一条命,身子却还虚,仍要静养。”漫缃神色憔悴,眼睛红红的。
“漫绯姑娘她?”漫真关切地问,无意间望见她腰间缠的白麻腰带,心下顿时明白。
“小妹已于前夜逝世,”漫缃不禁垂泪,又觉自己失态,忙止住道,“公子不必自责。漫缃自知此事与公子无关,反倒连累了公子。只怪小妹平日性格张扬,率性妄为,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才会遭此横祸。”
青儿此刻正端了药进来,一身素麻。她抑制不住激动,哭道:“大小姐,你一定要为二小姐报仇!”
漫缃却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话!冤冤相报何时了?漫绯有今日,是她自得的,许是天意!”
“你!”青儿涨红了脸,猛然将药泼向漫缃,“你竟然无情至此!只因二小姐与你并非一母所出吗?对了,二小姐的医术比你高明,治愈力也比你强得多,你自是妒忌她的!如今她去了,恰合你的心意!”
她猛然后退两步,大声道:“二小姐,只恨青儿没用,没有门路替你报仇,请等着,青儿来陪您了!”
她转身跑了出去,漫缃气黄了脸,并不阻拦,只顾拿着丝帕擦着脸上的汤药。
不多久,只闻外面一阵吵闹。一个小丫头慌张的跑进来,张口便道:“青儿姐姐忽的投井死了。”
“不过死了一个丫头,慌什么!没规矩的东西!”漫缃冷脸骂道。
小丫头吓得连忙噤声。
“她不过是思念着二小姐,想陪她一处,也算是忠心为主了。去,叫管家找人把她捞上来,厚葬便是。”漫缃吩咐道。
“是,这就去办,”小丫头抖抖索索,赶紧逃了出去。
漫真一直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漫缃走到门口,对廊上立着的侍女道:“我有要事与漫真公子说。你且站远些,帮我看着,不准任何人过来,听见了?”
“是,”侍女应了一声,退了开去。
漫缃关上房门,转身便是一跪。
“你这又是为何?”漫真冷言讥笑。
“漫缃什么都不知道,只望公子能大发慈悲,放过缃绯医馆上上下下的四十多口人。”说完,俯身磕头。
“且住!”漫真走过来,用力捏住漫缃的下巴,抬起,“哼——你倒是聪明,只是你妹和青儿却是糊涂。”
漫缃浑身发抖,紧咬着牙,泪水夺眶而出,却动也不动。
“放心,”漫真的眼神冷冰冰的,“你既是我族人,又如此明白我的心意,我怎能不爱惜你,满足你这最后的要求呢。”
“多谢公子成全。待公子出馆,漫缃立刻自裁。”漫缃勇敢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必如此着急,给你时间打点好一切,明日再上路吧。”漫真立起身,冷笑着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