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怔了怔,点点头,果然瞧见了厨子身上正不停渗血的衣服,已分不清哪一块是白围裙了。女郎瞧着那血一滴一滴地渗,惊骇地睁大眼睛,那公子紧紧挽住她似是安慰之意,女郎恐惧地道:“大叔,你为何不叫大夫?”
厨子笑了几声,立时疼得皱起眉头道:“不用了,终于了结了一场几十年的恩怨。上官老夫人,嘿嘿,长孙碧玉,若不是当年阴差阳错,如今,她说不定是我的老伴呢!”他咧开嘴笑,喝光了碗里的汤,马青又盛上一碗。
“那时,我是个孤儿,家里人被山贼杀了,剩我一人流浪到庐洲,我师父正好经过那儿,就收留了我做徒弟,因我师父是昆仑山三大高手之一,在江湖上甚是有名,后来又收了徐州布商徐文枳的儿子徐虎,还有一个小师妹,就是长孙碧玉,也是个孤儿,我们三人一起长大。小师妹长到十六岁时,也像你这般聪明伶俐,出落得像出水芙蓉一样,在江湖中可是出名的美人呢。我和二师弟都很爱她,暗地里较劲,只是,我出身卑微,不比师弟,家财万贯,人又俊雅风流……”
云儿听到此处,偷偷溜一眼楚瑜,心道:“楚瑜生得这么好看,可不就是俊雅风流么?”
厨子看中她的心事,嘿嘿笑道:“自然,我师弟却及不上这位公子,小姑娘,你好有福分呢。”
云儿将楚瑜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是很有道理。
“我看得出,师妹有些喜欢二师弟。幸好,师父因我俩都是孤儿,就做主将师妹许配给我,订下婚约。师妹不愿意,却也无法。谁知才半年,师父在山顶练功时突然中风病逝,师弟和师妹本就眉目传情,此时,师妹更不想下嫁于我。那天,师妹红着眼睛告诉我,说她晚间有事情要跟我说。我知道,一定是退婚之事,心里很苦,一个人到山下小店里喝酒。小二与我相熟,知道了首尾后,就暗地里给我一包药,叫我拌在茶里让师妹喝下去,等生米煮成了熟饭,成了好事,就由不得师妹了。”
云儿奇道:“她喝了药怎地就能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众人一愣,楚瑜腾地红透了俊脸,干宝和马青使劲紧绷了脸咧咧嘴。厨子却忍不住笑了几声,那血滴得更快了,他缓缓道:“等你和他圆了房就知道了。”干宝和马青赶紧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望着碗里的汤。
云儿蹙眉:“圆房?” 她见楚瑜俊面通红,尴尬地低垂眼帘,便知不是什么好话,不敢再问。
厨子喝干了汤,慢慢道:“我依计在茶里下了药,谁知师弟先来房中找我赔罪,不经意喝了,我因是心虚,不敢吭声,师弟走后不久,师妹果然来与我商量退婚之事,我无法,只好应了。谁知那日山中来了贵客,乃平窑帮帮主带着小妾前来拜会,当晚,那帮主的小妾在后山逛景,正碰上师弟从我这儿出去,药性发作,竟奸了那小妾。”
云儿忽听得他说出这等粗俗之语,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寻出地缝钻进去,楚瑜知她心思,但在众人面前,也不敢说什么。厨子接着道:“那平窑帮帮主在黑白两道甚有名头,这等羞辱岂肯甘休?二师弟所为有辱师门,被逐出山门,刚入门半年的小师弟魏舒朗替他求情,结果受连累也被赶下山去。师妹恨二师弟轻浮浪荡,便绝了情意,再不相见,自请下山去了,不久下嫁上官府。后来师妹知道我下药之事,恨得此生与我恩义永绝。而我那二师弟……”
他长叹一声,“谁能想到,这个奇丑无比的老儿便是当年俊雅风流的徐虎呢!他下山后,平窑帮为雪耻,派出十几名高手围攻,将他打成残废,又毁他面相,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年只怪我一念之差……他恨我入骨,苦练武功寻我报仇,初时打我不过,我心里内疚,便没有杀他,为了躲避他,我隐居起来,几十年了,他一直在找我,上次黑雁飞三日无音讯,我就知道他迟早要来。现下师妹已死,我也不用活着了,可去地下与她赔罪了。二师弟……如今,一切都了结了。”
他仰天长笑道:“可我不后悔!不后悔!我所作的一切都只为得到我心爱的女人。我没有错!师弟虽惨,却得到师妹的心,我呢?!我爱了她一辈子,我有什么?!”
厨子笑到最后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哭,血更快地渗出来,嘴角的血水与脸上汗珠混着泪水往下滚,众人皆触目惊心。
厨子艰难地咧嘴笑道:“小姑娘,你先回房去罢,大叔要休息了……”厨子靠着墙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道:“汤,我已喝完了……”马青拽下门帘盖住他,店老板怕事,干宝递了银子,这才派伙计去买副棺材葬敛了尸首。
唉,古语云:所谓美妙姻缘,都结聚千世恩,有恩会先合亲,这姻缘,不可不珍惜,若无前世恩情,怎来今生有缘结为夫妻?天下看官,且记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