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圆了金牌梦
（五）
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艳萍不由得凄然一笑，有些懊恼、气馁和怅怅的了。这几个“老乡”，看来也不怎么好对付。自己防得那么紧、那么严，到了儿还是被他们灌了好几两酒。待会儿，如果他们还死缠活缠的，甚至于得陇望蜀起来，那可怎么办？嗯，刚开始那一招还不错，有必要好好发挥一下，让他做个“保护伞”……
该撤的盘子都撤了，两大盘鱼翅羹、鼋鱼汤也上齐了。艳萍刚落座，气还没喘匀，“瘦高个”等人就开了腔，提出要让她陪大伙儿每人都喝个“三讨圆”。其中数那个姓熊的腔调最高，口气最冲。
“这回我可实难从命了。”艳萍微微一笑，扫视着众人，“刚才我忙了半天，跑了半天，实在有点儿累了。请各位发发善心，让我歇会儿好不？再说，我喉咙里胀疼胀疼的，确实难受极了。刚才那几杯酒，真比‘烧刀子’都难下，可我还是喝下去了。这大伙儿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也算够意思了吧！可你们不知道，喝了那几杯之后，我嗓子里就像被开水烫了似的，更像是叫谁剜了一刀，又撒了把辣椒面儿。”
她用手捏捏喉管，可怜兮兮地望着罗书记，恳求道：“您让各位发发慈悲，高抬贵手，别再难为我了，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这可怜的喉咙吧！书记，求求您了。”
罗书记笑哈哈地望着她，笑哈哈地拍拍她肩膀，而后笑哈哈地对众人说：“看在她喉咙的份上，就不要勉强她了吧。”又拍拍她手臂，“不能喝‘白的’，就用‘啤的’代替好啦。”
“好吧这也行！”小熊和“瘦高个”齐声应和道。
艳萍只好端起玻璃杯，朝右首一位胖老头举了举，说：“来，先生，干！”
老先生连忙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干了，花着眼说：“你先讲吧？”
艳萍酒还没咽完，只好连摇头带摆手地拒绝。
“人说喝酒有五个阶段，我看不假。”老先生开讲了，“哪五个阶段？一是处女阶段，严防死守；二是少妇阶段，半推半就；三是壮年阶段，来者不拒；四是寡妇阶段，你不找我我找你；五是老太太阶段，明知不行还瞎比划。”没等别人笑，自己倒先笑了。
艳萍重新倒了一杯，端起来要跟“瘦高个”干杯。
这时，小熊又憋不住了：“哎、哎，一杯怎么行啊？牛主任，您也要跟她喝个‘三讨圆’才对！”
“是呀、是呀，是得喝个‘三讨圆’哪！”姓牛的老先生憨厚地笑着，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艳萍瞟了瞟小熊，心里骂道：真是个搅屎棒！口里则说：“好吧，下面我跟大家都碰个‘三讨圆’。不过我有个条件，希望大家能接受。不然的话，‘一讨圆’我也不会碰的。”
“什么条件？”众人七嘴八舌地问。
“诸位每人喝三杯，一滴也不能少。”
“这个自然。”
“我呢，一杯分三次喝完。”
“这就不行了！”小熊和“瘦高个”率先反驳道，“刚才你陪书记喝了三杯‘白的’，这会儿却跟我们喝‘啤的’，本来就不太公平嘛！我们为了可怜你那可怜的喉咙，就没跟你计较，让了你一步，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又来这一手！林小姐你想想，你一杯我们三杯，太不公平了嘛！”
“二位一口一个不公平，我觉得不符合实际。为什么呢？”艳萍略带嘲弄地看着他们，有板有眼地说，“首先一点，请恕我直言，诸位跟罗书记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能攀比吗？区别对待也是理所当然。再一点，就是一对三的问题。您二位应该清楚，我每人陪一大杯，下来就得喝六大杯。而你们的三杯，才只是一杯。我都不说什么了，您二位还……叫书记说说，这酒该怎么喝？”
罗书记点点头，带笑不笑地“啊”了一声，道：“我看就这样吧。”
艳萍端起杯子，对着胖老牛晃晃说：“来，本人舍命陪君子。干！”
老牛连干了两杯，艳萍则一杯分两次干了。再往下，她分别用一杯啤酒，跟“瘦高个”和那个女孩子喝了个“三讨圆”。
“瘦高个”一气喝干了杯中酒，毫不谦让地讲道：“据说修改《婚姻法》时，打字员一时疏忽，把‘一夫一妻’打成了‘一天一妻’。□□会审议时，老头子们普遍反映：就这一条改得好，与时俱进！不过好是好，就怕身体受不了。”
那女孩喝了酒，却不肯讲段子，众人也不追究了。
一连几杯啤酒下肚，艳萍感到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都难受。她说声“不好意思”，就出门跑到洗手间，干呕半晌却吐不出来。她将手指伸进喉咙搅搅、抠抠，才勉强吐了几口。
轮到和小熊碰杯时，他并没有去端杯子，却向艳萍招了招手，嬉皮笑脸地说：“林小姐，你到这边来，把酒杯也拿上。”
艳萍没有动，皱皱眉头问：“您有何吩咐？”
“干杯呀！”小熊龇牙一笑，“你过来，咱俩喝个交杯酒如何？”
艳萍先是一怔，继而羞红了脸，在心里骂了声“混蛋”，仍旧站着没动。
“嗬，好主意！”“瘦高个”赞了一声，伸手要过艳萍的酒杯，跟小熊的杯子放在一起，妖媚地盯着小熊说，“交杯酒一喝，‘三讨圆’才名副其实了！”
艳萍冷冷地看着他俩，胸脯急剧起伏着，嘴巴张了几张，终于没有骂出来。她想，对方虽然不知高低，甚至有点儿下作，但毕竟是自己的客人，喝高了说句把醉话，倒也情有可原，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但这回决不能再让步了。要不然，他们没准儿会蹬鼻子上脸的。
这样想着，她便侧过身来，撒娇似地拉住罗书记的右臂，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说：“书记呀，他这个要求，我可不好接受啊！求您发个话吧，好书记！我陪他喝个‘三讨圆’还不行吗？”
罗书记乐滋滋地笑着，轻轻按住她手，温和地说：“小熊，我看就免了吧。别再难为她了，啊？”
“罗书记，我跟她就喝这一杯，好不好？”小熊已有七八分醉意，目光迷离地说，“一杯酒有什么呢，又不是真的要拜堂成亲！书记，您就开开恩，成全我一回吧？”
“那，就只干这一杯，好不？”罗书记对艳萍说。
“咦呀！”艳萍不由得急了，再次抱住罗书记的手臂，仍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书记呀，您让他免了这个吧！您可得替我做主哦。对您来说，不就一句话嘛！您发个话吧，求求您了。”
“林小姐，我可不能老站在你这边说话哟！”罗书记抚摩着她的手臂，哈哈一笑打起了官腔，“况且这是在酒场，又不是在别的什么场合，更何况只是喝酒，又不是什么正经事儿，我可不好随便发话噢！那不显得太独断了嘛，啊？我说林小姐，跟他干一杯吧，啊！就一杯小酒，委屈就委屈一回，又算得了什么？”
艳萍没咒可念了，只得哭丧着脸缓缓走过去。她和小熊交叉着右手，一齐端起杯凑到嘴边。
小熊“呼噜”吸溜一口，色迷迷地盯着艳萍，龇龇牙道：“哈——真甜哪！”
艳萍刚喝了口酒还没咽下，一见他那副样子，感到恶心得慌。她心念电转的一闪，便慢慢张开嘴来，迅雷不及掩耳地“啊嘁”了一声，紧跟着又“啊嘁”了一小串。她那口啤酒亦似喷泉一般，全都喷射在小熊的脸上、脖子里。
出乎艳萍意料的是，她的喷嚏还没打到预计的数目，腹内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呕吐欲，使得她不能自己地哕了起来。刚才吃的喝的那些东西，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起来，尽皆栖息在小熊的腿上、脚上了。她的右手不由得一歪，大半杯啤酒全洒在小熊身上。
小熊“嗷儿”一声闪开，双脚在地上乱跺一气。
众人全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地瞅瞅艳萍，再瞅瞅小熊那副狼狈相，除了“啧啧”、“咦咦”声，谁也没说话。
艳萍用纸巾擦擦嘴，跑出去拿了一块毛巾和扫帚、撮箕。她给小熊擦掉裤子和脚上的污秽，让他到卫生间去洗脸，而后将地上的秽物扫进撮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