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过后‧夏
金黄迷蒙的景色,一双纤柔的手拿着扇子拍打着,金线绣边,层递的雪白轻纱外挂,额前滴水金坠摇摆。乌黑长发整齐柔顺,两颊垂落下来的长鬓,绝美秀丽的脸蛋,微阖的眼眸如深海般的难测,嘴角还勾带一丝嘲弄神情,似乎在嘲笑这个多情无情的世界。
「蓝老板,我已将前院打扫干净了!」约十岁的小女娃开口说道。
「嗯,辛苦妳了!」
「那我去烧水啰!」小女孩微微一笑,拎着扫帚转身离开!
蝶与仍是那副模样,状似慵懒地半靠在门旁,修长的身段、俊美的面孔,找不出一丝属于女性的娇柔,却也没有冷硬到令人不敢领教的阳刚味;浑身上下的气质,是淡雅,且独一无二的!可以是男,亦可以是女;看似热情易亲近,实则在某种程度上有着漠然的清冷气息,叫人不敢亵近。
这间「心情雅筑」是她开的茶馆,所有的茶品全由她一手包办,店面很小,生意却非常之好。
过了半年悠闲的生活,最近却无端多出了个新的烦恼!
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住在城东的大财主马如龙有位貌美如花的妻子沈芳瑜,对蝶与一见钟情,经常与夫吵吵闹闹,马如龙心有未甘,大发雷霆,决心要去找蝶与「算帐」。
马如龙一看见蝶与,细细品味,竟然也神魂恍然颠倒,暗暗想着:「哇塞!乖乖不得了!这…这个家伙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连我都会迷上,何况是我妻子。」
此时在旁边的部下问道:「老大,可是他是男的,不是吗?」
马如龙:「胡说,世上哪有这么美的男人?不可能。」
部下:「可是,如果他真是个男人呢?」
马如龙:「嗯,不管了,就先带回去『验明正身』,要是男的就杀他个三刀六洞,要是女人,就纳为小妾吧!哈哈哈……」
马如龙一厢情愿,这个异想天开的坏主意,他和一帮小啰喽,当然是被蝶与修理的惨不忍睹,这个为了妻子沈芳瑜吃干醋,大呼小叫前来兴师问罪的莽夫,想想还挺可爱的哪!
也因此,她的真实性别,成了众所追问的话题!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蝶与不直接穿上女装了事?其实她也想过要恢复真实性别,但是女装的她魅力实在是太大了,她宁可让别人继续猜忌她,也不要过着每天挥赶狂蜂浪蝶的日子。
随着时间的推进,心情雅筑的客人也愈变愈多,有贩夫走卒,江湖草莽,更多的是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
人多,难免嘴杂,蝶与这家的心情雅筑也不例外…
「最近蓝家的大动作不断,恐怕有事要发生了!可以预见另一个江湖风暴就要席卷整个武林了!」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叹道。
「哪个蓝家?什么风暴?」隔壁桌的年轻小伙子奇道。
另一个老头子端着茶杯,闻了闻茶香后慢慢说道:「还有哪个蓝家?当然就是四海帮的帮主,蓝海萍一家啊!」
中年汉子道:「蓝海萍早就退隐江湖啦!现在当家的是他的长子蓝建月!」
老头子似乎不相信的开口道:「他退隐江湖啦?什么时后的事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一个人嘀嘀咕咕的。
小伙子急道:「糟老头别打岔!喂,大叔,蓝家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中年汉子「嘿嘿」奸笑两声,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蓝海萍最宠爱的小女儿死了!听说是被毒死的…」
茶馆内顿时喧哗声不断。大家都知道,一年前蓝海萍的小女儿被人拐骗离家,蓝海萍为了此事发了一阵雷霆,扬言要将那名登徒子千刀万剐,还有那笔诱人的高额谢礼,让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茶馆内的人开始扩声讨论起来:「怎么死了呢?听说那位小姐才十三、四岁吧!?」
「这件事情我知道,那位蓝家的小姐长得可漂亮了,比天仙还要美丽哦!」
「少瞎扯,你又没看过天仙,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长得比天仙还是漂亮?」
一名三十出头的女侠不悦叫道:「人家小姐长得漂不漂亮关你们屁事?别打岔可不可以?」然后转头问向那名中年汉子:「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中年汉子冷冷笑道:「蓝家若是查不出凶手就不是蓝家了!他们当然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所以四海帮才会倾巢而出,直捣龙门总部…」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又开始喧哗起来。他们都没想到凶手竟然会是龙门的人!
龙门是专门培养杀手的地方,会接受委托而杀人并不奇怪,但怎么会挑上蓝家的人下手呢?他们难道不知道四海帮的势力吗?而且谁都不挑,却偏偏选上蓝海萍最疼爱的小女儿,这不是自找死路吗?还有,毒杀蓝家小姐的任务是受人委托的还是龙门门主的意思?如果是受人委托,那么委托人又是谁?如果是龙门门主的意思,那他为什么要和江湖上第一大帮派的四海帮为敌?
大伙儿的热烈讨论,引起了坐在角落的蝶与的注意。
「为什么龙门要与四海帮为敌呢?」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被在场最年轻的小妹妹问起。
一阵哑然。
刚刚的老头子仍是闻了一下茶香,然后沙哑的回答:「报仇!」
「咦?」大家转头过去,焦点全在那名老头子身上。
「十几年前,蓝海萍放火烧龙门,害死了龙夫人…四海帮的势力之大众所皆知,因此龙啸天隐忍的十几年后,终于开始他的复仇计划,第一目标,当然就是蓝家小姐了!」
那位小妹妹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为什么要放火烧龙门?」
对呀,为什么?蓝海萍不可能无缘无故只为了一个「爽」字而放火吧!?
老头子的眼神飘散,思绪飞回了数十年前…良久,他才慢慢说道:「其实,当初是龙啸天夫妇先对不起蓝海萍的…」
「咦!?」竟然还有这段往事呀?
蝶与更是拉长了耳朵在偷听。
「那年,龙啸天夫妇应该只有十七、八岁吧,蓝海萍也才二十出头而已…」老头子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刚冲进茶馆的莽汉给打断了。
莽汉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嘴里不断嚷着:「不好了,打起来了…」
众人有气难伸:「靠,你嚷屁呀!」
「什么东西打起来了?」小伙子对陈年往事没有兴趣,听到有人打架闹事,就一副准备仗剑江湖的模样。
「外面…呼呼…竹林那边…四、五个男的…呼呼…追杀一个女的…」莽汉上气不接下气,讲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就不知道有没有人听的懂。
「哦?」小伙子的精神全来了!是女的,太好了,他有机会表现了。然后开始挽起袖子,准备来个英雄救美。
莽汉好不容易喘完,喝了一口水后说道:「那个女的听说是姓龙,而那几个男的全部来自大理,都是段王爷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会有姓段的跑进来瞎凑热闹,难道是嫌江湖上还不够乱吗?
小伙子兴奋道:「好!我去救那个女的!」
莽汉愣了一下,随即又道:「啊,那个女的不好惹,是龙门的人!」
「没关…」
小伙子的话都还没说完,一个身穿白衣锦服的人忽然闪了过来,丢下一句「我去」之后,风一般的翻身上马,然后消失的不见人影。
「那个是…?」
「蓝老板!?」
******
蝶与骑着良驹,闪电般的穿梭在竹林之中。刚刚一时冲动跑了出来,竟忘了问那些人究竟是在竹林的哪一个方位。这座竹林虽说大不大,但要找一、两个人是何其困难的事?
咦!?等等,那边似乎有人声…蝶与策马回头,往另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着急!但心系着那名曾经想置她于死地的人的安危却是不睁的是实,她不应该理她的,但却又……
远远的,蝶与便看见有三个人在那缠斗,她一掌拍在马背上,藉力凌空飞起,顺着头顶上方的竹节叶枝轻踏过去。
那边的三个人忽见有人凌空而下,一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其中一个灰衣人怒目瞪着来人道:「他妈的,你小子混哪的!」
「你哪的啊,竟敢打断大爷的好事!」另一个也破口大骂。
蝶与眉头一皱,看见一名被灰衣人压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那不是龙如玉。
那名女子紧闭着双眼,泪水还不断的流出,似乎对自己悲惨的遭遇感到绝望,看见此幕的蝶与胸口怒气沸腾,一举剑就砍断那只还压在女子胸口上的双手!
灰衣人凄厉的哀嚎一声,痛倒在地。另一个男子见状也没了胆,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着。
该死的人渣!蝶与一抬脚就往那男子的胸口踹去,估计不死也半条命了!
蝶与蹲下问道:「姑娘,妳没事吧?」
女子正想感激一翻的时后,乍见蝶与的脸,忽然咆啸了起来:「是妳…妳竟然没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生门的媚娘!
「是妳!」蝶与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后遇到长生门的人。她知道媚娘不会武功,却非常忌惮宏丽,她惊恐的左右张望,恨不得自己从没这么多管闲事过。
「妳好狠毒的心,把我姐姐打回原形不说,还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她究竟哪里对不起妳了?」媚娘凄厉的哭吼着。既然知道蝶与仍好好的活在世上,那么蓝建月等人踏伐长生门的动作便显得豪无立场,在媚娘的想法里,她们并没有对不起蝶与,所以蓝建月也不应该如此残酷的对待她们。
可惜的是,蝶与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
「我不知道妳在说什么。」
「妳好狠毒啊,只许自己参悟,不准他人修道。我姐姐为了妳付出多大的代价妳知不知道,妳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死了算了…」媚娘疯狂的抓起地上的石头仍向蝶与,而蝶与竟然就这么不闪不躲的随她高兴。
「妳生气啊,妳动手啊,妳最好一剑砍死我,反正我在妳眼里不过也是修练邪门歪道的妖,妳不是重阳派的掌门人吗,妳为什么不痛快的给我一剑…」
蝶与的身子多处被石头砸伤,额角更是不断的流着鲜血。她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怨恨也是这么的痛苦。
「妳疯了吗?」另一个女子,不知名的女子忽然从蝶与的身后闪了出来,一剑挡开那颗飞向蝶与的石头。
「为什么不躲?」她转身问道,却呆愣在原地…她便是龙门的龙如玉…
如玉见到蝶与,激动的扳着她的肩问道:「妳没死!?妳竟然没死!?」
「哼,要她死还不容易!?」媚娘捡起地上的长剑,尖叫一声冲了过来,剑尖瞄准的是蝶与的胸口。
如玉大讶,带着蝶与转身躲开那剑,媚娘因为蝶与忽然闪开没了目标,踉跄的跌倒在地,手中的长剑断成两截,不偏不倚的刺进她的心中…
媚娘是带着恨意,不瞑目的下了黄泉。
看见媚娘死得不甘,蝶与的良心万分过意不去,内疚心一起,引起毒素攻心,忍不住喉头一甜,晕死过去。
如玉手快的接住软绵绵的蝶与,心里知道她体内的玄□□发作了。老天总喜欢和她们作对,追杀如玉的段氏高手发现到她的踪迹,正快马加鞭的冲了过来。
「在这里,龙门的ㄚ头在这里!」他们嘶吼着。
「追!别让她给逃了!」
如玉心急如焚,带着蝶与她根本没办法脱身,忽然眼角一瞄,看到那匹蝶与骑来的马儿,不由分说,将蝶与推上了马,自己足下轻点,上了马背后赶紧逃命去也!
迷迷糊糊之际,蝶与知道自己正被如玉带着走,她趴在马背上,虚弱的苦笑道:「为什么要救我?」她指的是刚刚媚娘刺杀她一事。
坐在她身后的如玉叹道:「我并不想救妳,但是妳对我龙门而言太重要了,我不得不救妳!」
「妳想要利用我为妳做什么?」蝶与微笑说道。
「哼,别把自己想得太美了!妳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如玉冷哼着。她对她的恨意还没有完全消除呢。
蝶与又吐了一大口鲜血,仍是不安份的又问:「为什么妳跟媚娘老是嚷着我怎么没有死?」
如玉见她又吐血了,忍不住吼道:「该死,妳别再说话了,给我好好的趴好,可千万别掉下去了,我可是没空拣妳起来啊!」
许久没有蝶与的反应,如玉担心的低头看了一眼,不得了,蝶与已经吐得满身是血,身上再无一处是干净的地方,她吓傻了…
******
如玉气急败坏的将蝶与带回城里的客栈。客栈老板看见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蝶与时,本想拒绝做她们生意的。当如玉拿钱砸得老板爽呼呼的时后,一切都变得狗腿起来。
如玉先要了一桶热水,三两下将蝶与脱个精光,然后把她仍进大浴桶里。幸好蝶与没有受什么太大的外伤,稍微整理一下就干净了,接着开始用内力帮她驱除体内的玄□□。
蝶与这时悠悠转醒,感觉到如玉在她身后忙乎,是轻声说道:「不用帮我驱毒了,我一时三刻还死不了!」
如玉放下双手,柳眉倒竖怒道:「我才懒得管妳的死活,妳活也好,死也罢,都不关我的事!」
蝶与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笑道:「那妳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直接把我丢在路边岂不更好?」其实蝶与知道如玉是刀子嘴,豆腐心,关心人的方式喜欢拐弯抹角,一点也不坦然。
如玉哼了哼,走到房门口大喊:「店小二,本姑娘要你煎的药到底煎好了没啊?」
远远传来回答声:「快煎好了!」
「煎好了就给本姑娘送上来!」
「是是是…」
「先前我问妳为什么妳跟媚娘老是嚷着我怎么没有死?妳还没告诉我答案呢!」
「妳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傻?」如玉挑眉问道。
蝶与一脸无辜的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嘛…
如玉道:「半年前,有人说妳被长生门的人打死了,蓝建月为了妳还特地找人去灭了长生门。一场盛大的下葬仪事,引出不少早已淡出江湖多年的前辈赶去哀悼…而妳竟然告诉我妳不知道此事?」
「如果我真的被埋在土里,风光的下葬,那么现在的我又是什么?」蝶与反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肯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蝶与无言。
这时,店小二端着煎好的汤药在旁门口问道:「姑娘,汤药煎好了!」
如玉开门,接过汤药后说道:「没事就别上来打扰我们,晚餐时候在来叫我们就可以了!」
蝶与问道:「这是什么药?」
「少废话,喝了就是,问这样多干麻?」如玉把药递到她的面前,一副老大不悦的样子。
蝶与皱着眉道:「可是很苦耶…」
「苦也得喝!如果妳不想我用灌的妳就乖乖的给我喝!」
蝶与捏着鼻子,很认命的将药喝下。她并不认为这种汤药能治好她的伤…为了不使如玉的用心付诸流水,因此是很听话的乖乖配合。
「先休息一下吧!晚餐过后我们就出发!」如玉边说边爬上床,将蝶与赶到床的内侧,自己则在外侧躺下。
蝶与问道:「妳要带我上哪去?」
「回龙门!」
「为什么?」蝶与歪头问道。
「别问为什么,总之妳现在在我的手上,别想要逃离!」如玉闭着眼睛回答。
蝶与也躺了下来:「妳放心,我不会逃走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