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假如我是铁手冷血追命(下)
楚风景听了,刚要说话,外面已有阵嘈杂声,马蹄声响起.
她面色一变,回头问赵汵,
“你带了多少人来?”
赵汵冷汗也随脸颊滑落,道,”不多,除了老孟,薛凉,只带了神机营三五十人.”
无情冷冷道,”来的却是弓箭手.”
楚风景咬牙道,”院外怕不下数百人。”
赵汵想了想,道,”七爷叫了牵机营来剿杀我们?”
无情道,”不,更可能是朱缅的另一支势力:天诛,这支队伍一向在附近活动.”
赵汵到底年纪仍幼,心下慌张,无意间身子竟不由自主向无情靠了过去.
这一靠,一惊:
怎么会向他靠过去!
真是吓糊涂了!
楚风景忽然却一扯赵汵衣袖,道,”你来.”
赵汵一怔,已被他拉至方才那口巨棺内旁,着急道,”姐,你做什么?”
楚风景道,”躺下去.”
赵汵涨红了小脸,道,”什么意思?”
楚风景道,”人人都以为你死了,你躺在里面,不要出声,不要动……”
赵汵没有说话,眼泪却快要掉出来了.
楚风景只得叹息道,”我自己有办法,你快进去!”
赵汵急了,大叫道,“我不进去!”
见乃姐不答,他又道,“假如……假如我是铁手冷血追命,也不会丢下盛捕头一个人,孤军作战!”
在旁的无情,乍闻那几个熟悉的名字,一怔.
他本来已观察了那棺材许久.
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大一口棺材?本来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什么又偏偏在这种地方?
此时:
马蹄声渐响,且从四面八方围拢来.
三人俱微微变色.
赵汵刚说完话,却被楚风景一肘击在后颈上,登时软了下去。
楚风景将他于棺中平置,盖好棺盖,虚掩一道,上面也不再封土。
回过头.
神色是清艳的一种俏杀.
那时大战前的神色!
四周忽然响起一阵鼓声。
低,沉,细,密的一阵鼓声!
这鼓声一响起,就把其它的声音压制了下去。
庭院里竟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那摄魂的鼓声,再也听不见其它声音了。
无情皱了皱眉,道,“是‘天诛’。”
楚风景道,“朱缅暗植势力,我也时有耳闻。他们的有位首领叫作燕鸣金,喜欢战前击鼓,专扰敌人心神……”犹在谈笑,身子竟平平飞起,朝外围黑暗中掠去。
朝敌阵中掠去!
这一掠,便如一道惊鸿,刹时已扑近敌阵前不到丈余处!
鼓声急急一挫,一个低哑细沉的声音大喝一声,“四!”
另一个高亢洪亮的声音同时喝道,“面!”
东北角.西北角上各一阵急响,数百支强驽一齐射出!
这些箭,不是全瞄准楚风景身上,而是于她前.后.左,右,附近半丈的范围内,形成了一个箭阵。
她如何退避,都等于是要和箭雨正面打招呼!
避无可避!
楚风景没有避。
她当然也不可能用兵器拨箭,她掠出来的时候是空着手的。
射箭用的都是特制强驽,她未必快得过这些箭。
然而她身子一折,竟安然退出了箭阵。
那时因为箭还未射出,她就已经开始退。
因为是强驽,弓弦声反而比一般明显。
而在别人都震摄于那雷霆般的一声大喝时,她却留意了弦声。
所以,立即后退!
外人看来,她就像是有根绳子拉着似的,一掠数丈,又极快速地被后扯回来。
箭阵全数落空。
有几支射到近前的,力已竭尽,也伤不了人了,被她反手一抄,抓了在手里。
楚风景翩然落回原地。
鬓发未乱。
气息如常。
她一转身,却向着无情,背着敌人,笑接着刚才的话。
“不过光靠这些手段,也伤不了人的。”
无情冷冷道,“怕还会伤了自己。”
语毕,在扶手上轻轻一按。
两枝没羽小箭,破空而出。
比敌阵的箭还迅急!
比对手的阵还凌厉!
无情这扬手间的两箭,就已经是种嘲讽和挑衅!
果然暗林里一个声音怒雷般响起,“楚!”
洪亮的声音应和般喝道,”歌!”
西南角.东南角弦声急响,要截住这两支小箭!
好严密的箭阵!
好一个“四面楚歌”!
然而这两支小箭,射到中途,却忽然一折。
轻轻一折,然而方向却有了大的偏差!
带起的风声依旧尖啸,去势不减,力道不变!
两支箭“嗤”地没入暗处的敌阵,随即响起两记闷哼。
“天诛”麾下,也是训练有素,进退有度的角色,纵然受伤,也不会痛呼失声。
但他们却也清楚,无情旨不在杀人。
只是予以警告。
这是何等嚣张!
而无情这两箭一发,敌阵骚动,接着那原先喝令的声音微微疑惑道,“无情?”
这手法,力道,除了无情,还会有谁?
楚风景望了眼无情,一笑,道,“大捕头,原来有人不知道你在这里。”
无情道,“可惜。”
楚风景道,“可惜什么?”
无情冷冷道,“可惜我恰好在。”
此时林外一阵木叶耸动,一个灰袍大脸的中年人,阔步走了进来,一开口,正是方才带头呼喝之人,一脸陪笑道,
“误会,误会……”
楚风景却不理他,故意向无情道,“有什么可惜?”
无情道,“若我不在这里,也许就不能证实南面王的罪行。”
楚风景道,“他犯了什么罪?”
无情道,“至少两条大罪。”
楚风景眼梢这才微微带过那脸色灰败的中年人,道,“哦?”
无情的声音却如碎金断玉般清晰,
“私调藩军,滋事生祸!”
那中年人干笑两声,道,“大捕头,这和王爷可全无干系,其中怕有诸多误会,实在是……请多宽待则个。”
无情道,”你是燕鸣金?”
中年人道,“是。”
无情盯住了他,神色冰冷,接着道,“你是燕鸣金?还是齐砚鸿?”
中年人脸色突变,道,“大捕头究竟想说什么?”
楚风景悠然接道,“王府四大,宋齐梁陈。齐砚鸿就是燕鸣金,燕鸣金就是齐砚鸿。齐先生即是王府管事,又是边骑统军,在外名气可不小哪,即使易名改姓,别人还是一样认得出来的。”
那中年人面上的惊愕之色褪去,竟也回复一派从容镇定,哈哈笑道,
“就算我齐砚鸿私调兵将便如何,我做的事情,可不等于王爷做的。难道四大名捕犯了案,就要抓诸葛小花去坐监么?”
无情猛地抬眼。
齐砚鸿只觉被他目光一扫,通体冰凉,甚为后悔刚才说出的话来。
楚风景道,“照你说来,这全是你一人的主意了?”
齐砚鸿道,“便是。”
楚风景又道,“这里的事,都由你负责?”
齐砚鸿道,“是我负责。”
楚风景道,“这些弓箭手,是不是只听你的号令?”
齐砚鸿道,“不错。”
楚风景再问,“你下令放箭,也是算你伤人?”
齐砚鸿不明白她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求证,道,“自然算我的。”
楚风景一贯温柔地一笑,道,“好。”
好?
什么好?
齐砚鸿一楞间,无情已缓缓地,平静地道,“ 我这几个月来追查的凶案,凶手就是你。”
齐砚鸿一惊,怒而反笑道,“你说什么?”
无情道,“知事刘雅善,两月前毙于南郊,随行差役三十四人,无一幸免。”冷冷审视齐砚鸿,道,“你可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齐砚鸿变了脸色,道,“我……怎会知道。”
无情道,“你知道的。”
停了一停,才道,“因为他们是被乱箭当场射死,而当时方圆百里内,能同时包围射杀这么多人而又训练有素,撤退得当的,就只有你和你的‘天诛’而已。”
齐砚鸿冷汗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