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才意气自舒卷
朱红门.铜漆环.深宅大院.
这样的排场在这样的僻远地方是突兀的,唯一的,且也拥有着无上的权力和尊荣.
它当然不是知府知州知县大院,但无疑比它们更威严,更宏大,更有一方官家的气派.
它的主人,远在京城.
这里是他的老家,也是祖宅.
涧阳的老百姓,到了后来,凡事不愿找官府,只愿到这里来解决.
只因为:
公平,公正,决不偏私,永不偏袒.
更主要的原因是:
到了这里,你不用害怕强权的压迫,至少,在涧阳的地盘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门口有人,一共四个.大门总是开着的,他们就站在阳光下,随意地说笑着.
他们的相貌,衣着,都及普通.意态闲散,神情自如,也偶尔和街上的小贩,临街的街坊招呼,点头,寒喧.
他们的样子,实实在在也就像很普通,很实在的平民老百姓.没有一点点特殊的地方.
然而他们四人,却曾合作抓贼四十一次,剿悍匪二十一拔,手刃凶徒十一人.涧阳的老百姓,都私下称他们为”边城四大名捕”.(他们却都没有公务在身)
他们在江湖上也不是籍籍无名.武林人士称他们为”人生四得”.官府当差的,都要尊称他们一声”大哥”.
而事实上,他们都姓:
舒.
舒解意,舒知言,舒融会,舒贯通.
他们也不是生来就叫这些个名字.
那是后来改的.
给他们改这名字的人,本身很有点学问,然而却不肯将这学问展露出来.只笑说,”知言解意,融会贯通.这两句话我都知道了,一定是很有道理的,你们好好记着,也好好学学吧.”
当时旁边还有一位纵横无敌的老四大中的人物,听了后,感慨说,”真是百种况味都给你说完了,人生有此四得,已足够无虞了.”
于是,”人生四得”的名号,便从此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正午.
舒知言原在吃梨.舒解意正和舒融会比谁的指甲长,舒贯通则闭着眼睛晒太阳.
这本是极为平静.祥和的一天,他们也没有预料到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一眼看过,一瞬瞥过,就再也忘不了,甩不开的人.
两个男人.
这原本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大街小巷除了女人都是男人.
好看的男人他们也见过不少.
他们自己府里的总管刘少七.就是个少见的美男子.
可是面前这两个这样的,他们还真没见过.
他们先看到的一个,身量很小,身子也显瘦弱,甩掉了头上的草帽,一时间只觉得:
美!
世上怎么还有那么个美丽男子!
他的眼,眉,鼻,唇,都美好得不似人间应有的,兼之肤色白嫩,神色间又有稍显幼稚的娇憨,说不出的动人心弦,四人虽是男子,也不禁看呆了.
但他后面还跟着个男子,一走上来,立刻就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傲!
他走过来,一句都还未说,一言还未发,但全身间散发的冷与傲,分明已侵入了他们四个的眉心,胸口,以及各个要害.
仔细看,他又是清俊且忧郁的,这样随随便便看别人一眼,同样可以勾人心魄.
特别是女子,有谁可以抵制,抵抗他这样一眼,那样一笑?
呀.
这样的男子,怕也只有如今借居在此的那位公子,可以和他相比了吧?
正思想间,那高大的男子微皱了皱眉,左手在胸膛上按了一按.
明眼人一看即知:
那是受了伤.
且伤得不轻.
舒解意第一个反应是:
这人受了伤,是来求助的.
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一想法:只因这人笑意的冷,挺立的傲,都让他觉得:他不是一个求人的人.
更何况,接下来,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那美丽的男子甩了帽子,居然就一叉腰,瞪着眼,大声道,”呔,你们这可是…”声音清脆娇媚,显是女子口音.
高大男子不等他说完,已低声地,尖锐地问了句,”安平门舒府?”
他的口气不善,声调也拔得很高.
四人互视一眼,舒融会耐着性子,道,”不错,这位是…?”
那高大男子不耐打断道,”好!”
好字一出,突变立现!
那高大男子左手一肘,就撞在那美丽男子(其实却是女子)肩上,撞得他”呀”的叫了一声,却也不痛,只往斜里冲出了好几步.使得他和众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来了.
四人不明白他为何对同来的人下手,谁知他撞开了那美丽男子,一声呼啸,一反手,就从背后抽出把蓝惶惶,绿亮亮的剑来!
剑带破风.
仔细看,他原来背负尾琴,那剑,本来就藏在琴里.匣中.
他抽剑,挥剑,眉宇间带了点舒展不开的忧抑.
四舒才一见他的剑,他就收了剑.
那如一泓秋水,碧色如春的剑.
一闪而逝.
然后他们低头,看到:
舒解意破了袖子.
舒融会眉心有一条细红的伤痕.
舒贯通衣内的一块腰牌,断了线掉到地上.
舒知言头上的一缕发,散落了下来.
他拔剑收剑的这一瞬,竟同时击了.伤了四人.
且都不是泛泛之辈,无名之徒.
四人都震惊!
且怒!
面对这样的挑衅,没有谁会不愤怒.
四人同时出手.
立刻反击!
一出手就是:
“大意金刚拳”.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且一同学艺,一旦出手,往往能配合无间,先发制敌.
然而这次,他们碰不到.
竟然碰不到他的身体!
甚至连他一片衣角,一根头发,都抓不到!
而面前的敌人,意态悠然,青衣欲展,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这却是他们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的情形!
我非他敌.
他们心里明白,但是不能退.
只有战!
如果退了,或许可以保一时之全,但舒府的牌子,从此蒙灰.
所以他们只有挺身而上.
再战!
那高大男子的眼中,也露出惊异和欣赏的神色来,只是侧身避开攻击.并未反击.
就在此时,府内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不要打了!”
声音很好听.但并非一味的柔软,听到的人,难免会想:
这一定是个奇异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