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行程紧凑,估摸著年末便能赶到江南去。当时秋季已过,日子入了冬。一路上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一天冷过一天了。
到了朱仙镇,离开封府也不远了,这再往东往南的土地,都大多为平原,即使有山,比起西北那些高原峻岭来,简直是用“玲珑”二字形容才好,因此行路也快捷了些。
素还真和谈无欲在朱仙镇找了家客栈落脚,到了晚上,谈无欲才摆开纸笔,写了几个字,门外响起了陌生的讯问声:“请问是素公子和谈公子麽?”二人不禁有些吃惊,这里竟有人的他们两个的人麽?谈无欲搁下了笔,本在一旁正在翻看一莲托生留下的经卷的素还真,这时也放下书,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著的是一个样貌乾淨伶俐的年青人,打扮普通。他看见打开了门的素还真,笑道:“您就是素公子吧,小的是奉命来送信的。”他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一封信,素还真接过去,请他进去喝杯茶,青年摇头连称不敢,素还真要打点些赏钱给他,他也推辞掉了,又行过礼便匆匆离去。
素还真转身掩上门,一边走向书案去,一边拆著信封。谈无欲看向他,言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属从,教导得倒是不错。”素还真看了落款,笑道:“这回是我们身边人,无忌师弟家的。”
谈无欲歎道:“我说怎麽这麽淮,想必只要有他家手下的地方,都收到了送信的命令吧,就等著看谁能遇上我们了,虽然麻烦了些,倒也算是个办法。”素还真急速扫视了一遍,神色凝重起来,谈无欲见他笑容不复,问道:“出了什麽事?”
素还真将信递与他言道:“是师傅。”谈无欲急忙接过去看了起来,原来他们走后不久,八趾麒麟便云游归来,可是才安定一段时间,就害起病来,开始都还不以为意认为只是小恙,可是病情竟渐渐转深,竟有恶疾之势,因此无忌天子希望两位师兄速速回去,以防万一。这信上落款的日子距他们收到已将近半月了。
谈无欲站了起来,担忧道:“师傅一向身体康健,怎麽病成这样?”素还真“嗯”了一声,并不作答,心中忧虑,跃然脸上。谈无欲装好信,又言道:“平常越是不生病的,生起病来越是凶险。”他想了想,言道,“只有无忌在师傅身边,怎麽照料得过来,无忌叫我们回去,想必师傅也点了头的。”素还真点头回道:“的确不妥。”便不再说话,在房中来回走动思虑著。
谈无欲看了看素还真,话语顿了顿,方才又言道:“江南是去不成了,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要回去,我明日就启程,你,自己看著办吧,你若实在有事,我一个人回去也无妨,无忌和我,两个人总该照顾得来了。”素还真依旧只是嗯了一声,也不说其他。
因第二日又要上路,谈无欲早早就上床去睡了,素还真替他吹灭了烛火,自己坐在黑暗中,睁著眼睛,迟迟不曾就寝,到临近天晓的时候,方才轻轻脱衣上床,床上一直假寐的谈无欲这也才跟著睡去。
待他被素还真叫醒时,天已大亮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桌上已经整整齐齐摆放著行李,谈无欲掀开被子走下床,问道:“你都收拾好了?”素还真正擦拭著配剑,抬起头看向他言道:“是,水我也放在那里了,你先洗漱。”等谈无欲穿好衣洗漱罢了,素还真已让人送来了早点摆放好,自己坐在桌边等他,两人一声不吭,默默地吃著早饭,等到两边的筷子都放下,谈无欲突然开口言道:“我知道了,我一个人走罢。”他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得毫无起伏。
素还真脸上有些豫意,语气里也不无歉意:“无欲……”他才张口,谈无欲便打断道:“你不用说什麽,你不能去,自然有重要的事,我想师傅也是能理解体谅你的。”素还真不再说话,两人又收点了下东西,谈无欲便提著包袱离开客栈,素还真看著他远去的身影,心中突然有些怅然,不知怎的,一种并不吉祥的预感萦绕上了心头,过了很久,他方才转身,踏上了不同的旅途。
这年的雪格外的多,格外的大,到了湘州,一路上先前未的雪还未化开,新雪又盖了上来,南方的雪又湿又重,层层的冻住,官道上许多地方都厚厚的冻上了一层冰雪,又硬又滑,行人在上面行走,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防滑倒,更不论那些人迹稀少的山路了。
因从无忌的信中得知他们今冬并未搬去山上,仍旧住在水竹居里,谈无欲索性不走陆路,雇了一条小船,逆流而上。途中有一水流尚且宽平处,那两岸是大片的竹林,密密匝匝的,皆覆著厚雪,从那皑皑白雪中透出几分尚馀的翠色来,又不时传来因承受不了过重积雪的折竹声。
谈无欲吩咐船家在竹林边上停了船,拿著东西下船上岸。那竹林里没有人来,雪地整片晶莹纯粹,不然人烟凡尘的模样。谈无欲双足才著地,脚顿时陷进雪里去,咯吱咯吱的,林子里的雪要比外面的更厚,一路走过去,留下一串儿脚印,谈无欲看著自己破坏的印记,觉得有点儿可惜,却又感到一阵快意,他在竹林自里穿行了一会儿,便走到了头。一条天然的水道,把竹林子隔开,因为竹林过密,水道也弯曲,若从外面看过来,倒也不容易发觉什麽。这水道上还半搁著一条竹筏子,谈无欲把那竹筏子推进水里,背好包袱踏了上去,撑著长篙沿著那水道向深处滑去,那水面越来越宽,两边也都是竹林,其中又有分叉,到最后,是一个小小一潭湖水,那湖中建著一座竹屋,竹屋门前用竹子铺搭成一条并不算窄竹桥,一直通到湖心,那竹桥尽头还停著一条小舟和一条竹筏。
谈无欲将竹筏靠过去,起身上桥,又将筏子删好,这时那侧屋的一个小门吱呀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著淡黄杉子的少年,他看到谈无欲,神情一愣,随即便飞速的奔了过来,惊喜地叫道:“二师兄,你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