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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爹[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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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夺女

“爹协”特地派人来安抚,说是养女养子回家就像家养兽归林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好事,为了让小菊能够适应回家生活,让古清在第一周不要上门探访。

古清一咬牙,忍了三天。

第三天夜里,古清看着小白兔枕套,忍不住了。

一眼就好,只看一眼就好。

这么想着,古清循着小菊的气息,趁着夜幕,一步一躲,悄悄来到村里。

竟然是间红砖白瓦的大房子。

古清站在屋顶上犹豫了——难道说,是小菊亲爹发了财,想起把小菊接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对。

古清想到那天,那人的装扮。

低头看看脚下的瓦,有青苔,是十年以上的房子了。

——不是吧……

古清一个翻身下了屋顶,直寻着小菊的气息而去。

找不到。

屋里屋外寻遍了,就是找不到。

古清急了,手往墙上一放念起了咒语。

——三天前。

“我瞧见了,那丫头没死,前两天在山上玩呢!”

“看你傻的,把那丫头卖给周太爷家,不就盖上瓦房了?指不定,太爷一欢喜,小拴娶媳妇的钱也有了呢!”

“我家女儿十三岁了,颇能供爷差使,爷就收了她吧。”

“二十两,足足二十两啊!白花花的……”

——为什么,这种男人,你却愿意叫他一声爹?

古清的眼角,慢慢的,慢慢的,滑下一颗清泪。

电闪雷鸣。

这夜狂风大作。

这夜霹雳惊雷。

周太爷家的门被风“砰——”地一声吹开。

一个白发及腰的男子在门口,负手而立。

“你是谁?是人?是鬼?”众卫院紧张地聚在一起,手扛□□指着那细长的身影。

电过。

骤然的强光下,一双金色的眸:“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那人进一步。众卫院退一步。

忽然,为首的卫队长跌坐在地:“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众卫大惊,不明就里,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却见他抖着手,指着男人走过的地方——每一块青砖上,都有一个下陷三寸的脚印。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什么事啊?嚷成这样?”

周太爷穿着睡衣腆腹而出,才下楼便吓了个屁滚尿流:“鬼啊!鬼啊!快把他给我弄出去!”

那男子二话没说,飞身上前,轻飘飘地落在周太爷面前半寸,悠然道:“我女儿呢?”

“我……没……没见过……你女儿……”周太爷的裤子湿了。

“你前天,买来的那个女孩儿呢?”

“在,在地牢……她不听话……咳,我不是……我不知道她是您……”

“睡吧。”男人的嘴边,一个充满寒意的笑容。

站在地牢门口,古清的牙咬紧了。

小菊身上丝面的小花袄早不见了,梢寒的初春,只穿一件破的单衣,缩在角落里打着抖——凑上前一看,脸上身上横七竖八都是血痕,一张小脸竟伤得像花猫一般。

古清默默脱下外衣给她包上,把她打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外走去。

“古……叔叔?”小菊的睫毛抖了两抖,想睁开眼,却没力气。

“是我,没事了,是我。”古清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三天,只有三天,被自己养得红扑扑圆滚滚的小脸就这么凹了下去……

“古叔叔,我害怕……他们打我……好疼……”小菊闭着眼,眼泪顺着眼角哗哗而下。

“乖,没事了,没事了,叔叔在……”忽然,一顿,“小菊,叫爹。”

“……不叫……爹是……好可怕的……”小菊一提到“爹”,竟抖成一团。

古清忙搂紧她,终于明白——爹,在小菊看来,是那个舞着砍刀,冲向她的男人。

“不叫就不叫吧。”抚开她额前的乱发,古清低下头,在那额上一吻,“我们回家。”

猛地,小菊拽紧了他的衣襟。

“嗯?”古清停下脚步。

雷过。

静。

怀里的孩子动了动——轻轻的,轻轻的……

“阿爸。”

屋外是大雨倾盆。

古清把小菊用外套包好,横抱着,一步一个脚印,向雨里走去。

村民,庄丁,院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院子,拿着刀、枪、剑、棍,见古清出来,一拥而上——却在一米处,齐齐停住了脚步。

银色的发丝在空中凌乱地飞舞,金色的眸子在眼眶里凝聚着杀意,全身上下都散出戾气来:“我只是来带走我女儿,我不想伤人。”

大雨中,古清的话像是闷雷,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人群知趣地散去了。

忽然,有一个人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窜到古清面前,劈手就夺:“谁说是你女儿?分明是我丫头!”——小菊的亲爹。

古清狐目猛地瞪溜圆:“你说什么?!”

狂电。

怒雷。

那人哆嗦着后退了一步,古清眯起眼盯着他:“你——再说一次?”

“我……我……”那人一软,跌坐在地,两腿空蹬着向后退,“不是,我没说,我不要了,二十两不要了……”

古清别过头,连一眼,也没再多瞧。

瓢泼大雨浇得他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精湿,银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上、脸上、身上,水顺着眉边流下,流成两条渠……

古清全不在意,依旧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村外走去。

前额发上的一滴水,落在小菊脸上,小菊下意识地动了动,古清忙低声向怀里问道:“淋着么?冷么?”

怀里的脑袋微微摇了摇。

于是古清满意点点头:“还好,穿了天织锦的外衣。”

雨还在下。

村里的人目送着古清远去,谁都,没有动。

回到狐宫,古清顾不上自己满头满身淋漓的水,把小菊放在床上外套一脱就上起药来。

“你还把她带回来?”身后,男人的声音。

古清一滞,没有回头:“与你何干?”

“朕说过,‘在每一个选择的契机,她都不会选择你’。”男人墨黑的瞳,幽幽地,沉在浓黑的夜里,锁着古清的背影,一晃也不晃。

“便是,又如何?——她是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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