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苏九陷进了巨大的困扰。
不就一六王府吗,天下间的事情有什么能难得倒她鬼灵精怪九公主的!但这一次不同,韩军师说不能打草惊蛇,自己也不愿意给安哥哥添麻烦。
还记得当初潭玉枢帮安哥哥杀了那些官宦仇家,安哥哥郑重地说欠他一个人情,后来林青远为穆佳的事烦恼的时候,安哥哥就说如果有用的上他的地方但说无防……苏九当时就想,我们家安哥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意思是苏九之下,任何人之上)怎么还欠你一界奸商的债?不就是哄个男人开心吗,这人情我来替他还了!
于是乎,苏九今日悲叹啊,当初干吗来搅这趟浑水?哎,真是赔了老公又折兵,这笔买卖,栽了!
于是她买了乞丐的蹲点,一连数日蹲在六王府对面,每天对着那扇大门,就不信琢磨不出进去的办法来。
“想出来了吗?”
中午,欧阳凡来送饭。九公主摇摇头,把连日的愤恨狠狠地发泄在馒头上。
“你平常不挺厉害的吗?怎么,一个人斗不过六个人!”见她不说话,欧阳凡开始挖苦她。
九公主闻声冷眼一斜,电光火石间,寒冰般的杀气四处游走。输人不输气势……但其实她确实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于是转瞬又软了下来。
欧阳凡见她不说话,便问道,“你平时都怎么欺负苏七的,那些花花肠子难道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方法?”
九公主嘟囔着嘴,“第一,榨他的银子,强占他的物品为己有。第二,折磨他的□□跟心灵。第三,在爹面前告他坏话。比如出门时用他的银子狂买不实用的东西回家后强行跟他的宝贝翡翠扇对换再一不小心把扇子弄碎然后跟爹说是他弄坏的。”
“……”
“但不论我怎么伤害他,他还是我哥,他不会拿我怎么样。里边的人不同,若他真想驰骋武林,得知我们的身份以后不是马上杀掉或者抓起来留着威胁我爹就是揽络我们为己所用。进入这个大门并不难,难的是渗入六王爷身边,我们要的不仅仅是情报,还必须要有胜算才行。”
“哟!”欧阳凡赞叹地直点头,“满以为你脑袋里只有坏水呢,原来想事情还挺周到的。”
“那当然,你别小看苏家九公主,这公主之名可不是白来的!”苏九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欧阳凡突然怪道,“既然安素怜经常接近六王爷,为何不让他帮忙引见?”
苏九将一根手指竖起来在欧阳凡眼前来回摇晃,“不,可,能。这个方法我第一个就排除了。我安哥哥接近六王跟尚龙是为了调查避水扇,但扇子现在潭家,这事他们都知道。于是六王就让安哥哥跟潭玉枢交涉,但后者不肯让步。朝廷一向文武不合,六王本想放弃,尚大人却不肯,两人较起劲来谁也不松口,我安哥哥在中间躲还躲不开呢。”
欧阳眉头紧锁,慢慢地分析,“这么说六王爷可能不是幕后主使,一个野心武林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小肚鸡肠?你想啊,兵器有五件,他不赶紧让人找其他四件而专注与某大人看中的扇子,这不是很矛盾吗?”
“其他四样……其他……其他……欧阳!我想到了!”九公主突然跳了起来,“这回也只有赌一把了!”
然后,她拉着欧阳凡飞速跑回客栈,书信两封,一封于苏七,一封于韩双,两只信鸽同时起飞,接下来就只能等待了。
欧阳凡眯着眼睛望着她,他知道这丫头脑袋里又被坏水占了上峰,却不知道这回倒霉的人会是谁。
洛阳。
白云山庄江家。
我跟青远也被前所未有的巨大问题困扰着。
“苏……苏兄……你怎么来了……!”
在第二天讨论如何杀死剑尊的会议上,江老头请来了一位神秘嘉宾。当他说到这个人曾经重伤剑尊,我就怀疑会不会是他。果然,当苏七从帘子后边走出来时,配上满堂彩的热烈掌声,我的脸已经煞白。
苏七到是机灵,上前与我们一拱手,也没带称呼,“两位,久违了,最近可好。”
我跟青远连忙顺水推舟,“日子还算过的去,就是上月家父去世的事,还叫我们姐弟有些喘不过气。”
苏七眼睛一转,想必他明白我们现在的身份了。只是他嘴边的笑意实在让人起鸡皮疙瘩,而且还边笑边看我,看了我又再笑……
“杨老先生德高望重,早年家父与他也有些交情……这样,我们先谈正事,随后再叙旧。”再笑,别过。
苏七你知道我打不过你才这样的吧,你是故意的……
随后苏七向我们讲述了他与剑尊比试的经过以及来龙去脉。“简单来说就是,这小子不简单。”
江老头听过之后颇显为难,“也就是说,剑法高强且胸口有伤痕的瘦小男孩,就有可能是他吗?”
苏七微笑点头。
老人家为难得眉头越发深锁,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见男人就脱他的衣服吧。可是苏七是最后见过他的人,自从那次之后剑尊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苏七笑着笑着,突然转过头来冲我们眨眨眼,恶作剧般狡邪。
“庄主,我听说剑尊曾在云来客栈现身,当时很多人都见过!”忽然,人群中一个声音喊了出来。
“没错!平安门的洪天雷洪大哥就还跟他打过照面呢。”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既然这么多人见过,怎么不能画一张他的画像呢?”有人提出了疑问。
众人一阵沉默,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将目光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苏七身上,期待他能做答。
苏七优雅地一笑,轻轻说:“传闻,剑尊样貌十分俊美,那些见了他的人都被他迷住了,不愿意透露。至于洪掌门嘛……他曾受人之托不参与此事,既出此言,各位也就不要为难了吧。再者,剑尊不仅剑法高超,而且具各家所长,这易容之术更是不在话下,当日我见他的相貌,怕是画了出来,也没有用的。”
众人一阵嘈杂,最后没有人在提出异议。
我眯着眼睛看着在场的每个人,尽量把他们的脸记进脑子里,如果将来他们敢说什么不该说的,我就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我……
青远轻轻捅了我一下。“你呲牙咧嘴干什么呢?”
……
苏七见没人再说话,便又开了口说:“事实上,最近我的人探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哦?是什么消息?”江老头口气充满期待,他对这个唯一给剑尊造成重伤的人崇拜得不得了。我跟青远不约也竖起耳朵来。
“听闻江苏最近出现一个剑法很厉害的人,笼络当地商家为金钱后盾,创建了一个门派,名叫天剑门。而这个门主……”说着他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瞟向我,“就是剑尊。”
什么!!!!!!!!!!!?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个天剑门是在半个月之前突然出现的,也就是剑尊失踪之后不久。现在正在广收门徒,恐怕有一视武林之心哦!”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便议论纷纷起来。
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吧,竟然敢冒充我的名字,还想不想在这世上混了!嫌日子无聊想去西天地府旅游怎么的!
不行,这事我得管!
我一扭头刚想趁乱离开,又被青远抓住胳膊。
“冷静,你去了想干什么,去暴露自己身份吗?”
我狠狠收回胳膊,沉默了一会。“说实话,剑尊这个称号……我的确不想要。但是我也容不得别人拿它乱来。”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们更要冷静,那个称号并不怎么样你看看周围人的反映就知道了。现在有人愿意替你背黑锅换了是我可是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你不用说了,剑尊杀人是事实。”我的表情冷了下来,“他们死在我手上,他们的儿女亲友想要替他们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
“你不是要查出杀你父母师傅的凶手吗,你不傻吧,孙子兵法读过吧?知道什么叫心计吗?”
……
“……我是说,现在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名誉问题就先忍耐一下吧。”
青远双手抓着我的双肩,好象怕一松手我就会像蝴蝶一样飞走似的。我可没那么脆弱,虽然我穿着女人的衣服,可你真当我是女人么?
青远说的对,我们不能时光倒流,已经死了的人我们救不回来。我们也看不见当时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二十年前我父母到底怎么了。但是,我还活着,我不傻,所以冒充别人骗取同情获得真相这件事情……即使我不耻,也做得来……
午后,苏七来找我们。
“起先,是爹得知江湖中竟有一孩子使用冰破,对你别加赞赏,我心里一时不平衡就找人查了你。得到的消息却让我大吃一惊,江湖中有人企图夺得我爹的宝座,这个时候你竟然拿着那把冰破以绝高的剑法出现,这令我十分在意。所以我拿了爹的剑向你发出邀请,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你必定无法忍受墨玉的诱惑而露出真面目。不过你竟然不认识我,也不认识苏家的墨玉!你的眼神清澈,加上青远的出现,我明白这只是单纯的误会。虽然我赢了,但我没有拿走冰破的理由。”
我冷哼一声,“你是想让我当饵,以冰破引出真正的幕后人吧。”
“嘿嘿!”苏七笑着,“我相信没人能从你那拿走冰破。”
我也笑,嘲笑自己,“上次我不是输得很惨么?”
苏七摇头,“素怜有一句话说的很经典,他说,我是杀手,为什么要光明正大?你会点穴,但上次却没有用。你问我是谁,住在哪。当时我真的有点害怕,怕我把剑拿走了,你会追来搞得我不得安宁。”
我冷笑,“你少说了两样,暗器跟寒毒。”
青远补充着,“虽然不是真正的毒,却能使肌肤溃烂,五脏坏死。”
苏七打了个激灵,“幸好我没拿。”
于是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但我知道我欠他一把剑。
“关于那个天剑门……”青远问了出来,“是什么样的地方?”
“是最近半个月突然冒湖来的江湖门派,结集了苏州一带有名的商家,势力大得不得了呢!”
“那个剑尊……想干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还来不及深入。”
“看来,我们有必要走一趟了。”
……
窗外突然一阵鸽子叫声,青远打开窗,站在外面的信鸽腿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竹筒,筒子上用烧红的烙铁印着一个字。“七”。
两天以后,苏九的信鸽飞了回来,她看完信后突然仰天狂笑,“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阻得了我九公主的去路!门槛高了不起啊,马上就让你见识到姑奶奶的厉害!你擦干净屁股等着挨踢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剁吧!哈!哈!哈——!”
然后,当整个宝莱客栈包括店小二和掌柜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他们这桌上时,欧阳凡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根,他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跟这丫头在一起实在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