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六王府。花园的鱼塘。
管家沈万福站在宝城王身边小声报告,“王爷,姓白的丫头离开已经好几天了,依旧不见动静,是不是让奴才去打探打探?”
六王爷表情有些焦急,他随意地抓了几把鱼食丢进池子里,然后转过身说,“鸭子已经褪了毛,开了膛,下了锅,可不能让它就这么飞了!”
墨玉,那是把世间罕见的宝贝,传说是百十年前落在昆仑山的星石所铸(流星、陨石)。那种金属千年难寻,不生锈,不开刃,锋利无比!
姓白的丫头既然得到了它,却又亲自送剑,这里边莫非有什么文章?
不,即使有文章也罢,只要这剑到了本王的手上,就绝对要让它在六王府生出根,不能再转到他人之手,成为别人之物!!
“是,王爷。”沈万福微微欠身,退了下去。
洛阳的我们,从接到江老头的信开始,就头痛不已。五个人围着张桌子叫佛祖。
正在这时,青远接到了九公主的信,信上问了关于他师傅的事情,我心里一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青远搔耳挠腮想了半天,对于这个师傅他到底会不会写字的问题,大家展开了严肃的讨论和投票,最后半数以上表示弃权(薛萧、程云、唐绝根本不认识青远的师傅),结果没有参考价值,作废。
青远说,“师傅肯定下山了,这点是无庸置疑的。至于去了哪里……事实上师傅白天都不在家里,虽然知道他是去钓鱼,但我们也没跟着,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去钓鱼或者去干了什么别的事情我也……但可以肯定师傅一定不在山上!”
废话!!
包括我在内的四人一人瞪他一记白眼。
“……你们……就算这样看我也没办法啊,毕竟我离开师傅都好几年了……如果连一直在他身边的小凡都不清楚的话,问我又有什么用!”
这也不是他的错,于是大家收回白眼。
我叹了口气,“师傅写给雾灵老人的信……虽然师傅说没有什么,可我总觉得其中一定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师傅不说,老人也不说……”
“等一下!”青远突然奇怪地望着我。
然后薛萧的目光也犀利起来,“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说什么了?”我愣着,我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他们望着我的眼神就好象……好象两只狼……不,一只狼一只狐狸!他们嗅到了猎物的气息,或者说……难道是商人天生的直觉发现了什么?
薛萧从凳子上站起来,上身越过桌面慢慢朝我逼近,“你刚刚说话的样子,就好象你师傅亲口跟你说了什么一样!”
“呃……怎么会,我师傅已经过逝了……”我慢慢后退着。
“不对!”青远就坐在我的旁边,他一把拦住我的腰迫使我面对现实,“你刚刚的口气可不是猜测,而是肯定!就好象你师傅亲口告诉你一样。”
“不,我,我猜的!”我张大眼睛,目光坚定地否决着。
可是……
我想了一千零一种他们的反映,我猜测着他们会穷追猛打,然后我就隐瞒到底,我猜测着他们可能会像玉枢那样欲擒故纵,故意漫不经心,最后变成我是最着急的那个,一不小心说出真相,我猜测到他们会搬出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某只猴子的七十二变、某个和尚的八十一难……对付我……可我却没想到这一种……
青远揽着我腰的手臂猛地一收,将我整个人都搂在怀里——在我反应不及发呆的那一刹那,他的另一只胳膊从另外一边将我揽得更紧,我的胸口贴进他的心脏,感受着热血流过的震撼,和那从未听过的“扑通,扑通”的声音——我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我们二人因为撞击微微飞扬的绣发慢慢落下,痒痒地擦过我的面颊……
青远歪着头,嘴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我不想后悔,我不想因为你对我的不信任,因为我的无能,导致你受伤害,或者……出现我更加不想见到不能接受的事情,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请你告诉我,告诉我好吗……”说着,他的手臂加紧了力道,我完全被包围在里面,沉沉地心跳侵占了我周围的空间,剥夺了我全部的感知……
我愣着,愣愣地感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知所措。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如果换做平时有人敢如此对我,我保证让他“死不见尸”,我相信着我的冰破有这个本事,我相信着我有这个实力,我相信着……
虽然我相信着,可是……可是……
此刻,我竟然不能动弹!我的手微微抖着,即便头脑在拼命地叫喊,喊着赶快杀了他——不,至少推开他!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冰破叫嚣着,却不是残暴的声音。……
我愣着,愣着,愣了的自己全身心地感受着他……然后,我突然想到这话不是对我说的,青远爱的人,不可能是我……
最后,我渐渐恢复了平常的自己,渐渐可以控制身体行动自如,冰破恢复安静。
我推开了他。
我笑着,压抑内心不明的冲动和伤感,某些说不明讲不清的难过和失落,我继续笑着,“青远,我不是她。”
“……”
青远放开了我,表情中哀伤和一点点的幽怨,皱起的眉毛下面那双明亮的眼睛蒙起纱雾。
我叹了口气,回过身。
然后我们的眼睛,对上了三双好奇、诧异、惊讶的眼睛。
好吧,海朝的事也不能一直瞒着。
我承认我确实不想说,我想隐瞒着,这一切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把他们引进麻烦和危险之中。
我知道青远真的关心我,大家也都很担心我。但我本来是一个人,现在有他们在身边,我该庆幸的,可同时我又害怕失去,我很不安。
他们对我越好,我就越害怕,他们离我的心越近,我反而会后退,我本能地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保持着跟他们的距离,因为我身上背了数十条人命和一份二十年的仇恨,我满身血污,我越珍惜他们就越不想让他们染上我的颜色……
我不得不把他们推开,推得远远的,最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幸福快乐地生活着……
但,我好象没这个资本。
大家都太过强大、太过聪明了,强大到不需要我的保护,甚至可以保护我,就算我现在不说,凭玉枢的本事,相信很快就能查到了。
对于他们,我本能地向往和排斥着,我矛盾地想要和他们在一起却不想告诉他们实情,但我更不想伤害他们,因为我害怕,有一天他们或许会离我而去……
“穆佳?我……。”青远欲言又止。
我摇摇头,岔开话题,“海昭的事情,我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于是,我告诉他们海昭是我的同乡,为了替师傅报仇而创建了天剑门,现在是咱们的人了。
于是大家又围绕正题开始讨论起来,青远的话,被人忘在了脑后。
东京开封,依旧是阴雨绵绵,但,这个老天啊——他是会偏心的!
就从一辆尼龙罩顶的华丽马车停在客栈门前那刹那开始,老天突然雨收云开,风止天晴。随即,马车的轿帘被人挑开,两位天人自车上飘下,顿时满街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哥!你们可来了!”九公主满面愁容从客栈里跑出来,见到她两位哥哥一下就扑了上去。
苏羽仁笑着,“是谁欺负九妹啦,我可一定要见见这个人。”
苏饰杭瞥过眼睛,心想,见见那个人?是啊,一定要见,谁有这么大本事把一向欺负别人的九妹弄成这样……不过见到这个人以后,这个人的死期也就到了。
“还不就是那个……先不说他。这个这个,是我好朋友欧阳凡!”九公主从站在客栈门边看他们的欧阳从门里拉出来介绍给哥哥们,“欧阳,这是我大哥苏羽仁,这是我三哥苏饰杭!”
“见过两位兄长。”欧阳凡上前抱拳行礼,苏羽仁一张笑脸桃花开,满面春风可谓倾国倾城,欧阳凡看得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但旁边的苏饰杭却一直冷着脸谁也不理,欧阳还以为是自己笑得太猥琐得罪了对方,忙向九公主投出求救的眼神。
苏羽仁笑着解围,“欧阳兄弟别介意,我家三弟天生面瘫,不是生你的脾气!”
九公主也忙点头说是,欧阳凡这才舒缓下来,笑着说,“别都在外头站着,我们进屋去说吧!”
叫小二沏了上好的茶叶,四个人在二楼的房间里坐下来,几句嘘寒问暖的话之后,九公主把目前的状况告诉了两位哥哥。
“如此说来”,苏羽仁依旧笑着,“妹妹现在陷进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两个人默默点头。
“确实难办。”羽仁一戳九公主的鼻头,“你大话都说出去了,现在计划不能实行,我想六王爷那边也急得团团转呢!”
“可是我们……我们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们……我们到哪里去找个爹出来呀!”
苏饰杭瞟了哥哥一眼,然后收回眼睛,视线盯住妹妹,面无表情,轻轻开口,“如果说鸽子飞出不容易追,那么飞进就容易多了,何况这几天一直阴雨,客栈周围那些人不可能看不到。退一步来说,即便他们没看见白冰的回信,你们还打算堂而皇之地拿着墨玉进去吗?”
羽仁接着弟弟的话分析下去,“你们已经惊动了六王爷,现在已经不能打退堂鼓喽!”
饰杭又看了一眼羽仁,“如果你们逃走的话,依六王爷的脾气,他将悬赏全国通缉你们,榜文明天早晨就贴满整个京城。”
“啊?!!”九公主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叫出来,“这可不行!……可是我们不能逃,我们必须查到底……但是……可是……”
羽仁终于笑出声来,“妹妹放心好了,六王爷不是幕后主使。”
“哎?不是吗?”九公主瞪大了眼睛问两位哥哥确认,羽仁不时地点头,饰杭则把头侧向一边。
欧阳凡嘴角一翘,这对兄弟有意思,哥哥一直在笑,弟弟就没有表情,但是哥哥喜怒不行于色,而弟弟那张脸虽然没有表情却瞒不住心事。
哥哥料理江湖事务,想必已经查过六王爷的底细知道他不是主使,这件事情恐怕那个弟弟也知道。但刚才问起该怎么办的时候,哥哥什么都不说,弟弟虽然口头上附和哥哥的话,眼神却一直瞧着他。但当哥哥说出了六王不是主使后,弟弟就恢复了那个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表情,把脸扭向一边。
欧阳凡笑着,真是对有意思的兄弟。
“不对,不对哦!”九公主大叫着,“我觉得他很可疑!反正他很可疑很可疑就是了,肯定有问题!”
羽仁笑着,“有什么问题呢?”
“这个……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但绝对有问题!上次我和欧阳去的时候就发现了,感觉……对了,感觉他们好象瞒着什么!”
“哦——?”羽仁细细思考着。
“上次六王爷好象心动了,赶快让我回家问父亲是否可以转让墨玉,还让我问候父母是否安好!对了,还叫管家拿了不少钱——”
“不是的!”欧阳突然打断了她,“他是叫管家来问候白冰,没有提过母亲……”
九公主细细回忆,确实没提过……
“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奇怪,原来在这里!问题就出在那管家身上!我从没提过家里有谁,六王爷让我问候父母如果还说得过去的话,为什么那管家只让我问候家父呢,难道他早知道岛上只有白冰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