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狂奔,乌蓝色的外袍随风而起,如墨的青丝舞起悲怆的画面。水流黎,请等我,这是我要为你做的第三件事。
他轻功卓绝,神不知鬼不觉,绝代的容颜在冷冽之中风云变色,天地失去光彩。水流歆,你等我,没有那个人我一样可以救你。
他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高高在上,神采飞扬的王者,面无表情却令所有人为之惊叹,如此临危不惧之势就连如今的最高统治者也未有过的吧。
水流黎感觉到怀中人的一阵悸动,低下头便望见了一双黑白分明,含着泪水的眼。“歆,你醒了。”他永远只会把仅有的笑容留给她,从不吝啬。
“我想帮你。”水流歆从他的怀中立起,虽然感到一阵眩晕,却还是坚持着。“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了你……也许一澈哥哥说的对,我一直都是黎的累赘,害了黎……”
“蒽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不会杀人,我会掩护你离开的……”他握紧了她的手,认真地嘱咐着。
“不,我绝不一个人走。”她坚决地摇头。“我,绝,不。”
他无奈地笑了:“那么,你要都听我的。”
“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她什么也不怕,千军万马算什么,天罗地网又如何。
水流黎突然走进人群之中,毫无畏惧地看着他们反而诧异的神情。“今天我就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揭开昊映炎赟的谎言,其实抑水神神草早已消失很多年了……”
“什么!?”在场的所有武林人士无不发出震惊之声,绝大多数的人是想争夺抑水神草的名门正派,增强自身的功力,这无疑是一场强功政变的导火线。
“我可不信,你这逆贼是想迷惑人心,趁乱逃离是吧?”
“如果不相信我,大可以让最高统治者现在立即把抑水神草带出来。”
水流黎机智地将矛头指向了昊映炎赟,他的话显然让那些人心动了。
“当年我夺了抑水神草,而让水流国乱水流离,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掌控这千年难得的神草?现在我正努力控制它,不久你们就可以见到了。”昊映炎赟瞥了一眼水流黎,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这么说,这水流黎还是在制造谣言了!抑或他是也想得到抑水神草来报复中原?”于是有人提出了这个设想。
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复杂的神情,想来这些欺凌他人的中原人士比水流国的人民更耿耿于怀当年的那件事情,只怕是因为心中也有恐惧吧。
一只柔软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歆会像小时候一样,一直一直在黎的身边。”
杀气!
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她,水流黎立即推开水流歆,一掌直对突如其来的一把剑。即使那把剑无法近身,但浓重的杀气,来人的眼神是另一种武器,咄咄逼人。“你想得抑水神草,也得先问问我毕飞翀!没有抑水神草,我又该怎么救我娘子,谁与我争夺,我就杀谁!”
“黎!小心!”那个毕飞翀像疯了一般,毫无招式地乱舞一通,水流歆见势上前挡了一掌,那毕飞翀根本就不堪一击,狠狠地摔了出去。“你为什么不出手?”她不解地问道,因为他忽然之间一动不动了。
“没什么。”他淡淡地回答道。
既然你也是为了救你爱的人,那么我也没有错。如果我把它给你了,我的蒽歆怎么办。
“射死这个逆贼!”昊映炎赟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下令道。“我就不信你万箭穿心也不死!”
“歆。”他拉回她,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他深知这光屏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是绝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抬起一双纯澈的眼睛,竟然还笑的出来:“黎,我也要保护你。”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看着彼此最清澈的眼中有着对方的倒影,共同抵挡千军万马,无所畏惧。
但是,他们不能就这么死了。
“水流黎!”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彻从距离十里之处飞奔而至,“天正气玄,万物尽灭!”毫不犹豫地,他将即自身的光屏扩大至水流黎二人,及时地挡住了千万支飞箭。“这个时候你还是为了她连自己的命也不要!她终究还是要害死你的!”
“住口。”水流黎看着来人一点惊讶之情也没有。“我想让你带走她。”
“不行!”一彻果断地拒绝了。“你怎么办?”
“他只是想要我的命而已,你该记得你答应过要为我做三件事的吧。”水流黎望着他,眼里那一份纯粹淡然的东西让一彻感到一阵悸动,他终于开口:“除了那件事情,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去死。”
“黎!”水流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水流黎,却转向一彻。“一彻哥哥,你带黎离开!他已经很虚弱了……”她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能也没有资格再一直在黎的庇护下生活了,我想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是黎了!无论如何,我不能,绝对不能让黎死……”
“歆……”水流黎急迫地抓住了她的手,“不要去……我求你好么?”
她回头,看到他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哀伤,却深深地灼灼地印在了心间,她不明白,不明白他此刻的忧伤意味着什么。
他终究还是出手了。
昊映炎赟看着不远处的画面,恼羞成怒,一把捏碎了手中精致的玉杯,但不过一会儿,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好啊!叛徒!今天就让我灭了你!”
话音一落,他便震开了身边的侍卫,吼道:“谁也不许插手!”展开的黑袍滑翔而落,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恶魔。“受死吧!”昊映炎赟怒吼着,一掌劈开了一彻辛苦支撑的光屏,继而击中了他。“你们赶紧走!”一彻抓住紧扣在自己胸前的手,朝水流黎喊道。
“不行,我得去救一彻哥哥!”水流歆疾速移步至昊映炎赟的身后,抓住了他的肩膀,不料他竟是修炼了金刚不坏之身,此时手中一阵疼痛难以抑制地袭来,突然之间他用力一震,把她远远甩开。正在此时,一彻得以脱身,飞至水流黎,急道:“你怎么还不逃?没有那两把剑,你永远也杀不了他的!”
“但我也不会就这样让你死的。”水流黎看了他一眼,便向昊映炎赟冲去,加入水流歆的队伍。
“黎,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练的形影不离么?”
“嗯。”他的眼睛在笑。
“水流黎!方才让你侥幸逃脱,这一次绝不放过!”昊映炎赟双眼通红,“泯天”在他的身上出现反应了,这个人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头,心智已泯,良心已失。
“那么……”水流黎朝她点了点头,两人默契地一笑。“开始。”
“什么怪招?”昊映炎赟的眼中充满了不屑之色,当然不知道这“形影不离”的真正力量。
水流歆的双手旋转地十分疾速,千万只手在不停地变幻,产生了千万朵冰花,一朵一朵晶莹剔透却锋利异常,她面带笑容地将这些冰花倾洒而出。
“冰心碎!”昊映炎赟惊异地喊了一声,却也疾速地躲过了,然后便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不料迎接他的是一身纯白圣洁的水流黎,只见他双手撑怀,一片蓝光隐约可现,“歆。”他只是念了她名字,水流歆点了点头,双手按在了他的后背上,两道湛蓝的光芒顺着她的手直至水流黎。
“是想靠毓琉珠么?那我就让你们血本无归!”昊映炎赟冷笑着应上水流黎的双掌,一道道暗黑色的液体排山倒海地向二人袭去,水流黎定睛一看,那是“泯天”的毒流,立即撞开水流歆,独自承受着这可怕的威力。
但那魔头竟然放弃攻击他,转向了倒在一边的水流歆,昊映炎赟的招数狠辣至极,招式又是变化莫测的,没有经验的水流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去死吧!”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这是泯天第四式,已然登峰造极,几乎无人能挡。
“嘭!”一声巨响,漫天扬起无尽的碎片,纷纷扰扰地遮人眼帘,只感觉一阵阵寒气逼人。
“你!”昊映炎赟面露难色,又气又急。
“我要带她走。”介冥抱住水流歆,不容分说便疾步而去。
“休想坏我好事!孽障!”昊映炎赟并没有对他妥协,伸手欲抓,却被水流黎阻挡不得前进。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来,与昊映炎赟对峙着却不相上下。如果以二人真正的实力较量,那么也不以为惧,但没有多少工夫,一大帮侍卫和江湖人士群起而攻击,水流黎可谓势单力薄。
水落惊天足以让昊映炎赟身负重伤,却不能让这些一批又一批的虾兵蟹将彻底消失。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彻又挡在了他的面前,千万支乱箭扑面而来,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将那些箭悉数弹回。
“快让开!”眼看着那箭疾速而来,那可恨的凶器就这样直直地插入他的身体。
“黎……对不起……”他的口中吐出乌黑的污血,冷峻的脸庞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对他说着对不起。
“澈……”水流黎一边应对着昊映炎赟的汹涌进攻,一边呼喊,“你不能死……”
“黎……”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握住了又来一只的飞箭,那尖锐的武器已然穿过了他的掌心,血流不止,那是乌黑的血……
而此时的昊映炎赟突然倒地,捂住胸口脸上尽是痛苦的神情。这就是“泯天”产生的牵连,很快地他也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机会来了,他知道这时一澈用他的生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澈……”他唤着,一道冰蓝色的光芒划过天际,将眼前的对手远远地震开,琉璃瓦再次支离破碎,碎片纷飞而起,击伤无数,华丽富贵的皇宫此刻已然一片废墟,狼藉无疑。
银色的发丝,圣洁的白袍。
至尊的容颜,淡定的神情。
他依旧是风华绝代,无与伦比的水流黎。
苍白的脸色,乌黑的双唇。
紧闭的双眼,垂死的生命。
他不是一彻,他是过去的澈。
扶起他,那张淡定的脸上隐忍着悲伤。“澈,不要死……”
即使他是水流黎又如何,看着在乎的人就这样在眼前死去依然是无能为力。
“黎……”一澈握住了他的手,泪水溢满了他的双眼,“黎,你永远不会知道吧……你不知道我……”
“不,我知道。”他打断了他,那白色突然冰冷起来,“不要死……”他恨透了此时的自己,他什么也不能做,他恨这样的感觉,他不想再忍受了……
“黎……”一澈露出一个吃力地笑容,却无比的璀璨,额上的那颗宝石突然发出异样却夺目的蓝色,清澈如水若一望无际的晴空。慢慢地,它竟脱落了下来,坠入一只修长的手中,“你收下它好么?”
看着水流黎点头,他无比轻松快乐地笑了,然后缓缓地闭上双眼……
“澈……”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宝石,也握紧了一澈已然垂下的手。
黎,幸福一定要在死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么?为什么我的幸福是仅此而已?但是还能够再听你像当年一样喊我的名字,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无憾了……黎,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一定要幸福……
笑容凝固在那张宁静平和的脸庞上,英气逼人,宛若天神的这个人是真的一澈……
“澈……”他无力地闭上双眼,“澈……”
澈水无影,幻灭永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