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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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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漂亮的晴天。

蓝天白云相间,青山绿水环绕,一切美好。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山中有座白色小楼阁,伫立在绿影之中宛若初雪来临之时,坠落在树枝上的一粒白雪。楼阁别致小巧,带着些许仙气。

一阵悠扬的琴声飘渺地荡漾在山空之中,弥漫在每一片绿叶和每一朵鲜花之中,隐隐约约地可以闻到那拂面而来的清泉之香。丝丝入扣的曲调可以拨动每一个生灵的心弦,怎一个妙字可言。

只是,那里有着淡淡的忧伤,断断续续,不想言语的悲哀。

一抹淡绿轻盈地落在琴声边,浅浅的笑声却在霎那间驱散了一切的悠悠扰扰,悲悲戚戚,只剩纯粹的快乐和幸福的味道。

她伸出一双细致白皙的手,俏皮地绕过他修长的颈,轻轻地将脸凑了过去,蹭在那人的脸上,无比眷恋。

琴声戛然而止,他抬起一只手来,轻轻地握住了她。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那人的声音纯澈干净,轻易地透入心扉。

“不行,现在就跟我进去。这里风大,顺便进去披见袍子!”女孩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倔强极了。

“好……”他立起身来,一倾而下的长发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气息,纯白圣洁的衣袍,乌黑如墨的青丝,精致无双的侧脸,还有那双淡然清澈的眼睛。

他就是水流黎,没有错,他并没有死。

那天,乱水流离之中,绝望的她带着垂死的水流黎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当时蒽歆根本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她一心只想着救活她爱的人,无论花多少的代价。

有时候难以理解相爱的人,是不是以为拼尽全力救活了另外一个人,他就可以继续幸福地活下去?可是那怎么可能呢?除非消除了他所有的记忆,他才可以忘记爱的人为了救你而死去。可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又如何,他或者是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心爱的人,水流黎是这样,蒽歆也是这样,如若救不活,那么便一起离开……世界上每对真心相爱的人都会如此吧。

因为爱就是无法真正理解其中奥妙的。

她不记得她是如何带着他离开那个地方的,当时只知道水流国是不能回去的,也忘记了是如何找到现在这个叫做“仙莱阁”的地方。似乎那是一种本能,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她只觉得她对这个“仙莱阁”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来过,也许是当她还是抑水神草的时候来过这吧,而神奇的是水流黎后来告诉她,他对这个地方似乎也有着朦朦胧胧的记忆。而蒽歆过去的一些记忆在慢慢地复苏,从被应氏神医培育的那天开始……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救他,只是彻夜不眠地将抑水神草的真气输送给他,恨不得将所有的都给他。终于,第二天她醒在了他的怀抱之中,一睁眼就看见他那张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容颜,弯弯的琥珀色眼睛和上扬着的嘴角,勾勒出时间最美的画面。

“黎!你没有死!”她紧紧地抱住他,拼命地索取他的温暖,在这之前他冰冷的身体让她绝望崩溃,她恨透了那种痛苦的知觉了。

“嗯,是你救了我啊。”他捧起她的脸庞,覆上了她因缺水而干涸的唇,深深地吻着……他终于可以这样拥有她了……她也终于可以为过去的心跳解释了……

他们,是相爱的,真真正正地爱着。

蒽歆小心翼翼地盛好熬了半天的补药,捏着汤匙一边搅拌一边还不忘用气吹凉,紧张的小模样惹笑了一旁的水流黎。

“好了,我自己喝吧。”

“不行,我喂你!”她俏皮的笑颜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经过一场惊天浩劫的女孩。“小时候都是你亲手喂我吃药啊,现在我也要喂你,来,张开嘴巴,如果烫就叫一声……”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奢求,这个人还活着,还能在她的面前这样微笑着,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她不敢祈求更多,她只想珍惜这一刻,所以再多的笑容也不过分。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欢喜的模样,硬生生地将眼里的忧伤逼了回去。

夜晚,白天那湛蓝的天仿佛披上了一层黑纱,星星点点的亮光透过薄薄的天闪烁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洒下了温柔的光芒,安抚着此时慵懒的大地,葱葱的绿树随风摇曳着身姿,山间的泉水在宁静的夜色中叮叮咚咚地奏起了欢快的曲子,粼粼的水流无忧无虑地淌着。

她依偎在他的身边,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容。

“歆……”

“嘘……不要说话……”她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眼里是灵动的光芒。“我们先不说话,听听它们的交谈。”

水流黎点了点头,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双手环住了她。

“你听到了么?”她兴奋地抬起头问道。

“听到了……”他笑了,眼睛弯弯的。

“黎,你想念小赤么?”

“想啊。”

“它一定也很想念我们……”

“嗯。”他看着她,问道。“歆是想回家了么?”

“是啊,可是不能回去。”她不笑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吧……”如果回去就是自投罗网,那样谁都救不了黎了……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感受他的温度,果然那手冰凉的让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我们回去吧……”她立起身来,拉住他的手。是疗伤的时间了。

他摇了摇头,眼里是一片温柔。“还是继续坐在这吧,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坐在这里,看着天空,想想过去的事情……”

“以后,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的……现在进去好不好?”她开始担心,如果他知道了怎么办?

“歆,你真是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他无奈地笑了,“今天就再听我一次好么?”

他的手凉极了,如果再不及时疗伤的话,可能撑不过今晚……

颤抖着,她不安地坐下,几乎不敢平视他的双眼。

“歆,你觉得幸福是什么呢?”

“幸福就是可以看着你,感受你的存在,和你在一起……”她终于流泪了,她永远学不会隐忍。

“我的幸福也是如此,所以,你不要再用自己的生命来延续我的好么?”

原来他知道,他知道一切……可是……她怎么会忍心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呢?听着他的话,她泣不成声,泪水簌簌地掉落。

“你知道我是一定会死的,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努力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够活下去,如果你再坚持用你的命来救我,那我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么?最后,我们两个都活不下去……”

“我不能看着你死,如果是那样,我宁可先你一步……”她坚决地摇头,不为所动。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

“所以就这样吧,我们一直这样互相依偎着,矛盾地继续下去……一起活着,要么,一起死……”

两个身影紧紧地拥在了一起,月光笼罩着他们,腾起一个神圣的光圈,或碧绿或纯白,层层叠叠,逐渐荡漾开去……

她轻轻地吻住他的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么?”

水流黎,你知道么?也许我曾经遇见过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在我还是抑水神草的时候,见到你的第一刻,也许我就爱上你了……所以我不想看见那么伤心的你,所以我变成你的妹妹,我以为那样你的忧伤就会少一点……不曾想过,你为我付出了更多,甚至是你的生命……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发丝:“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么?”

蒽歆,你知道么?其实我也有着和你一样的感觉,我们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当你变成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她,可是我爱你,从一开始就爱你……我知道从此以后我的使命就是守护你,我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你,那都是我该做的,你只需要接受它好么……

夜黑风高,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在这夜幕之中宛若一朵漂浮的云,忽隐忽现,捉摸不定。

如今的王宫进驻的全是妖罗教的人,戒备森严不说,更是将宫中的格局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熟悉的地方,现在却是这般陌生,心下不禁一阵伤怀。黑衣人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似乎可以在黑夜之中洞察一切。

不管这宫殿怎么变化,总不能把以圣殿给搬走吧。他冷笑着,翻进了一堵高强,这座宫殿,这座他曾经住了十八年的地方,也许该称它为家……可是从来都没有一丝家的温暖。静静地立在原地回忆着,除了逼他成天地练功,修炼心法,然后就是数不尽的赏赐,他根本就不想要那些东西,可是那个人怎么不明白呢?十八年来一直吝啬着他的爱……今天他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一切,为何那个父亲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熟悉地闪进门内,又翻过一堵墙,望见了一片在月光之下闪着波光的小湖,那里正是秘密的所在之地。

一阵悸动过后,他正准备跃入湖中,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抓住了肩膀。

他没有回头,一把反握住那只手,用力一甩,身后的人就被摔在了地上,发出吃痛的□□声。

“死昊映介冥,下这么重的手!”一个女孩呲牙咧嘴地低吼着,漂亮的脸蛋因疼痛扭曲着。

介冥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异族少女,从鼻子里哼出气来:“活该!你跟着我干嘛?不想死就赶快离开!”

“什么人嘛!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初日听着他的斥责,心下一阵委屈,“别以为你这么吓唬我就会怕了,我可是已经对你的恐吓免疫了哦!”

“谁管你。别暴露我的行踪拖我的后腿就好了。”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他起身一跃,准备入湖,不料腰间又被一重物禁锢住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腰正被初日正双手紧抱住。无奈地叹气,他几乎要抓狂了,可是不知为何又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你干嘛啊?不要想不开啊!我不会让你死的!”不明情况的少女死死地抱住他,担忧他就这样跳下去再也回不来了,看来跟着他来是正确的。这个人自从那天过后,整整三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清醒就马上离开了踪悠山,跑到了这里来。

介冥轻易地挣脱掉某个迷糊少女的熊抱,生气地低吼:“你才想不开,我是要下去找个东西!”

“哦?真的么?”她的脸上明显就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他又叹了口气,这个女孩是不是在刚刚把脑子摔坏了。

“那我在这等你,找到了就快点回来哦。”她这才浅浅地笑了,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纯净,让人心安。

“嗯。”他应了声后,也搞不懂自己了,怎么会对她这么耐心?甩了甩头,不再多想,终于成功地跃入湖底。

初日就那样坐在湖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湖看,眼巴巴地等着他。

不过一会儿,湖里便飞出一个人影,此人正是昊映介冥。他的全身已然湿透,乌黑的发丝贴着俊逸非凡的脸庞,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魅力,深深地吸引着面前的少女,她正明目张胆,无所畏惧地用那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贪婪地盯着他看着。

“啪!”介冥无语地拍了下手,那少女才回神过来。

“啊,你回来了,那我们赶紧走吧!”

“你先走吧。”介冥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背对着她道。“我想留在这里一会儿。”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我要偷偷摸摸地来,鬼鬼祟祟地离开?

“可是那样不是会有危险么?你知道的,那个叫做妖罗的人妖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宫殿啊。”初日认真地道。

“那又如何。”

“喂,我们好不容易把你带出来,你怎么就这样回来送死了?”她皱起眉头,生气地道。

“我不是回来送死。我只是……”他端详着手上的小盒子,眼神忧伤起来。

初日望着他忧伤的侧脸,心莫名地痛了起来。这个人,平时怎么看都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是当他忧伤起来,即使只是淡淡的,全世界似乎都失去了光彩,一起忧伤起来。明白了他此时的心境,她走近他,低声道:“那我也留下来陪你吧。”

“你不是很怕死么?现在怎么不怕了?”介冥戏谑地勾起嘴角。

这回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拌嘴到底,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因为,有你在嘛。

她跟着他走进以圣殿,来到他曾经住的房间里,月光透过窗落在了他的案几上,那里堆满了他喜欢看的书籍。环绕了一圈,他发现一切如初,王宫这么大,想必那个妖罗现在也没有什么兴致来破坏这里了。

如今坐在这里,感受却和当年完全不一样,那时觉得这里是监牢,和璁郯太宫没有什么区别,时时想着离开这里。可是为何开始眷恋,开始怀念……

“你没事吧?”初日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神情不对呢。

“人好奇怪。”介冥忽然说道。

“哪里奇怪了?”

“很矛盾。明明很恨,为什么还会不舍?”

“这哪矛盾了?”初日的睫毛很长,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晶莹的色彩,扑闪扑闪可爱极了。“因为爱才会有恨啊,有爱才会不舍啊。”

介冥蓦然一怔,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少女,因为她的这句话,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叫做释然的东西。

“怎么了?难道不是么?你啊,就是因为太过固执,所以明明那么聪明,有些东西却想不开,这叫什么呢?你们这好像是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不再看她,低下头开始沉思。

因为有爱才会有恨。是啊,他爱那个狠心的父王,所以即使他禁锢了他这么多年,他还在渴望他的爱,即使他做了那么多让他伤心的事,他还是愿意给他机会,最终依然无法下狠心杀他……

那么对于水流歆呢?不,现在该叫她蒽歆吧。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怎么可以忍心就那样丢下他?他好恨她……真的好恨……

所以……

“你不打开盒子么?”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神游,回过神来的他目光又冰冷起来了。

“回去再看吧。”他起身,离开之前还是踌躇了一下。

“这么舍不得么?”初日看着他问道。“如果真的不舍,就把它夺回来咯。”

夜太暗,只知道他转过头来,却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总归听到了一个坚定,霸气十足的声音:“我一定会把一切都夺回来!”

踪悠山上,晨光充足,空气清新,是个修养生息的好地方。乱水流离过后,很多人都返回重建家园,也是有很多人不舍离开这里。

“是介冥回来了么?”一个美妙动听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美丽的身影旋转在天空之下,似乎要绽放出最灿烂的鲜花。

樊霁晴探出脑袋,一双美目转动着,最终停在了那个身着青衫,捧着一本书的男子身上。

“喂,你看见介冥了么?”她没好气地拍了拍他,语气不满。要问她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人,当然是因为这个人总是不识好歹。

应朝也合上书,谦和地笑了笑:“樊姑娘早。我并没有看见他,似乎还未归来。”

“噢。”不知为何,看着他这般温和的样子她又很来气,觉得他惺惺作态。虽然这几天承蒙他的关照,但是过去的“恩怨”还是无法一下子一笔勾销,于是她依然暗暗地生气,对他爱理不理的。

这回还是如此,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应朝也看着那少女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无论什么心情都摆在了脸上。他明白是自己得罪她了——那个天下第一美人。

正想着过去和她把事情说清楚,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山前和蝴蝶一起翩翩起舞的少女,曼妙的身姿披着一件薄纱衣,轻盈地舞着,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她要随风和那些蝴蝶一起飞走了。

他就那样看着那个飞舞的身影,那个绝美的女子……直到她回过头来,先是不解,接着便是一脸的得意:“诶,天下第一神医,你不是对我的美貌没有感觉么?”

应朝也自知理亏,脸“嗖”地红了几分。

“呵呵,还会害羞呀。”樊霁晴走近他,灿烂的笑容和美丽的眼眸更加的清晰动人。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不禁笑了:“樊姑娘绝对是国色天香,天下第一无与伦比的美人,在下过去确实是有眼无珠。”

“很好。”她开心地拍手,“总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这下这个世界上又只有昊映介冥对我那样了!我得再去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他莞尔一笑,一直注视着那活泼的身影欢跳着离开。

“介冥,你回来了!”樊霁天显然是担心他的安危了,如果他再不会来,他可真的要杀进王宫。

而一边也同样等待着他的樊霁晴此时脸色阴沉,见到了他安全回来也没有开心起来,当然是因为看见他身边的那个异族少女了。

“你这么在这里?”樊霁晴瞪着初日,气呼呼地问道。

“我昨天跟着介冥出去,然后和他一起回来咯!”少女笑嘻嘻地答道。

“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樊霁晴一把拉过她,往一边的山林里去了。

“她们怎么了?”介冥不解地问了句,这是他难得的一次关心吧。

乔暖儿掩住嘴笑了:“小姐吃醋了呗。”

介冥的脸色顿时滞了滞,随即又是面无表情。樊霁天无奈地笑了笑:“我们进去吧,看看盒子。”

“嗯。”于是三人一同走进一间精致小巧的小屋。

那个小盒子精致至极,纯玉打造地盒身上雕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龙,介冥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里面却只有两件东西而已,一支简约的头簪和一封信。

他疑惑地看了看樊霁天,随即立刻打开了信。

龙飞凤舞的字迹里到底诉说着什么秘密?为何介冥的脸色越加的苍白起来,握着玉簪的手上青筋可怖地暴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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