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总是会在没有预料之中突然发生,也许它早就由些前兆了,但却被忽略,因为不想再提起,不想再想起,以为这样就可以假装不知道,以为那样就可以继续很快乐地活下去。
蒽歆的力量终于再次难以自控,她的全身泛绿,疾速流窜的液体可怖至极,她捂着脑袋痛苦不已,可是她无法控制这种几乎要被硬生生撕裂的疼痛。
水流黎在一旁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却根本无能为力,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的水流黎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内力去封印住抑水神草的力量。可怕的是现在他连在她身边的力量都没有了,没靠近一点,他就会被她正在膨胀的神力震开。
一次又一次,他一次比一次被震开,一次比一次狠,可是他一定要过去,他一定要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他知道她很痛苦,他要陪着她痛。
他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霎时染红了他圣洁的纯白衣袍,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捂着伤口,什么也不管他只想到她的身边去,即使连走也走不动了……他抓着地上的沙土,狠狠地磨伤了他的手,依然不顾一切地向蒽歆爬去。
那个像神一样的人,此刻却匍匐在地上,艰难地前行着。
而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了,张开双手,世界似乎在这个瞬间被她撕开,支离破碎。周围的树木被彻底摧毁,宛若刚刚经过一场惊世大战,天空似乎都留下了受伤的痕迹。银色的瀑布被硬生生地炸开,水流四处奔走,混乱不堪,这个美丽的仙莱山在她的手下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水流黎被波及到,倒在一边,昏迷不醒。
释放完力量的蒽歆终于清醒了,看着眼前的恐怖的景象泣不成声,发现到了受伤的水流黎,立即奔上前去,扶起他再次泪流满面。
“黎……”她一遍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绝代风华的那个水流黎依然无与伦比,他伸手缓缓地抱住她,低声道:“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的泪水决了堤,拼命地哭泣。她不明白,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灾难还没有结束?连最后的日子也不能让我们好好地在一起?为什么要让黎继续受苦?难道,难道真的要让她死了,一切才能恢复正常,才能好起来么?我所要的只是那么一点幸福,真的不配得到么?
他们紧紧地相拥,在这个容不下他们的世界里,执着地升华他们的爱。即使这个世界不能容下他们,他们还是相爱的……爱不就是这样么?只要有爱就能活下去……
世事冷,冷不死爱。
天,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粒一粒地砸在他们的身上。蒽歆抬起头问水流黎:“它是在为我们哭泣么?”
“不……我们很幸福,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他捧起她的脸庞,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顺着雨水和泪水,他一点一点地吻着,一直到她湿润温暖的唇……
是的,我们很幸福……
迷迷蒙蒙的雨帘中,他们的爱清晰可见……
“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樊霁晴拖着腮帮子不悦地嘟起嘴,“本来还想出去练会护身术呢,天公真是不作美!”
客栈里,介冥一行人确实是准备启程的,不想被这场大雨阻扰了去路。
而应朝也和介冥两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阴暗的脸上都是闪烁不定的担忧。
“不行,我得赶过去,抑水神草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力量竟然再次提前失控,和我算的完全不一样……”应朝也面色凝重,说完便立即要离开。
“雨这么大,你什么都没有带啊,会淋湿的。”樊霁晴跑到他的跟前,递给他一把伞。
“谢谢你。”应朝也握着手里那把小巧精致的伞,不禁笑了。
介冥却伸手拦住了他:“慢着。”
应朝也望向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忽而冷然。
“我和你一起去,剩余的人都留下。”介冥淡淡地道,却是一脸的疲惫之色。
樊霁天沉吟了半晌,终于点头:“好,先这么办吧。我们随后就赶到……”
“我只有一把伞,所以你要是去的话,只能淋着雨了!”樊霁晴皱起眉头朝介冥喊道,人家去是为了使命,你去又是为了什么呢?你就那么爱她,明明知道去了也是白去,为何还要执着于见她?
他依然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介冥离去的背影,她的神色哀婉,她明白了,他爱那个她……那么就放开好了,喜欢了十年的人就这样忘记好了……
雨天之后就会有彩虹,它会横跨在苍空之上,微笑地看着世人……
山脚到山腰的距离不长,但这一路上山路崎岖异常,坑坑洼洼,加上倾盆大雨,每一步都是危险的,而又不能骑马,徒步的他们更加艰辛,可是深深明白形势的严峻,根本没有多余考虑的余地。
应朝也并没有用樊霁晴给他的小伞,而是装在包袱的最里层,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着,终于在最短的时辰里到达山腰,一眼便望见那座沐浴在雨水之中的雪白的楼阁。
介冥挡在住他,侧脸冷然,深邃漆黑的眼眸里透着浓浓的霸气与绝决。“不管你说什么,不管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只要水流歆她没有点头答应,我就不会让你动手!我会带她走,用尽全力抑制住她的力量,即使是死!”
应朝也失声苦笑:“我也不想,你知道么?但是……以我们对她的了解,如果歆知道了一切……”
他忽然顿住,不再说了,因为他看见介冥眼里的某个东西,晶莹剔透。
夜黑风高,一个冷喝撕破了虚假的寂静。
“刺客!”殊遇眼疾手快地翻过一片小灌木,很快地就追上那个黑衣人,一剑横向他,轻易地挑开他的面纱,却是露出一张娇艳的少女的脸。
妖罗饶有兴趣地看着堂下不得动弹的人儿,半倚着雍容华贵的龙椅,露出一抹欣赏的笑容:“她长的真不错,是吧?殊遇?”
殊遇面无表情,并不理他,只是木然地望向别处。
柳吹儿瞪着他,眼里是一腔的仇恨。
柳吹儿别过头,气自己学艺不精,落入敌手。
“你跟我有点像。”妖罗玩味儿地凑近她,那是一张洁白无瑕姿色出众的脸蛋,但是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轻轻地捏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呼了口气,“你的身上有着和我一样的东西……”
“呸!”柳吹儿啐了一口,不再看他。
“你是来刺杀我的?”妖罗笑着问道。
“废话!我就是要来杀了你这个大魔头!”
“你为什么要刺杀我啊?”妖罗不紧不慢地问着,一边玩着手边的玫瑰花。
“你害死了水流黎!”柳吹儿的眼里露出一抹哀伤,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最后的背影,她以为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不想那便是最后的见面,都只因为眼前这个魔头的咄咄逼人!
妖罗证住,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殊遇,她依然望着窗外。
“他不是我害死的哦,是他自己修炼禁功,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可以救他的。”妖罗懒懒地答道。
其实殊遇早就无语了,那么慵懒的妖罗竟然会对一个刺客如此耐心。
“是么?”柳吹儿冷冷一笑,“无论如何,都有你的原因!”
“那么你是要替他报仇咯?”妖罗抬起眼,那里充斥着极度的魅惑。
“是!即使是死!”
“好一个柳吹儿……”妖罗立起身,俯视着她。“但是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让你走……”
柳吹儿愕然,她是抱着必死的心来刺杀他的,不曾想过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会放她一条生路。
殊遇立刻就点开了她的穴道,只道:“你可以走了。”
柳吹儿立起身来就离开了,不过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妖罗。
待柳吹儿离开,殊遇也准备出门,却在瞬间被一阵迷人的香味包围住,转身便被一个冰冷的怀抱紧紧拥住,她不挣脱,也不说话。
“殊遇……”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似乎有一丝无助在作祟。
她依然不回答,也不动弹。
“殊遇……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了我去拼命呢?”妖罗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一边轻声问道。
魅惑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却独独侵不入她的心。
“你不会死。”殊遇只是淡淡地道,便抽离他的怀抱,转身离去。
“殊遇……”妖罗依然在她的身后念着她的名字,久久地伫立在原地。“谁说我不会死呢?如果我死了……你会么?”
她早已离开了他的视线,他若有若无的声音缓缓地消散开去,没有人再听得到……
突如其来的雨把初日淋得够惨,一路躲着雨,不知不觉她便来到了一个山洞之中,密密麻麻的草丛遮住了出路,她只好沿着这个山洞往里走,这是一条往上的路,前方还有雨滴的声音,根据她的经验,这里也许就是上山的近路了,不一会儿,她便看见越加明亮的光。
立在山头,她得意地笑了,这下搞不好比昊映介冥更早到达呢!
又要见到水流歆了,那个抑水神草幻化成的人,其实初日对她是很有好感的,只是想到介冥对她的与众不同,心下有点堵,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总之,她到了,她成功咯,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开心地在雨中蹦了起来。
倾盆大雨,依然下个不止,那一白一绿的身影也还停在原地,紧紧相拥着,似乎是在与天对抗,用他们的爱来想抗衡。
可是那雨更大了……所以他们就这样一直在雨中,等待它停止的那一刻。
而这一幕,却是深深灼痛了介冥的眼,即使他也站在瓢泼大雨中,那种痛依然没有丝毫减少。水流黎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地死掉……他还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的,但是心越来越疼,任凭风吹雨打,是不是一定要把它冰封了才不会那么疼呢?
他立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脸上冲刷的是雨还是他的泪他都不知道……
应朝也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一蹦一跳的初日·都亚亨终于到达了山腰,她也立在另一个方向看着拥抱在雨中的水流黎和蒽歆,还有她对面的昊映介冥,他忧伤的神情像个烙印深深地烙了她的心上,也许一切都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于是,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安静地立在原来的位置,一起等待,一起抗衡……
一个踉跄,水流黎忽然不支,单腿跪了下去……
“黎,你还好么?”蒽歆着急地扶住虚弱的他,劝道。“我们还是进去吧……”
她放弃好么?她不想再违背天意了行么?她不敢再用他的命抗衡了,她只想让他活着……
“不……”水流黎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断断续续吃力地说着。“我们不能放弃……我们为什么要放弃呢?我们,没有错……”
黎,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她几乎看不见他了……
“歆……”他呼唤着她的名字,“不要哭好么?”
至始至终他都忍着不流泪,他还是不能流泪……
“黎……”她抱住他,“够了……”
水流黎摇晃了一下,终于支撑不住了倒在了她的怀中,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嘴边浮出一抹哀伤的笑容。
黎,她轻轻地吻着他的发,眼里是几千年般久远的眷恋。
真的,真的不能在一起么?
那么,我放弃,让他活着,好么?
很讽刺地。天晴了,雨停了,只是没有彩虹。可是抱着那个宛若白雪的身影,她的泪还在淌……似乎再也停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