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扬又做了梦,梦中他被大雪围困,饥饿的感觉那样的真实,还有绝望、冰冷带给他的痛苦。抬头的时候,他可以看见雪花的飘落,缓缓的,一片又一片的,好像就这样将他的生命带走。
眼前的世界,一片让人绝望的银白。
视线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片红豔,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怎麽了?”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就好像带给了他求生的希望。泠汐,若没有这个女子,他恐怕已经死在了雪山上。而他怎麽可能怪她?他怎麽可以怪她?
萧扬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一觉醒来时的清醒,反而是觉得相当的疲惫,一丝力气都没有。床边坐著的是西门风,看见他醒来,西门风晒得黝黑的脸上兴奋地发红,冲著门外大叫道,“喂,叶孜!叶孜!萧扬他醒了!”
萧扬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了与楚洛尘的那一场决斗。谢天谢地,他竟然赢了,萧扬活动了一下手指,觉得胜利的到来还是很神奇。
然後,他突然想起了泠汐,她为他挡了那一剑……她,现在……怎麽样了?
於是叶孜走进门来的时候,看见萧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叫著“泠汐”。那副模样,简直与他的冰冷外貌格格不入。叶孜有些想笑,没想到这个冰冰冷冷的人,居然这般的痴情。
“白小姐她没事,”叶孜走了上去,“这你还得多谢这武林大会,居然请来了医圣秦沛。不然就你俩的伤势,绝对就得去阴间做亡命鸳鸯了。”
萧扬这才放下了心来,嘴边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嘴里喃喃著,“泠汐没事,真是太好了。”
西门风偷偷捅了叶孜一下,小声地问,“最近萧扬的笑容,好像变多了。”
叶孜笑而不语。初夏的风从半开的窗中透了进来,带著阳光的味道,处处都透著新意,那般美好,便如同他们的新生活。
萧扬被西门风按回了床上,房间里的三个人天南地北的聊著,很是惬意。
“对了,那个莫云川走了,还真的把盟主之位还给了义父了。”叶孜说这话很是得意。
“那个莫云川,还真是说到做到。”萧扬点了点头,心中对他产生了几分的好感。
“还有,”西门风补充道,“万剑山庄如今推举了新庄主,是那个晏鸣远。”
“还有还有,”叶孜也抢著跟萧扬说,“上官雪没被人抓到把柄,居然就这麽平平安安回去了!气死我了!”
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好像要把萧扬昏睡的这两天里发生的事都与他说一遍。可是萧扬平时就受不了嘈杂的环境,这下重伤未愈,只觉得越发的头疼。
突然房门被“砰”的打开,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对叶孜和西门风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说,“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西门风赶忙闭嘴,就连叶孜也乖乖的不作声了,两个人不吭一声的转身就走,听话的好像大户人家训练有素的忠犬。
房门又再度关上,世界终於清静了。萧扬喘了口气,转头看著中年男子,问道,“请问你是……”
“秦沛。”中年男子没好气地拽过他的手把脉,嘴里抱怨著,“真是的,又求我救人,还敢打搅我的病人休息,他们不想活了!”
萧扬实在没法把这坏脾气的男人和“医圣”联系在一起。不过萧扬还算知道了一件事,敢情秦沛肯救他,是叶孜西门风他们求来的。像叶孜那样不求人的性格,这真是难为他了,下次见面要跟他道个谢。
突然萧扬又想起了什麽,忙问道,“秦先生,那位白家小姐如今怎样了?”
秦沛扫了他一眼,然後淡淡的说,“她伤得很重,若不是她穿了白家人人手一件的天蚕丝衣,一定没命了。那个楚洛尘好厉害,连天蚕丝衣都能划开那麽长的口子。”
天蚕丝是武林至宝,其丝坚韧,一般的刀剑是穿不透的。由此可见楚洛尘那“雷霆”又多大的威力,如果正儿八经砍在人身上了,哪还有活路?
“不过我有个问题很好奇,”秦沛突然走了过来,“你怎麽会不中清风倒之毒的?”
萧扬愣了愣,然後如实地回答,“我闻出来了。”
“闻出来了?!”秦沛一呆,然後一拳捶在了墙上,“你说的什麽玩笑话,清风倒可是没有气味的毒,你怎麽可能闻出来?”
萧扬从来没被这麽怀疑过,无可奈何,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是闻出来了。”
秦沛瞪著他半晌,吃惊的摇了摇头,嘴里念念有词,然後递给了他一碗药,说道,“把药喝了好好休息吧。”
又过了两天,秦沛才允许萧扬起床。这个医圣固执起来,可是非常可怕的。就是叶孜那样的人,也不敢惹到他。
不过萧扬也问过叶孜为什麽这麽害怕秦沛,叶孜偷偷告诉他,秦沛有个弟弟,叫秦涟,号称“毒圣”。在武林中,但凡是个人都知道,这对兄弟同心,千万别得罪他们两个,不然秦涟能让你求生不能,秦沛又能让你求死不得,再刚毅的汉子也得被他们俩折磨疯了。
萧扬一下床就说要见泠汐,被叶孜带到泠汐房间又半晌不敢推开房门,顿了好些时间才敲门进去。
陪著在外面吹了良久冷风的西门风苦笑著对叶孜说,“这辈子阿,就千万别为情所困。你看看萧扬,哪有我们第一次见时的风采了?不过……”他又往叶孜身边凑了凑,“他和这个泠汐,到底是什麽时候看对眼的阿?”
於是萧扬才跨进门去,门口就爆发出叶孜的大笑声。
不过屋里的情形,才是让他头疼的。云慧雪带著她的另外两个子女,守在泠汐的床边,看见他来了,两个女子还有一个小男孩就对著他瞪眼。
“你快给我出去,”小男孩是白家唯一的儿子,叫白誉然。他推著萧扬就要往外赶,“姐姐就是因为你才受这麽重的伤的。”
泠汐的妹妹白泠澈咬著下唇,狠狠地瞪著他,眼神好像在说,你怎麽不去死。
也就云慧雪面色稍缓,冲萧扬招了招手,“萧公子过来看看吧。”
萧扬如获大赦,忙走到泠汐床边,却看见泠汐趴在床上,面色惨白,看见他来了,冲他微笑的时候也显得异常脆弱。脸上常常浮现的红云没有了,这个泠汐,好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看著那样的让人心痛。
“小冰。”泠汐说话了,声音轻得好像被风一吹就得听不见一般。
“嗯,泠汐……对不起……”萧扬俯下身去,握住了泠汐的手。她的手没有以往的温暖,也是冰冷的怕人。
“秦医圣说,”云慧雪在旁边说,“泠汐是失血过多,得好好调养。所以……我得等她伤好全了,才能放心让她去找你。”
萧扬猛地转头,看著云慧雪,她的眼睛里有三分的愠色,但能多的是无奈与宠溺。她这个做母亲的人,自然知道失去所爱人的滋味是怎样的,她也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再受这样的苦。
“为什麽啊?!”白誉然和白泠澈齐声说道,语气里带著几分的生气。
“不过……萧公子,”云慧雪突然严肃了起来,“你必须向我保证,你要保护泠汐,让她以後不再受伤。如果她被伤了半分,我虽是女流之辈,但不会放过你的。”
萧扬连忙点头,握著泠汐葇荑般的手,更郑重地点了点头,“泠汐,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纵然你曾经骗我欺我,但我信你的真心实意。今後无论你对我如何,你也总是我的泠汐,我唯一的泠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