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眼前四个大汉凶神恶煞一般的望着她,“红叶姑娘,你自己做下了这等人神共愤的丑事。百草阁悬赏江湖,活要你人,死要你尸。你这就乖乖的和我们去了吧。”
红叶自逃出百草阁这半个月以来,处处提防,时时小心,过得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可是她初涉江湖,经验太少,不多久就让人看出了破绽,一路追杀不断。红叶本来身上有伤,加上这一路的疲于奔命,早已是心力交瘁。想是伤口化脓之故,身上正冷热交替的难受,又冤家路窄的碰这不知是哪路的好汉行侠仗义,头昏脑胀之中,几招下来,红叶就已是兵败如山倒的躲闪不及,终于落败。
红叶看着阳光下他们手里的鬼头刀闪着灼人光芒,自知无幸,反而不怕了,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笑一声:“红叶现在百口莫辩,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就是。”说完理理头发,竟是闭目待死,再不抵抗。
这四个汉子看这小女子如此刚烈硬气,也有点含糊,可是想想风闻她所作所为确实大逆不道,再不犹豫,鬼头刀高高举起,带了一阵钢风的用力劈落。
红叶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人死了之后又是什么样的呢。
正在胡思乱想,突觉腰间一紧,自己仿佛被人带了起来飞奔的样子。
她急忙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被一个青年男子稳稳的抱在怀里,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驰,后面那四个大汉,呼喊追逐,可是还怎么追得上。
红叶心中一慌,一口鲜血呕了出来,神志迷糊,也就晕了过去。
待她再清醒过来,自己却已置身舒服榻上,绣被压身,额上也覆了凉巾降温。红叶恍惚着抬头再看看这屋中的摆设,仿佛是个小小客栈的规模,只是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却是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不禁有了今夕何夕的困惑。想了好久,脑海里模糊有了点儿影子,困居异地,又有病在身,红叶心里委屈突然一发而不可收拾。点滴的泪扑簌簌落在绣被上,一会儿就把被上的朵朵绣线牡丹打了个湿透。
正哭着红叶眼前突然多了一块儿绣帕。她抬头看时,眼前一个青年男子正温文关切的看着自己,这人,却正是救了自己的那一个。
这人眉清目秀,身着白衫,自有一番风流倜傥。若以外貌而论,红叶此生所见男子惟有云飞扬可与他相提并论。只是云飞扬英俊潇洒,和煦清澈,时而光芒一闪才露出一些聪明机变的本性,而这人,狭长凤眼,含笑而立,秀气中含了点戾气的样子,好看的有点邪门……
红叶讶然的看着他,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挪了挪,这才想起查看自己的衣裳穿戴,好在还是整齐,还没松口气,就发现自己已被人锁了气海。这与在百草阁被师妹们点了穴道不同,那些姑娘们功夫浅薄,红叶左不过一时半刻就可自行松开。现在气海被锁,若非高手以本身罡气来解,那就是终身用不得内力了。
红叶知道这人只怕不怀好意,可是现在却已反抗不得,只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人。
那人看出红叶的抗拒之色,越笑的温文尔雅:“姑娘别怕。在下杨浩,偶尔路过郊外,看见有人要对姑娘下毒手,这才冒昧出手。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为什么遭此厄运。所以只好先把你安顿在这小小的客栈当中。大夫说,姑娘长途奔波,伤了内气。所以我冒昧锁了姑娘的气海,也是救急的缘故,请姑娘莫怪。”说到这里,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向红叶的眼睛:“不管怎样说,姑娘都不要再哭了,你刚刚醒来,对身子不好的。”说着,那绣帕又递到了红叶的眼前。红叶不接,眼前那修长的手指就这么坚持着。
此时窗外夕阳斜照,映着杨浩手上的丝帕,倒是也赏心悦目。红叶看得出这人身居富贵,服饰考究,就连他中指上那熠熠生光的蓝宝石戒指也与他一身白衣搭配的恰到好处,富而不俗的配出了一种尊贵气势。
接过了手帕,红叶轻轻擦擦眼窝,低声道:“我姓周,家传游方郎中,父母早亡,是以居无定所,不幸路遇到强盗,多谢杨公子搭救。”
杨浩叹息道:“你一个年轻女子四处飘荡,总不安全。却不知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红叶听了只是摇头:“天地茫茫,总有我的去处罢了。”
杨浩想想说:“这么说来,姑娘是会些医术了?”
红叶点点头。
杨浩一拍手道:“那就好办了。姑娘,在下颇有小小产业,其中也有药铺经营,你若没有去处,不妨到我药铺当中当个坐堂先生如何?强似你飘零江湖啊。”
红叶一是着实是心疲力累,再无精神亡命奔波,二是气海被锁受制于他,敌友不辨之时,也不好就和他撕破了脸,当即挣扎着起身,敛衽行礼道:“多谢杨公子收留。”
此事敲定之后,杨浩看红叶身上高热渐退,便雇了一辆马车,与红叶隔日启程了。一路上,杨浩确是个守礼君子,对红叶照顾的十分周到。
可红叶不知怎么的,老觉得这侥幸不死,有太多蹊跷之处。而这对自己好到了十二分的恩人总是处处透着诡异。仿佛触手可及之处,便有一个大大的不对,可是任凭自己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到底差错在哪里。以目前来说,唯一可疑之处就是这人没有给解开气海之事了。每次提及,杨浩只说红叶内力激荡太过,当初封了气海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她体力未复贸然解开,只怕有伤身体。红叶自己虽是医家,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
这日,两人改走水路赶路,午饭时候,船家笑盈盈的给他们上了一盘冰糖扮藕的凉菜。
杨浩笑道:“这里穷乡僻壤,倒是难得有这个,周姑娘,你尝尝看。吃了可清口吗?”说着,把这盘莲藕向红叶眼前移了移。
红叶看了这莲藕,自然而然的,就忆起了月前自己还和绣唯在荷花塘里比试轻功的场景,现在想来真是恍若隔世。正在发呆,却猛然觉得眼前杨浩手上宝石戒指映光芒闪动,这情景好熟悉啊,刹那间,好象看到了绣唯耳上那副蓝宝石的耳环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如同打了霹闪一般破了迷境的雾幻,红叶的心霎时就凉透了。
定定神,大河之上,四顾茫茫皆是波涛汹涌,她叹息一声,抬了头,缓缓的问了一句:“杨浩大哥,绣唯师姐,她,还好吗?”
杨浩猛地一愣,愕然抬头。
红叶心知自己猜的不错,柔声道:“她想要抓我,何必费此周张?”嘴上说的缓,身子却退的急,只两步就依上了船舷。
杨浩只怕她就这么跳了下去,也不敢迫她太紧,只好笑道:“红叶姑娘好聪明。你别急,有事咱们好商量。”
红叶轻轻一笑,眉眼中艳光凄凉:“原来你们早有如此约会,亏得她还好意思污了我淫佚的罪过!既然她总是不肯相信师父不是我杀的,在江湖上放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逼迫我。那么我也偏偏不让她如意就是了。”说了这句话。
杨浩只觉眼前一花,红叶便飞身投了水。
江流甚急,船行也快,眨眼的工夫,汹涌波涛间就连红叶的影子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