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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到寒舍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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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书湖把我们带回他的“寒舍”。

呵,再没比这更切合“寒”的“舍”了。“一灯如豆”的微光中,可以看出这房子方圆丈许,地板是泥压的,屋顶是草盖的。四壁光光,是竹子剖开钉起来的。竹床竹桌竹凳,竹壶竹杯竹盘,无一不是竹子制成。壁上有窗,打开一看,哇!窗外便是悬崖,黑乎乎的看不出是深是浅,若是白天,景色必定不错。里里外外,都出人意料。最近人间烟火的,恐怕是那个竹架子上一排一排的书--纸做的书,墨抄的书。

楚书湖把我们安置在他小小的竹床竹塌上,然后摸黑跑到菜园,拔了几根萝卜煮粥。那萝卜看着可怜,长宽不过三个手指,但九少稀里呼噜,转眼搞定两大碗。水水向来喜欢喝粥,也吃下大半碗。只有我见了萝卜就没胃口,干坐旁边欣赏。

“吃一点吧?大半夜的,饿着难受。”楚书湖给我盛了碗。

“有萝卜没弯弯,有弯弯没萝卜。”我咬牙切齿地。楚书湖无奈浅笑,也不再劝。

我们受伤无数,可都是皮外伤,涂了楚书湖祖传的伤药,不痛不痒,不当回事。九少惨一点,腰上中了凤九天一拳,得让楚书湖运气推拿,痛得啊啊哟哟。--这楚书湖也厉害,好像整一个郎中,药和推拿都是一流的。

又稍作清洗,大概过了子时。我们都累极,可是了无睡意。九少便给我们说刚才那一战最后是怎么回事。当是时,八大恶人穷凶极恶,九少险相环生!正准备振臂高呼溜人--打不过就溜,没面子可比没命好--,情势有变!但见楚书湖书生郎中从天而降,噼哩啪啦,打得这些家伙落花流水,造成我和水水莫名其妙的局面。

大恩不言谢,这楚书湖救了我们,不论他有什么难事,我们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楚书湖一副文弱,却绝无书生的呆气,我们还没表示什么,他已经在摆手了:“我们相识便是有缘,王公子和两位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再说,我也早看不惯楚家作为,方才只是做了件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天下还是好人多。九少很有些赧然,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不好意思了:“我想卢永倒没说错,世家子弟,沽名钓誉,我老以为自己了不得,动起手来,也不过如此。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楚兄,以后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别忙着说话,先休息吧。我到屋外走走,不必顾虑我了。”明明是他屋里的床和塌被我们霸住了,他偏说成是自己想到“屋外走走”。唉,人好就没办法。

楚书湖便真的出门去了,屋内一时无语。从小到大,我们都被保护在王家庞大的势力之后,风吹不到雨打不着。这也就罢了,偏我们,并不懂得无风无雨是因为有王家,还得意洋洋以为风雨怕了我们。呵,多可笑的自大。

刚才险恶一战,让我们幡然醒悟--离开王家,我们并无优越可言。

想来,这也是老夫人对我们放手的原因吧?--只有经过教训,我们才会真正长大。

“水儿,弯弯,这次是我轻敌了。”九少郁郁的,他在难过。

“不,是我们都轻敌了。”水水倦倦抱住身子,有些迷蒙的懒意。她没流露出来,可是我和九少都知道,她在自责,自责没照顾好九少和我。

傻水水!这是我们三人犯的错,你干嘛要一个人担呢?我强打精神笑道:“我们做对那么多事,也该做错一点,老天爷才显得公平。九少,对不对?”

“笨弯弯有时真聪明得受不了!”九少也有了笑意。沉闷的空气稍稍松动一点,不管怎么说,乐观是我们本性,经了教训,接下来就是赶快复元,“我可得丢家里面子了,这一次决战,多半是卢永胜出。”

想来也是,虽然现在不知卢永有没有行动,但我们出师不利,锐气大减,和楚家对抗,已失了先机。另外,楚家纠结那么多强手,绝对不是临时起意,也不会只有这么几号人。从整个家族来说,我们是不是惹了个大麻烦?

真是头痛的问题。明明很简单的路见不平,牵扯进去事就多了。复杂,懒得想,反正我们快快完成任务,把这些问题甩给家里,自有人去解决。

苏州王家,可是无所不能的哦!

嘻,“睡觉好不好?我困。”我嚷道,因为我没吃到粥啊,当然精神不佳。这竹塌嫌小了,躺住转不了身,幸好我和水水都不胖,一人一张勉强睡下。

“九少,你再调调气,不要误了腰伤。”水水不愧是水水,想得最周到。九少乖乖听话,盘腿运气。我蜷起身子闭起眼睛,想着明天得赶快回客栈换衣服,不然一身破衣难看死了。

正迷迷糊糊渐入梦境,耳边却听九少道:“不对!”焦躁、不解,还有吃惊。我一个激凌坐起身,水水急问:“怎么了?”

九少一脸困顿,几乎手足无措:“不对!我体内的真气好像全消失了,手脚用不上劲。怎么回事?”

真气消失?用不上劲?

我们三人对视,同时想到一个可能:中毒。

我们听过很多的故事,这种现象,最大可能就是中毒。

可是,没有理由啊!如果楚家要下毒,应该算好时候,在打得最起劲时发作才有用。现在我们已经打完架了,下一次交锋又没这么快,怎么会......

我试着运气,还好,没有异常。看向水水,她皱眉:“我也使不上劲了!”

不、是、吧!

我瞪大眼睛,九少和水水都中招了,那我怎么没事?

身上泛起阵阵凉意,这小小竹屋,莫名多了几丝阴寒。油灯依然如豆,照出我们脸上惊疑。

“哈哈哈,很对,这样才对。”一阵大笑,自屋外传来。竹屋的小门,吱呀打开,慢慢进来三人。是的,三人,我几乎不敢置信--楚书湖,言春绽,还有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人。

楚书湖!

言春绽!

前者是恩人,后者是敌人。此刻,恩人敌人,一同站在中年人身侧。

中年人仍在笑着。一条伤疤,自右额划过鼻梁,直延伸至左唇,触目惊心,以至让人完全顾不上细看他的五官。身子微微发福,包裹在金丝缝制的长袍里,活似乡间一夜暴富的农民伯伯。在我看来,他整个人,就由这条伤疤和金衣组成。

楚书湖一如初见时的高,瘦,清,秀,带着平和的笑,儒儒雅雅站着。只是在儒雅之外,多了份算计的深沉。他坦然对着我们,好像我们是“初见”。

言春绽则比刚才在五里亭更“千娇百媚”。她一手叉腰,一手拈了方手绢扇风,随着她的动作,我只觉空气里多了股脂粉的浓香,呛得人鼻子痒痒。

这是怎么一个组合?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你是谁?”九少在一惊之后,最先沉住气。他问的,是楚书湖。

“在下楚书湖。”楚书湖甚至还拱手为礼,真是“好孩子”,“这位便是我的叔叔,楚狂怒楚庄主。”

他在替我们介绍。他介绍的,正是那个中年人--楚狂怒。

我几乎便要“狂怒”!楚书湖,他居然是楚狂怒的侄子,他居然是替楚狂怒做事的!

然而只是几乎,我发现我比以前要沉得住气。生气没用,再说,如果楚书湖真是这种小人,他根本不配我们为他生气!

九少懒懒笑着,很有点高深莫测的意味:“哦,明白了。只是,如果楚庄主要我们几个的命,五里亭就够了,何必又委屈楚公子给我们煲萝卜粥?”

是了,楚书湖定是在萝卜粥中下的毒!我没吃,所以也没事。但,正如九少所说,楚狂怒何必多此一举?

“哈哈哈,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苏州王家,我楚狂怒暂时还不想开罪。”楚狂怒施施然坐在一张竹凳子上,楚书湖给他倒茶。浅抿一口,他笑得舒畅:“现在可好,人人都知道你们在五里亭被一个神秘人救走,自此以后是生是死,都和我楚家庄无关了。”

他的伤疤随着笑意舒展,越发丑恶狰狞。而比这伤疤更丑恶狰狞的,便是他这个人了。

难怪楚书湖会神兵天降,难怪他一降那八大恶人就落花流水,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戏。心中发凉,我强自镇定,思索脱身之计。

我是懒人,懒丫头弯弯一向不思考,但现在,能自由行动的只我一个,九少和水水,能靠的只有我了。

“不过,我看刚才楚公子下手着实不轻,伤了好几人,楚庄主不心痛吗?”九少随口乱问,他是想拖延时间。

“哈哈,除了我们江南第一娇言大姑娘,其它人嘛,都是庄里的客人,和山庄无关,无防无防。”楚狂怒得意洋洋。他确实可以得意,我们绝想不到,除了嚷着“拿银子好睡觉”的胖阿姨,其他竟都只是“客人”。

而既然是无关痛痒的“客人”,那他们如此配合“退场”,则说明一个问题:楚书湖是真材实料打跑他们的!楚书湖不简单,至少,他不会比九少差!

我发急。脱身的把握实在不大。偷偷抬眸,刚好对上言春绽目光。糟,被注意了。她嘻嘻一笑,小姑娘的神态老太婆的模样,乱恶心一把:“书湖,就这个小丫头没喝粥对吧?果然很有精神,很有精神。”

她慢慢拔出尖刀,那两把尖尖弯弯的短刀。要开打了?好,我也省得动脑了,拼了再说!大不了是死。心一横,我抓起长剑,揉身扑上。

尖刀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圆弧,言春绽甜甜笑着,那笑,似乎在拐骗小孩子买她的糖葫芦。楚狂怒和楚书湖袖手旁观,浑不当回事。

我对自己说:弯弯,弯弯,你可得放手一搏了。

“弯弯,你走!”九少突然大喝。

“弯弯,别傻!”水水同时厉声。

叫我走?说我傻?

呵,九少,水水,我不走,我也不傻。我们曾有的笑,曾有的闹,家里的桂花糕,一起数过的星星,可以窝下九少的假山,一开满塘的荷,老夫人的皱纹,抓过小鸟的大树,还有邻院让我们扔过鞭炮的老黄狗......这么多这么多东西都可以做证,我不傻。

后发而先制,尖刀当胸砍到。我侧身,险险避过,右手急递,刺向言春绽。修月剑法,以柔为纲,不求快而求准,不求厉而求劲。言春绽的尖刀却走刚阳一路,配上她庞大身形,只觉脸颊起风,凌厉无比。

刀剑相碰,我身形一沉。我自然不跟她比力,顺势借力,双脚踢她下盘。

言春绽撤刀护体,我紧随而上。

一个言春绽我可以对付,但,旁边还有楚狂怒和楚书湖!现在他们作壁上观,耐性一失,必当出手。

可是弯弯啊,你不能灰心。不管在什么情境下,都要心怀希望。呵,希望。

“王成材,我来了!”

正凝神使剑,屋外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来不及猜测,竹门“呯”应声而倒,冲进一人。

半寸短发,稍胖的脸,还有一身起皱的衣服,那是--卢永!

卢永冲进屋内,我先是大喜,有救了!这个神奇的卢永,一定可以助我们脱险!他虽是我们对手,我却相信他会、他能帮我们。可是,当我看清他的模样,他那满身血污、神色疲倦的模样,我没了准。他受伤了!在此之前,他肯定也放手大战过!

楚书湖应声而动。他静如湖水,动如怒涛,文弱的身子挟着杀机扑向卢永。我略一分神,言春绽尖刀划来,砍在我颈上。幸好我反应不慢及时扭颈,只划开道浅浅的口子。这一划让我再不敢看向卢永,专心对付言春绽。

“丫头,我断后,你把人带走!”卢永大吼。

我精神一振。心中身中暴发力量,“月下无花”,剑花陡生,罩向言春绽。这是修月二十一式,也是最后一式,所谓“无花”,是说花都聚在剑尖,杀向敌手。言春绽果然措手不及,尖刀挥挡,暂缓攻势。我把剑一扔--不得不扔--左手水水,右臂九少,绝不回头,往门边冲去。卢永说了,他断后,脑后的事,由他解决--我信他!离门尚有三步,我需踏出三步!三步之内,卢永一定要挡住!

挡住那三个可怕的高手。

然后,卢永,你一定要跟上来!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出来!

心中狂喊,我什么都不能顾不能管,只冲!只想着冲出竹屋,冲出这阴凉的竹屋。至于竹屋外面如何,我没想。

只冲。

一步。

两步。

三步!

就在这千险万难的第三步,面门风起。尚未反应、无法反应,狂波骤涌。

小小的竹门,牢牢堵着个人--陌生的第四人。微光中,只看到那人脸上一抹淡淡的含讽的冷笑。狂波把我袭卷,把我、九少、水水袭卷,卷回屋内。巨大的冲力我避不了、挡不了,带着九少水水往后直撞。背后一痛,却是已经撞到竹壁上。可是冲力尚在,“哗啦”声响,竹壁被我们三人撞穿。惊惧间左肩刺痛,有竹片插入。我再抱不住水水,任水水摔在地上。

冲力终于消失。勉强站住,那人第二掌已到。右臂的九少突然、居然有了动作,他皱眉、咬牙,艰难挪动身子。正确来说,我本来只是“揽”住他,他挪动少许,便有半个身子挡在我跟前。当我明白他的意思,那人狂烈的掌力已尽数击中九少。

“不--”我喊。九少!你怎么可以挡这一掌!

顺着这一掌,我不由不退。身后双脚忽空,我重心全失。

天,这里是悬崖!

耳边风生,我和九少,往下直坠。

坠!

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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