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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上·相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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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相思结

灼灼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淡淡的香气在无垠的花海中弥漫开去,蒸出一片粉色的云霞。一个玉琢似的小女孩,斜倚在一株桃花树下,手里捧着一本《诗经》,用童稚的声音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蓦地,一阵狂风吹来,卷落无数花瓣,下起缤纷花雨。一个美艳绝伦的妇人从树后飞扑出来,站在小女孩面前,劈手夺过她手里的书,撕得粉碎。

“不准看这本书,不准念这首诗!”妇人扬起手,毫不留情落在小女孩脸上,厉声喝道。

小女孩的脸登时浮出五个指印,红红地挂着,看着叫人心疼。她扁了扁嘴,想要哭,却又忍了回去。她抬起头,瞪大眼,一点一点看着眼前的人,变成狰狞的巨兽。

巨兽张牙舞爪,好似要把小女孩生吞活剥。小女孩没有一丝惧意,眼睛越瞪越大,与怪兽对抗着。

叶十四缓缓张开眼睛,乌漆漆眼瞳像是结了一层寒冰。十岁那年,因为看《诗经》被母亲叶晓霜狠狠教训一顿,她就经常做这样的噩梦。起初,她会在巨兽面前,吓得瑟瑟发抖,渐渐地,她便不怕了。这一个梦,她做了四年,熟悉得她现在一看到满山桃花,便知道自己身在梦境。

梦里的巨兽只会向她咆哮,并不能伤害她。但在现实中,她遭受了叶晓霜无数次的打骂,经常遍体鳞伤,相比之下,梦里的境遇,算是好的了。

“小姐,夫人请你去前厅。”一名小丫鬟敲了敲门,站在门外提高音量叫道。叶十四给她们都下了令,不能踏入她的闺房一步,虽然她们很清楚,叶晓霜并不宠爱她,对她的态度甚至不如她们,但她毕竟有小姐的名分,她们也都不敢逾矩。

叶十四漫应一声,起身在箱笼里找了好一会儿,才取出一件衣衫披上,缓步走进前厅。叶晓霜端坐厅堂之上,一见她身上粉色衫裙,便压不住心底的怒气。她越来越会用这些细节激怒她,仿佛看着她不高兴,她就能得到无穷的快乐。

“母亲。”叶十四恭恭敬敬地向叶晓霜行礼,用清棱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她。

叶晓霜看着叶十四的眼睛,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头碾过。这么多年,她只要一对上那双眼睛,仿佛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二十年前,她比她大不了多少,带着天真和稚气,遇到了她这一生,刻骨铭心的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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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晓霜懒懒地骑在马背上,有些无聊地仰头看着天上飘动的白云,缓缓打了个呵欠。“师兄们都说东土好玩,我看也不过如此。”她皱着眉,将手里的马鞭绕来绕去,最后竟缠成了一个死结。

“什么破鞭子!”叶晓霜使劲将马鞭扔出去,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前狂奔。她的父亲给了她三个月时间,让她独自一人到东土历练。从罗刹门到东土,御剑飞行不过半日时间,她到了东土,便收起绛珠剑,改为骑马。一来是她从没有骑过马,有些好奇,二来也是掩藏身份,不想被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修仙者们,因为绛珠剑认出她的来历。罗刹门在正道眼里,是邪魔歪道,有一个原因就是:正道中人的剑气,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而所有罗刹门弟子的剑气都是黑色,有的甚至带着腥臭,能麻痹人的神经。

短短几日过去,叶晓霜便觉得无聊,正当这时,她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并且夹杂着焦躁的呼喊声:“让开,让开!”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劲装女子,怀中抱着个婴儿,风驰电掣向她奔来。她自小在罗刹门长大,父亲和师兄们都把她当成是掌上珠,在她面前连说话都要压低几分声音,她何时受过这等无礼的对待!

想到此处,叶晓霜不禁勒住马缰,掉转马头横档在道上。整个罗刹门的人都知道,惹恼了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算眼前这个女人倒霉,偏要在她百般无聊时撞上来。

“凭什么本小姐要让你!”叶晓霜伸手指着劲装女子,娇声笑道,“本小姐从来就不会让人。”

劲装女子忙勒紧马缰,堪堪在叶晓霜面前停下马来。她神情焦急,一抹恼怒浮于面上,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姑娘,后面有人追我,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叶晓霜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她故意把头昂得很高,哼道:“本小姐管你什么事,今天就不让你过去!”

劲装女子终于恼了,反手拔出长剑,喝道:“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说话间,她手腕一抖,幻出数朵剑花,直取叶晓霜的要害。

“你以为我怕你不成!”叶晓霜见劲装女子手中长剑闪着寒光,心知那是一把宝剑,若不小心应付,很可能伤于剑气之下。然而,她又不愿取出绛珠剑相抗,泄露了身份。在剑花飞至的一刹那,她双手轻按马鞍,灵巧地向后翻身,在落地之前,又再向前掠了几步,竟穿到了劲装女子的身后。

劲装女子只觉眼前一花,已经不见叶晓霜的身影,又羞又恼,提剑正待再出招,却听得怀中婴儿发出阵阵啼哭。她忙低头柔声哄道:“霜华乖,不要怕,你好好看着姑姑把坏人……”她的话淹没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那马蹄声像是晴空里响起的炸雷,震耳欲聋,片刻又寂静无声。

“就是你们在追她?”叶晓霜咯咯的笑声响起,“你们是什么人!”

“我乃是陈国大将军麾下的先锋骑营,姓陈名亮,奉令拿下罗薇和罗霜华这两个卫国奸细,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开。”那为首的一人声若洪钟,十分响亮地报上了名号。

叶晓霜不屑道:“什么陈国大将军,不认识!至于你,那就更不认识了。”陈亮瞪了一眼她道:“在这东海之滨,陈国大将军这五个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看你年岁小,只要你让开,便不与你计较。”

“偏不。”叶晓霜笑得灿烂,无聊了好些日子,今天终于有好玩的了。罗薇紧了紧带子,将罗霜华牢牢地固定在怀中,道:“你让开,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到这时候,她倒是猜出了她的目的,可她不领这个情。

“一、二、三……”一个陌生的清越声音响起,“整整二十三个,还都是男人!我说你们也不觉得惭愧,这么多男人,准备欺负两个姑娘和一个婴儿!”

叶晓霜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面容俊逸的清瘦男人,缓缓地从道旁的树丛里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晶亮的眼睛从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到陈亮的面上。

“哎,你又是谁?”叶晓霜顿时觉得好玩极了,想不到半路又杀出一个人。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会是一个很好玩的人。

清瘦男人笑道:“我叫傅鸿飞。”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叶晓霜上下打量着傅鸿飞,嘴巴微微翘起,缓缓道,“可是你这身板,实在太单薄了点,这么乱打抱不平,就不怕打不过他们?”

傅鸿飞正色道:“荀子曰:‘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我生为七尺男儿,岂能畏惧他们这群仗势欺人之辈。”叶晓霜暗暗发笑,看他的样子,必定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生。她正待说话,陈亮早已耐不住,举刀劈了过来。其余众人也纷纷亮出兵器,将他们围在中央,混战起来。

罗薇手中清音剑,乃是卫国皇室传世宝剑,她仗剑锋之利,勉强与可与四五人周旋。叶晓霜情知陈亮一行人多势众,若不亮剑,她倒是足可自保,可罗薇和傅鸿飞就难以顾及。想到此处,她手指微曲,绛珠剑已然握在手中。

叶晓霜提气运劲,御剑飞出,挡住了即将落在傅鸿飞头顶的刀。随即,绛珠剑便化作一道黑气,所到之处,就响起凄厉的嚎叫。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那些方才还鲜活的人命,一个个倒地,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陈亮。他显然没有见过这等杀人方法,双眼发直,颤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竟会使妖法杀人?”

叶晓霜收起绛珠剑,做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道:“知道我会妖法,你怕了吧!”陈亮心中害怕,已然萌生退意,却不肯就这样落荒而逃,虚张声势道:“我……才不怕你!”

“当真不怕。”叶晓霜清棱棱的眼底满是笑意,作势又要拔剑。陈亮见她手上动作,再顾不得面子不面子,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叶晓霜哪里肯放过陈亮,御使绛珠剑就追了上去。她可以想到,他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许会吓得尿裤子。

刚飞出去一段,叶晓霜又转回来,浮在半空对傅鸿飞喊道:“书呆子,下次可别强出头了。你不是每次都运气好,能遇到我这么厉害的人。”说罢,她冲着他嫣然一笑,头也不回地飞走。

傅鸿飞向罗薇抱拳行了一礼,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快走吧。”

罗薇也不客套,还了一礼,立刻上马就走。

“罗刹门的人。”傅鸿飞见罗薇走了,祭出湛霄剑,向叶晓霜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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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晓霜御使绛珠剑跟在陈亮身后,把他吓了个半死,有好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去。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她就在空中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而后,她看到傅鸿飞御剑追来,惊得瞪大眼睛望着他。

“你,”她这样问道,“竟然会御剑?”

他笑,这样答道:“我不可以御剑飞行吗?”

“夫人,时辰到了。”小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叶晓霜的沉思。

叶晓霜蓦然醒觉,冷声道:“叶十四,去把衣服换了!”叶十四低声应着,退了出去,很快便换了一身水蓝衣裙再进来。

叶晓霜有些恍惚,记得那一年,她亦是一身同色衣裙,与傅鸿飞御剑翱翔。天空湛青,几乎要与她融为一体,飘飘的衣带在风中翻飞,噗噗作响。她心中的怒气又被激起,叶十四这真是故意要和她作对!可她又一转念,那些往事她绝口不提,罗刹门除了她之外,再也无人知晓,这只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走吧。”叶晓霜御剑升空,也不等叶十四,直奔西海。

一路上,叶晓霜心底翻来覆去绕着一个问题:傅鸿飞会去吗?四年一度的浮槎会期,这是她第一次去,她会再见到他吗?二十年光阴弹指而过,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就连在梦里,他也只是模糊的一个人影而已。

这么想着念着,日子便如水一般滑过。数日之后,叶晓霜落到西海岸边,不由地在人群之中寻那个熟悉的身形。然而没有。她暗自松了口气,又抑制不住心底弥漫开去的失落。

浮槎由远及近,眼见就要靠岸。“师父,你看那边,好像是浮槎!”洪亮的声音响起,惹得叶十四狠狠瞪了过去,并且骂道:“就你一人眼神好,难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叶晓霜顺着她瞪眼的方向看去,顿时心跳不已。

他来了!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叶晓霜只觉心底有个巨大的声音呼啸碾过,一抬手就给了叶十四一巴掌:“这样的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吗?”她怎么可以由得她,在他的面前,如此无礼!

叶晓霜不敢再看傅鸿飞,一见浮槎靠岸,便拽着叶十四上了浮槎。二十年不见,他的样子没有一点改变,只是,再看不到当年的笑容。二十年,辗转在她心底的爱与恨,此时此刻,喷薄而出,一点一滴幻成她记忆中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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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不都是只会念几句酸文的么?”叶晓霜看着仓皇逃命的陈亮,笑意吟吟问道。

傅鸿飞笑如春水,柔声道:“我这个书生,可不止会几句酸文。”他是万剑宗门下弟子,虽已然知道叶晓霜的身份,却因受师门熏陶,并无正道魔道之念,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十分有趣,便追踪而来。

“方才,你是故意拦住那位姑娘的。”傅鸿飞的笑,好似变成了一阵春风,拂在叶晓霜面上。

叶晓霜掩嘴一笑,转头看向傅鸿飞道:“我无聊嘛。一听那姑娘说有人追她,就知道有能给我解闷的事。”

“只是,你出手太狠了些。”傅鸿飞轻描淡写道。

叶晓霜立刻变了面色,盯着傅鸿飞,良久才道:“嫌弃我是邪魔歪道,你可以不跟来!我原不配与你们这些正道中人交往。”

傅鸿飞微蹙眉头,略带无奈地笑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那你说我出手狠辣!”叶晓霜不高兴地扭过头,冲着下面骑马飞奔的陈亮喊道,“喂,你要再跑快些,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我只是觉得,他们虽然有错,但都罪不至死……”傅鸿飞的声音越来越低,转而泛出一抹苦笑,自嘲道,“这是我的酸腐书生之见。师尊不止一次告诫我,让我行事再洒脱些,没有必要妇人之仁,方能参透万剑宗玄功心法的奥义,我却始终达不到他们的期望。”

叶晓霜蓦地回头,双眸扑闪着,眼睫缓缓垂下,道:“这是你的善心。正如你所说,他们确实罪不至死。”她自幼便被娇宠着,行事说话全凭一时喜怒,无分对错,此时细细思索傅鸿飞的话,只觉得很有道理。

“这个陈亮,不追也罢。”叶晓霜再没了追逐陈亮的心情,御剑调转方向,朝着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巅飞去。

傅鸿飞也跟了上去,飞在叶晓霜的身旁,直到那片云雾之中,才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其实我知道,你下那么重的手,是怕我和那位姑娘有闪失。这也是你的善心。”

叶晓霜双眼圆睁,凝视着傅鸿飞,只觉心底一片柔凉,一种从没有过的情绪开始发酵生长,刹时蔓延到她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他也回望着她,神情诚挚。那双睁圆的、清棱漆黑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拨动着他的心弦。

而阳光正好射穿云雾,漫山遍野的粉色云霞,被染上点点金色,一片流光溢彩。

“桃花啊!好多桃花!”叶晓霜惊喜地叫起来。罗刹门的后山,也有一大片的桃林,每当桃花开时,她就整天呆在林子里,任谁也叫不走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傅鸿飞朗声念道。

叶晓霜眨眨眼,笑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这是要祝哪位姑娘出嫁?”

傅鸿飞笑了笑,狡黠道:“我只是赞叹这片桃花开得好,倒是姑娘接了下去,是想嫁人了么?”

“叶晓霜,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听着真别扭。”叶晓霜笑靥如花。

傅鸿飞嘴角上扬,道:“淡水三年欢意,巍跻几夜离情。晓霜红叶舞归程。客情今古道,秋梦短长亭。真是好名字。”

叶晓霜双颊升起两朵红云,只觉桃花的香气在她鼻尖悠悠散开,将她的人、她的心、甚至是她的名字,都沁上了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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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晓霜闻到阵阵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抬眼四顾,想要找到是什么花散发的香味。可她眼前,是一片海岸线,碧绿的水冲刷着黄澄澄的沙粒,再远了去,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看不到一朵花。

“什么味道,这么香。”叶十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叶晓霜,见她神情迷惘,才悄然看向四周,低声嘟哝。

众妙宗的殷林琴就坐在叶十四旁边,听到她的话音,便解释道:“这是凤麟洲上梧桐木的香气,你看那片林子,都是这种梧桐。”

是梧桐吗?叶晓霜虽然神思不属,却听得清晰。可这种香味,怎么就那么像记忆中桃花的味道?十年前,当她发现,四岁的叶十四也和曾经的她一样,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就整日在桃林之中,便下令将那片桃林连根拔除。整整十年,她再也没有闻过这熟悉的香味!

“众位仙客,上岸之后,请跟随我来,郁岛主已经已经将各位的住处安排好了。”浮槎靠岸之际,撑船的奴仆恭敬出言。话音才落,他已经熟练地系好浮槎,引着众人上到凤麟洲。

叶晓霜和叶十四被安排在东边靠近海岸的一座吊脚楼中。

略作梳洗之后,叶十四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叶晓霜被梧桐木的香气搅得心神不宁,只站在窗边远眺。忽地,她见到两个人影一闪而过。她认得那两个人!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记得,他们跟在傅鸿飞的身边,显然是万剑宗的弟子。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在找什么,她心中一动,展开身形,蹑手蹑足跟了上去。她跟了他们两个时辰,一无所获,最后,随着他们回到住所。

“师叔和师弟还不曾回来,是不是出了事?”豪戈才一进屋,没见傅鸿飞和太史契阔,便问左安城。

左安城沉思片刻,道:“我们去西边看看。”

两人同时纵身出屋,向西边的树林急掠,叶晓霜也随即跟上。她内心的不安,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扩大,她能感到,傅鸿飞一定出了事。

二十年不曾相见,她却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往种种,是痛楚,也是欢喜。傅鸿飞是她生命中无可避免的劫数。她爱了,她恨了,最终也只能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的少女,可以单纯地爱着他,为了他,去与所有想要拆散他们的力量对抗。她跟着豪戈与左安城,也只是想,远远地看上一眼,只要确定他平安无事,便悄然离开。

密林之中,打斗声清晰传来,豪戈左安城闪身进去,叶晓霜藏住身形,躲在树后察看情形。

熊亘和吕珑正围攻着太史契阔。那个少年在两大高手围攻下,已经是左支右拙,却仍然勉力支持,以一种不屈的眼神昂然挺立。

“师弟!”豪戈抽出子辰剑,毫不犹豫刺向吕珑。左安城却并不行动,只环顾四周,仗剑而立。

“师兄,你快走。”太史契阔十分清楚,就算是豪戈加进来,他们也不是熊亘和吕珑的对手,何况他俩存心要趁此机会灭了万剑宗夺宝之人,他和左安城一来,正中他俩下怀。他这么说着,身形摇晃地挡在豪戈前面。

豪戈一把扶住太史契阔,一面与吕珑熊亘周旋,一面喊道:“左师兄,你还不来帮忙!”左安城目光如电,盯着影影绰绰的树林,道:“这林中暗藏不少高手,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契阔,师叔和霜华去哪里了?”他想着,若是五人联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让涯,驮着师叔和霜华师妹回万剑宗……他们都,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太史契阔断断续续言道。左安城心下一沉,手中东阳剑几乎握不住,看这样子,他们三人是要死在此地。

叶晓霜听得傅鸿飞重伤,心神俱是一震,再想到他已然离开此地,又暗自松了口气。她凝神细察,发现林中少说还藏着四五人,不觉忧虑。如果没有这些暗中窥视的人,她和左安城都加入战圈,便足可以与熊亘吕珑抗衡,保全他们三人性命。但此刻情形,她若是出面维护万剑宗门人,只会引得在场所有人,把矛头也指到她的头上。到时候,就是万剑宗和罗刹门的人,同时死在凤麟洲上。

“左师兄,死则死耳,我们能死在一块,也是件痛快事。”豪戈催动法力,子辰剑便化作一道长虹,蛟龙一般游于空中,左闪右突护住太史契阔。左安城听得血气上涌,当即御使东阳剑,加入战斗,与他互为犄角,组成一个小小的剑气圈,暂时挡住熊亘与吕珑的合击。

叶晓霜心潮涌动,往事又历历再现。她已经负过他一次,难道还要再负他一次?这些年,她每每想到自己相负于他这个事实,便痛不堪言。这样的痛,又怎能再加一倍。正如那个年轻人所说,死又如何!如今,她能为他做的事,不就是替他维护这些小辈!哪怕只是延缓他们的死亡。她相信,如果他不曾重伤昏迷,还留在此处,也会如她这般想法。

想到此处,叶晓霜没有再犹疑,绛珠剑赫然出鞘,卷起一团黑云,飞向熊亘。

熊亘祭出降魔杵与绛珠剑缠斗,冷声道:“叶门主,你何必自寻死路。”

叶晓霜从林中走出,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熊亘嘲讽道:“叶门主,那傅鸿飞负你在先,你却还替他出头,傻不傻?”

傻吗?是傻!叶晓霜心底泛起冰冷的凉意。可是,她忘不掉。那场相遇、那场倾心,盘亘在她心底,绕成不能解开的相思之结。这是她这一生,最荒唐也最美好的记忆。如果可以有来生,她只希望,她和他的结局,能稍微圆满一些。

绛珠剑幻出的黑云不断扩散,将降魔杵的紫芒裹住,而这时,叶晓霜只听得背后传来,尖利的破空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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