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那红杉少年正是尉迟剑影五年前在龙腾山庄认识的洪慕。听了尉迟剑影那略带尾音的叫法,登时台下一片闷笑声。洪慕额前青筋跳了跳,紧了紧握剑的手,瞪了那尤不自知的始作俑者一眼,深吸口气继续挑衅道:“江日风,干么畏缩不上来,莫不是你怕了?”
江日风眉一挑,正待跃上台去。尉迟剑影拉了拉他衣袖,低声说道:“我瞧小洪慕武艺不是太好,你别伤他伤重拉。”江日风面色微冷,沉声道:“你怎知不是他伤我?”尉迟剑影一怔,江日风已甩脱他手,右足轻点飘上擂台。尉迟剑影不由心中奇怪:“臭小子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生起气来?”江日风平时与他生气,两人便是斗嘴,斗完了便好了。这般被他冷言冷语还是头一遭。转念一想:“是了,小洪慕那几句话句句带着刺,莫怪乖徒儿要生气了,别出手太重才好。“
江日风这一跃,当真如天外飞仙,赢的众人一致喝彩。尉迟剑影瞧了,登时欢喜得意道:“小木头,瞧瞧我家乖徒儿的功夫,这一手耍得可俊?”靳林涵没甚反应,只哼了一声:“那人内力明明在你之上。影哥你这师傅倒是做得,啧。”言下之意是尉迟剑影这师傅名不副实。尉迟剑影薄怒道:“我没骗你,他功夫真是我教的!”
这些年江日风每每在江湖中出没均是用着云逸山庄庄主身份,除却五年前带着尉迟剑影在龙腾山庄老庄主寿宴上昙花一现,其余时候甚少提及他有这么一位少年师傅,大家便都以为他那身武艺是家传。因此江湖中也是甚少有人知晓他二人是货真价实的师徒。尉迟剑影方才那句话说的颇大声,逐鹿派众人见他眼内并无调笑神色,心中均想:“这尉迟剑影明明比那江日风小着一两岁,论武艺倒是不相伯仲,内功修为却差了些,怎会是江日风师父?”都是不大相信,却见尉迟剑影严肃神情,也不便开口说不信。靳林涵开口道:“谁说不信你拉。开始了!”尉迟剑影本在生气,听他这么一说,顾不的生气,忙凝神朝台上看去。
只见洪慕是招招带着杀意,江日风却是轻松随意的招招避开。尉迟剑影心中却想:乖徒儿真真的反常,平日里与我比试都是拼尽全力,今日怎的耍猴儿一样漫不经心。他自是忘了刚刚叮嘱过江日风小心伤了洪慕。
却说台上的江日风心中也是憋着口气,堵在胸口呛的难受。他和尉迟剑影相处这些年,虽说尉迟剑影时时耍弄他,但在外人面前却是对他百般维护。今日却反而不关怀他被伤着,倒是关心起一个外人。虽说自己功夫确是高出洪慕许多,但听见尉迟剑影口口声声叫他莫伤他,心中却是添堵。然而心中虽不大痛快,他却仍是收敛了大部分内力,也不出招,只一味避让。
其实二人相识以来,江日风从未真正违逆过尉迟剑影的话。除了二人平日刻意的斗嘴吵闹,近乎是尉迟剑影说什么便是什么,想做什么便任他做什么,想要什么江日风也是千方百计得来送到他手上。他俩习惯了这般相处模式,也并不觉得奇怪,倒是认为理所当然。
洪慕多次杀招却连江日风衣角都碰不到,心中怒火更炽,叫道:“江日风,你瞧不起人么?要打便认真打,躲躲闪闪算什么男人!”江日风心中本来气闷,被他如此一激,不禁也是火上心头,心道:这般狠霸霸的,你道我真怕你么?江日风性子虽温和,然真正发怒起来,便是真让人吃不了兜着走的。在这世上除了他父母,能令他上心的便只尉迟剑影一个。若是平日里洪慕这般挑衅,他大抵便当闹剧一般淡淡一笑就算过了,不会上心。但今日他本就气洪慕抢了尉迟剑影的关心,又被当众百般挑衅,他自小也是地位尊崇被捧惯的,哪里受过这等闲气,这一下真真是怒火高涨。
台下的尉迟剑影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妙,皱眉暗道:“小洪慕,你惹他作甚,找死么?”江日风并不轻易动怒,一旦真正发起怒来,连尉迟剑影都觉心里发毛。这几年里,尉迟剑影也只见着江日风真正发怒过两次。一次是有一年他跑出山庄去玩,结果误打误撞接了一大户人家小姐的绣球,又因在解释时贪嘴被了下了药迷昏直接扔进洞房,企图生米煮成熟饭。正巧江日风出庄来寻他,在他清白将失之际将他救出。江日风见那家人为了嫁掉那奇丑无比的女儿连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也用上,大怒之下,命人断了那家财路,这大富之家从此一蹶不振。
另一次是在江日风十五岁那年一起去江南游玩。江南一地头蛇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一弱女子,当时江日风正被尉迟剑影差使去买糕点,尉迟剑影一人看不过眼挺身而出,为了不伤及无辜,他收了内力与那地头蛇比试拳脚。两人本已经说好不带兵刃,赢的一方带走那女子。未想那卑鄙小人在将输之际居然从胸口摸出一把匕首扎向尉迟剑影,尉迟剑影毫无防备,伤了右臂。那地头蛇得意洋洋的想拉走那女子,江日风买糕点回来,怒极气极之下,抽出青翼一招便挑断了那地头蛇的手筋脚筋,那发寒的眼神使几个小喽罗当场吓晕了过去。而这唯一的两次发怒,都是对方的过分挑衅,惹恼了江日风。尉迟剑影如此想着,不由暗叹口气,心下想若是江日风当真下狠手,自己还是要上去拦一拦的。
江日风浑身溢出淡淡的寒气,他望了台下尉迟剑影一眼,眼中之意是你怪不的我,是这洪慕先来惹我。尉迟剑影接到江日风递过来的眼神,心里毛了毛,忙转过脸去,心中哀叹道:“小洪慕,你自求多福罢。”却也在江日风眼神中看出他不会真正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方才他在江日风上台之际特地嘱咐不要伤了洪慕,也是怕他一时动怒便一发不可收拾。哪料到洪慕居然主动百般挑衅刁难,自己撞了上来。他可未想到正是自己刚才那一句无心之语惹恼了江日风。
只听见江日风淡淡道:“那就得罪了!”话语一毕,人已欺身而上,洪慕只觉眼前一花,回过神来自己整个人已经飞下了擂台,头先着地,摔了个狗啃屎。登时疼的头昏眼花,连站都站不起来。
尉迟剑影瞧了洪慕那狼狈样子,心中一乐,明知不该笑,但实在是太过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江日风方才也只使了五成功力,若使上全力,洪慕这一摔将出去,必会筋断骨折。但他情知对方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不知为何故老是针对他,也只是出手给他个教训罢了。转头见尉迟剑影笑得开心,心中一舒,便什么气也没了。迎着台下众人的一片赞叹之声,飞身下台站到尉迟剑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