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的安全吗?”无痕小声的再问了一句。
现在他们所在的,正是翠华镇北边的一个小村落里,一间废弃的旧宅子。屋里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里面灰尘叠积,蛛丝遍地。一走进来,便是一阵呛人的潮湿发霉味道。地上到处是推倒的桌椅家具,还在一些碎碗在灰土里露出白色的边角。
“现在,五虎帮必定会全力以赴的搜找我们,在哪都不安全。”宋天雨说着,斜靠在门边冷冷道。
“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无缘无故怎么变得这么狼狈了。像个丧家之犬似的东躲西藏,岂有此理!”无痕不满的抱怨道。
“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亡命天涯。况且,是我们先惹上别人的。”宋天雨冷冷道。不过一双眼睛仍是看着天上的月亮。
“也不知道这醉仙居的老板一夜被杀的帐,会不会被算到我们头上来。”流云坐在门槛上,虽然隐有委屈之意,但更多的倒是几分雀跃,显然刚刚出宫的新鲜感还没过。
桃花冷笑一声:“若说不怀颖,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人家也只能是怀疑了。”
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四野俱寂,耳边不时有蛙声入耳,秋凉夜色,倒也算得上是美丽怡人。
桃花起身走至院子里,见满天星斗,一时也不由轻叹道:“好美的月色。在宫里可鲜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月亮。”
无痕和流云一听,也急急的冲了出来,山风阵阵袭来,让人倍觉舒爽。一时之间,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流云干脆一个掠身,飞到院子里那顶槐树上,自得其乐的赏起月来。
“咕~~~~~~咕~~~~!”有人的肚子忽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在这个安静的小院子里,犹如一阵响鼓,大家不由得与此同时的循身望去。
无痕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看什么看?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会饿很正常嘛!”
“可是,这么晚了,上哪找吃的去?而且,我们今晚怎么睡啊?”宋天雨说着,看了看身后,只有一个房间,且只有一张连被褥上都满是灰尘的床。
流云坐在树上,忽然看见了几抹微亮,方向赫然是——
“我有办法了!我知道哪里最安全!”说着,兴奋道:“烟花楼!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是烟花楼。”
“烟花楼?”其它三人异口同声道。
“今天烟花楼被烧,里面恐怕已经是惨不忍睹了,咱们回去,只怕也找不到地方落脚了,还不如呆在这呢。”无痕刚开始听说有主意时的兴奋,在听到烟花楼三个字里,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般,连肩都垂了下去。
“烟花楼是被烧了没错,可是,这镇上还有其它的妓院,对不对?咱们可以不去烟花楼,可是可以去别的妓院啊。五虎帮一定不会想到,我们转了一大圈会躲回到妓院里去。”
桃花点了点头:“流云的话,倒也不无道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我们不能四个人一起出现。眼下他们搜寻的目标必定是一群四个的年轻男女。我们必需分开行动,这样吧,我穿着女装,就跟着流云,无痕,你和天雨一起,怎么样?““不用了,无痕也和你们一块吧,我一个人!”
“嗯,这样也好!那大家各自小心,不管怎么样,即使分散了,大家也要记得沿路做上暗号,方便碰头。”
流云抚掌道:“好,那咱们就杀他个回马枪,回到翠华镇去!”
“嗯!天雨,你自己小心!流云,无痕,我们先走!”桃花说着,冲天雨点了点头。
三个人身轻如燕,在村间的小道上施展蛇行跑法,不多时,便隐约只见流云那一身白色儒装在夜色中,模糊难辨。
宋天雨依旧站在院子里的门边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妓院?妓院!”口中似昵喃般的低语,竟隐约透着几分怨恨。眉间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仇恨。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蛐蛐的尖叫,才回过神来,一个飞身,也消息在了茫茫夜色里。
桃花等人,刚到翠华镇大街,便发现街上不少步履矫健,一看便知是练家子的人在街上窜行,有的干脆穿着五虎帮的衣服,在街上晃来晃去。虽是入夜时分,街上的行人也渐少了,但这些人却依旧在人群里来回察看。
“别慌张,不要看他们。咱们自顾自的走,越大摇大摆,目中无人的越好!”桃花小声的提醒二人。
流云和无痕点头,不多一会儿,便来到了翠华镇的另一家妓院门前:“冷翠坊”
“名字倒是蛮别致的,就这家吧!”流云高兴的一合扇子,抬脚便上了台阶。桃花和无痕紧随其后。也跟着进去了。
不过进去才知道,这家妓院不仅名字有些特别,连入门处都没有像其妓院一样,派姑娘在门口搔首弄姿。若不是装修和楼上的阳台隐约飘出呷笑之声,搞不好还会被人以为是客栈。
三人只觉入内一阵花香袭人,桃花一走进来便皱了皱眉:“奇怪!”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流云机警的问道,目光向四周扫去,客人虽不及烟花楼多,倒也算是热闹十分。欢客□□,调笑如常,并无什么异样。
“没什么,只是这香味??似是苗疆特有的“凝香花”的味道。只是,这中原地方,怎么会有这种香味?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形容这花的香味。似茉莉中掺杂了三分青草味道,又夹了半分柑桔花的香味,颇为诡异,但却十分难见。”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只是花香,别吓人了,也许这院子里有姑娘托朋友从苗疆买回来的呗!”无痕道。
桃花转眸,却被呆在了当地。
只见从楼梯上,施施然下来一个女子。一身雪白长裙,长发竟丝毫未加束缚,随意披散,脚踝上,吊了一串精致的银色铃铛。未施半点脂粉,连那长裙的式样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容貌也仅是清秀,可是举手投足间,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脱俗。见到桃花等人,立即莞尔一笑,让人顿觉心旌动摇。
“二位公子有礼了!奴家是这冷翠坊的老板娘。二位公子有何吩咐?”白衣仙子行至面前,先福了福身子。然后轻轻上前,抬起了流云还没合上的下巴,一双柔媚无骨的小手轻轻抬起,让它合了上去:“公子!”
流云脸上一红,竟露出几分腼腆之色无痕自语道:“怎么差这么多?怎么差这么多?那烟花楼的也是老鸨,这冷翠坊的也是老鸨,都是老鸨怎么差这么多呢?”
“咯咯!”白衣女子轻笑不止:“公子说话好生风趣,那李嬷嬷年轻时,也算是风华佳人,只是美人迟暮,将来白血临老了,只怕还不如李嬷嬷那般有风韵呢!”
“白雪?果然是好名字,人如其名!”流云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身白裙的她。
白衣女子闻言,笑着攀上了流云的肩:“公子,错了,奴家的血,并非白雪的雪,是——人血的血!”说后面四个字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趴在了流云身上,手指有意无意的抚过流云颈后的一络乱发。神情妩媚里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精光。
“啊?白——血?”
“公子可以唤奴家小白!”
“小白?”流云轻轻重复了一次,神色也渐渐恢复正常:“小白好,小白好!呵,就如姑娘这般,肤若阳春白雪,呵,纤尘不染的。本公子喜欢。”
白血微笑着点了点头,眼光似是无意的落在了桃花身上:“哟,好俊的姑娘,公子,是您的——?”
“我是来见识一下风月场所是如何风月的。怎么?白姑娘不欢迎?”桃花挑了挑眉,鼻息间,凝香花的香味,却随着小白娇躯的逼近,而益发强烈起来。
小白一听,微笑着靠了过来:“瞧姑娘说哪的话,打开门来做生意,只要是客人,咱这冷翠坊可没有不欢迎的理!三位都是仪表堂堂的人中龙凤,随奴家到楼上的兰心居里小坐,可好?”
说着,走到三人前面带路,瞧那转身的身姿,竟带了几分精妙步法。三人心知有异,却还是尾随而上,来到二楼的一间小厢房。房内摆设简单却十分雅致,红木桌上摆着一盆错落有致的兰花,兰花旁有古琴,四墙均挂有以兰花为主题的水墨画,房内推门便有一阵兰芷之香入鼻,更让人醺然欲醉。
“小白姑娘果然好品位,能将这欢场布置得如此趣致之人,恐怕天下无几啊!”无痕一边夸赞,一边入座,眼角却注意到桃花正暗向自己使眼色,似在暗示自己小心谨慎。当下点了点头,脸上仍是一脸轻浮笑意。
小白帮三人各倒了杯茶,行至桃花身旁时,桃花忽然开口道:“不知白姑娘身上,为何有那苗疆凝香花的味道?桃花是否有幸,得见花容真貌?”
小白端着茶壶的手,微抖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旋即换上一脸春风般的笑容:“姑娘果然是内行,这凝香花的味道,居然在中原也有人识得,看来,真是与姑娘有缘了。不过,奴家也只有一个凝香花的干花香包而已。凝香花只适宜苗疆气候,种在中原是开不出花来的。”说着,竟从腰间摸出一个淡黄色的香包递到桃花手上。桃花接过来,香包的布料是上等绢质,绣工也是一流的,刚接过掌中,凝香花的香味便更盛方才了。
桃花挑了挑眉:“姑娘这香包在何处买的?我也甚是喜欢,不知,是否能告之,他日也好寻去买一个。”
“实不相瞒,这香包是奴家一位故人,在西域游历时买来送给奴家的。不是奴家不肯割爱,只是故人所赠,若转手他人,恐有失情谊,还请姑娘谅怀!”说着,便福了福身子。
桃花面带微笑:“原来如此,既是故人之物,那白姑娘还是收好吧。我也只是见书中提过此花,据说,此花,亦毒亦花,姑娘可要收好了!”
白血一听,面含讶然之色,形容真诚,不像作假:“有这等事?奴家还是第一次听说。姑娘果然博学!”
桃花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三位是否要叫几个姑娘进来相陪?”
“呵,姑娘?不如找几个琴技好的姑娘过来帮我们弹首曲子听听。”流云道。
“公子好雅兴,说到琴技,奴家这有一位琴怡姑娘,一手好琴弹得行云流水般,奴家这就帮你们把她领来。”说着,施了个礼,便出去了。
桃花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阴晴不定:“流云,依我看,这白血一定不简单,咱们都得小心点,不知道天雨来了没有。会不会进这冷翠坊。”
“担心也没用,总之我们各自小心就是了。”流云说着,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一会儿,门便轻轻被推开,白血巧笑如花:“二位公子,姑娘,这位便是我们这的琴怡姑娘,奴家把她领来了,琴怡,还不见过二位公子和姑娘?”
说着,从白血身后走出一个年轻女子,长得眉目清秀,上前欠了欠身,便坐在琴桌前。白血也不多言,把门带上便走开了。
“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琴怡开口道,却只是低头。
“你会弹什么曲子?挑最拿手的弹来听听。”无痕说着,帮自己倒了杯酒,却没喝。只是定定的望着琴怡。
“是!”琴怡点头,抬手先试了个音,然后纤指在琴弦上一勾,流水般的琴音顿时溢开来了,潺潺溪水般清婉动听。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声音婉转清灵,如黄莺如谷,配上低沉起落的琴声。颇有绕梁三日之感。
一曲终了,三人不由齐齐鼓掌:“果然好琴技,好曲子!”
门被人轻轻推开,正是白血:“三位可还尽兴?”
“不错不错,白姑娘,你这里果然是藏龙卧虎啊,这琴怡姑娘一手琴弹得真是神乎其技啊!”流云一语双关道。
白血一听,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一转:“公子,奴家这的姑娘,都是奴家旧时的姐妹,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让她再多唱两曲。”说着,进了房内,见众人杯中有酒,但并未喝过,一时倒也没说什么,径自拿过无痕面前那一杯,向众人举了举杯,旋即转身望向无痕:“公子,与您共饮一杯,如何?”说完,以袖掩面,先行喝了半杯。
见她如此聪慧大度,反倒显得无痕三人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桃花率先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流云见了,也拿起杯子,喝了半杯。
“若是白血没猜错的话,三位应该就是眼下,江湖人称四小妖邪中的其中三位吧!”白血轻言软语,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语惊人。
“四小妖邪?”流云兴致勃勃问道,他们出宫才几天功夫,这么快就出名了?
“只几日功夫,便被江湖中人传得沸沸扬扬的四小妖邪,据说,四位年轻男女数日之内,将个五虎帮搞得鸡犬不宁,不仅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黄虎堂前堂主,掳走五虎帮千金卖入妓院,而且数次与五虎帮正面交锋,今天更是将五虎帮二位堂主给杀了,不仅手段残忍,而且功夫诡异。不是妖邪,是什么?”白血说着,淡淡的扫视着各人的表情。
桃花率先回过神来:“姑娘怕是认错人了。我们与那四小妖邪,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白血扬眸,理了理几络垂落在右脸的发丝:“奴家这冷翠坊新近开张不足十日,但奴家是青楼女子,以前在洛阳的时候,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三位不必惊惧。奴家若是有心为难,三位恐怕早已被五帮虎的人带走了。现下,哪还有美人作陪,美酒相伴啊!”
正说着话,门被人推开,由一个年轻的丫环模样打扮的人,将宋天雨给带了进来。
“天雨?”三人异口同声,惊得连忙起身,与白血保持约摸一丈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