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深薇露,花作断魂心字。
急掠乌檐,飞穿密林。任细雨沾襟。二十年,她从未如此迫切地要见一个人。
起落间,漫漫往事侵袭而来,散成无数音容笑貌。
十岁时, 她姐姐教她将鬓盘起。
十二岁时, 她姐姐为她轻描烟眉。
十四岁时, 她们目睹父母被杀,相拥而泣。
十六岁时, 她姐姐以血请命,将洛阳刺杀案从她手中揽过。
二十二岁时,她姐姐以命保她。她亲手杀死她此生之爱。
…… ……
她径直闯入血盟的分堂。那个人。就在里面。
那正在拭的玄青衣男子抬起头,淡淡问道:“沧明死了?”
一道寒光乍起,直对公子逐云。
“你告诉我,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纤幽云悲喝。
“你既然问了,不也就表示你知道了。”公子逐云将剑收入剑鞘。
他,竟可以如此漠然。纤幽云踉跄一退,蓦地吐出一口血。“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语间哀声入骨。
公子逐云静静看了纤幽云片刻。“我为什么不能骗你?为了除掉公子御风,我不惜同端木乾联手。杀沧明。是我答应他的第一个条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就是世间生存之道。”
那女子眼中的悲恸清澈见底。“那么,当初你救下我和我姐姐,也不过是我们对与你,有价值?”
公子逐云望向悬梁,“我从不救无用之人,既救,那便要将他之用发挥到极至。”她的眼睛竟让他不忍对视。
这……就是她爱了八年的男子?她如何去相信,如何?
“公子逐云,你看着。”她决然举剑,刺入小腹。血自红袍溢出,烈烈如莲。
公子逐云眼中有光闪过,深藏其间,且来去匆匆。
他是能够拨下我的剑的,他却没有。他,当真能无情至此。
“自八年前你将我救起,浮天沧海,我以你为灯,以你为靠。……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枚棋,你制我,我制我姐姐,你用得妙啊……我害死了我姐姐,我已罪无可恕。”她清泪流下,“逐云,你要好好看着,在这个世间,你将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若我这般,为你尽最后一滴血。”
纤幽云一把将剑拔出,剑身尽沾热血,惊心动魄。剑上血余温未尽,那一剑已直抹向咽喉。
白如凝脂般的喉间,映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那一袭红衣犹如烈火,在暗夜中决然倒下,正宛如她的一生,恨决然,爱亦决然。
公子逐云如闪电般移至纤幽云身前,半蹲,将她身体轻拥入怀。
他恍惚想起纤弄云临死前的那时句话。无情之人安可懂。他问她怎样的感情才能使得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死。无情之人安可懂。她如是说。
浮云游影,世事沧桑,在这一刻分外清晰地袭向他。他,在这一刻,疲惫异常。
他怜惜地抚过她的双眼。传说人死后眼中留下的,是她最后一眼所见的人。
你能明白吗。我不能拨下你那一剑。我不能。
因为就在你举剑的那一刻,我惊觉你竟成了我的弱点。
我已经囚禁了淳于覆,只要再除掉公子御风,我便能坐拥血盟。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只能做此选择。你能够明白吗。我不能够有弱点。
他轻轻贴近她的脸,感觉着她的肌肤由温热至冰冷。
如你所说,沧茫人海,我将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如你一般,为我尽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