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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末年,天下大旱,奸宦当道,民不聊生。
期间,武林中有一外号“流云剑”的义士潜入皇宫欲刺杀万历皇帝,未料失手招致朝廷特务机构“东西厂”的追杀,一路北逃径至塞北……
一草原奇遇
“得,得,得,得……”宁静的塞北草原上突然响起清脆的马蹄声,蹄声渐行渐近,只见从远远的草原边上,徐徐行来一人一骑。
或许是已奔波太久的缘故,那匹体型巨大的马儿此刻显的有点疲惫,在深秋枯黄的草原上吃力地踏动着自己的脚步,两只硕大的鼻孔不断地喘着粗气。倒是马上那中年骑士还显得比较精神,剽悍的身躯端坐在马鞍之上,两只精光四射的虎目圆圆地睁着,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他就是从皇宫中逃出来的“流云剑”王冲。
进入草原已经三天了,后面一直纠缠不休的追兵倒没跟上来,自己的食物和水却在大前天就用光了。又饥又渴、人困马乏,王冲只希望在哪个地方能找到水和吃的,否则人和马都支撑不下去了。
王冲勒住马抬头看了看天,知道天马上就要黑了,在这深秋的草原上得马上找个避风之所,否则晚上草原上无所阻挡的寒风能把人冻僵。凝目望去,见左前方有一片小山包,稍一迟疑便纵马向其奔去。
眼看着离山包不远,□□马却突然停住不前,鼻孔“扑哧扑哧”喘着粗气反往后退。王冲一惊,急忙用力一拉缰绳将马勒住,抬眼看看四周又侧耳听了听,不见什么异常,微怒之下不禁用力击了一下马股,那马吃不住只得不情愿地往山谷慢慢蹭去。
刚刚转过山头,突然马身一颤又立住不前!王冲感觉身下的马身在不停地颤抖,抬眼一望,饶是艺高人胆大也不禁头皮发麻!只见昏暗的霞光下,对面约五十丈斜坡上,几十双绿莹莹的狼眼正齐刷刷地盯着这边,凶狠的眼光像一枝枝冷飕飕的利箭,将自己这一骑射成个刺猬!
狼群可能正在开会,没想到这时有人会闯到这里来,惊疑之下一时也愣不过神来。
稍顷,狼群旁边一条身型巨大,像条小牛犊的狼王突然警醒过来,只见它突地直起前身,探头朝王冲的来路不断了望。直到确信没什么异常,立即精神一振,张开血盆大口 “嗷!┈”地一声长嚎!旋即,群狼也都跟着狼王同时昂首一齐长嚎,像在欢呼这送上门来的美餐!
草原的夜空像平地滚过一阵闷雷!王冲只觉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接着□□一松,那匹陪着他跑了十天十夜、久经沙场的战马竟被吓得四腿发软趴在了地上。
来不及细想,王冲一提气侧身跳到地上。旋即,就见几十条狼影挟裹着一股腥风迅捷地向自己扑来,眨眼就已近身!
最前头的一条大白狼腾起身子,空中一口朝王冲的咽喉咬去。危急中王冲“咄!”地一声吐气开声,一掌击在狼脖子上将其打得掉在一边,同时展开“燕子三抄水”的轻身工夫掠向右边另一个小山头。
群狼见王冲神威,倒也不敢过份靠前,却转而掉头冲向那匹已被吓瘫的马儿。可怜的大家伙早已被吓的毫无还手之力,眨眼间就被撕的血肉横飞、尸骨无存,连马尾巴和牙齿都没剩下。只是奇怪的,却留下了一条肥大的马腿没有动。
王冲久经江湖凶险,什么阵仗没见过,可目睹这凶惨、恐怖的一幕也不禁冷汗涔涔。环顾了下四周,见四面一望无际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坡和草地,知道要逃是跑不过这群凶残嗜血的牲畜,没的白白浪费力气,不如殊死一搏!
正想间群狼已经掉头成一个半包围逼了上来。那条被王冲击落地上的白狼不知何时已跑到王冲的斜对面,恶狠狠的瞪着王冲,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肚去!
王冲见自己平时开碑裂石的一掌现在竟然打不伤一条狼,知道久困之下气力不及了,心中暗道:难道老天要我今日命归此地?!
蓦地,远方天空下、群山之间,突然响起一声异常嘹亮、悠长的狼嚎“嗷!!!!” 尾音缭绕,经久不息。听见此声那些正准备扑咬王冲的狼们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迎着那嚎声一齐昂首回应“嗷…偶……嗷!!”,群山为之一震!
草原上的月光不知何时已经升上来了。在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中,只见远处山头上一个黑影如星跳弹丸般向这边奔来,不一会就来到王冲前面一个小山包上立住。
稀疏的月光下,王冲见那黑影竟是一个全身围着几片碎羊皮的“小野人”。这小野人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高却已接近成年人且很壮实,全身油黑泛光的皮肤下透出野性的力量,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手里拿着一跟长长的杆索,王冲认得那是牧民们用来放马的“套马杆”。
小野人骤然见到王冲也显得很惊奇,瞪着王冲看了又看。王冲暗暗苦笑,知道他大概把自己也当作一个野人了。这段时间被朝廷那帮龟孙子一路紧追不舍、风餐露宿,现在整个人胡子拉碴、形容憔悴,跟野人确实也没什么分别。
小野人黑白分明的眼珠突地从王冲身上移开,环顾了下四周,手腕一抖,手中的绳索犹如长了眼睛般,一伸一缩,已将地下的马腿卷起拿在手里。他随便拍了拍沾在马腿上的草屑,兀自便送到嘴里“咂、咂”有声地啃咬起来!
正在王冲愣怔之时,忽觉背后两股劲风袭体! 匆忙之中不及转身,一个“云龙三式”往旁一掠,空中一个巧翻身落在地上。
回头一看,见两条偷袭的大狼正转过身,再次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来!不禁心下大怒,双掌一错,奋起神威向其劈去。却不料一下牵动了后背刀伤,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一花,坐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自己这番肯定死定了。
朦朦胧胧中王冲觉得自己躺在一个温暖湿润、柔软舒适的地方,像情人的怀抱又像腾身在云彩之中。嘴里有一滴滴甘甜腥热的液体流入,令人精神一振。背后的伤也不那么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痒舒适的感觉。
睁开眼来,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烂泥池里!周围是高高的石壁环绕,犹如一间没有屋顶的房子,而所躺之处就像这房子的“天井”。掉过头来,赫然发现那小野人就蹲在自己身边,手里提着一头割开了脖子的小鹿,小鹿的血正一滴滴落在自己嘴里,腥热温润、提气醒神。
王冲吸了口气,缓缓坐起来,见头上的天空虽然一片光亮,可“天井”里光线却很昏暗。左边的石壁下有一个黑乎乎的洞穴,洞穴旁边有一条天然的石缝通向外面,大概是这个“房子”与外面的通道……
王冲正在四下打量,突然听到一个干涩的声音“阁下醒来了吗?”,王冲见那小野人就在自己身边并没有发声,不由有些吃惊。循声望去,发现在左边石壁的阴影下,靠墙站着一个身形高大却骨瘦如柴的“老野人”。老者浑身尘土、衣衫褴褛,微微弓着腰站在石壁下,就像刚刚从岩缝里挤出来似的。老者向前走了几步,王冲在光线下见他一头蓬乱的头发下两只眼睛都是空洞洞的,像两个黑漆漆的深渊,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王冲定了定神,从泥池中站起来向那老者走去,抱拳道:“多承老丈相救,王冲在此谢过。”
老者淡淡的道:“阁下不用多礼,是小儿把你带回来的。唉,也是你命大,亏得有这浸泡腐烂了许多种疗伤药草的百年沼池,否则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王冲惊奇道:“令郎?莫非是……” 转头看那“小野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老者好象看得见他的举动,叹道:“是啊,他就是小儿,小名叫铁蛋。唉,我们爷儿俩在此已经六七年了,今天才遇到你一个生人。”忽而提高声音道:“阁下刚才说你叫王冲?莫不是‘流云剑’王冲王大侠?!”
王冲一怔,惊疑道:“正是王某,老丈识得在下?”
老者嘶哑着嗓子嘎嘎大笑道:“王大侠侠名远著,老朽是如雷贯耳啊。昔年老朽还受过尊师清虚子大师的救命之恩呐!”
王冲奇道:“哦!老丈识得家师?听老丈口音是中原人氏,敢问高姓大名?”
老者摇了摇头道:“唉,此事说来话长。王大侠饿了吧?”
闻听此言,王冲马上觉得肚子确实很饿,正咕噜咕噜唱空城计呢!
老者道:“荒山野地没什么吃的,更没有火,王大侠就将就吃点生鹿肉吧。池子那边有水,请恕老朽眼瞎帮不上忙。”
王冲赶紧抱拳道:“老丈客气了,大恩不言谢,王某就不客气了。”
说罢,拾起地上的小鹿走到池子的另一边,果然看到石壁上有一道细小清泉流下来,在泥池旁边汇成一小潭水。池子的周围堆满了灰白色的狼粪,王冲猜想狼群可能经常来这里喝水或到池子里疗伤。不过此时他顾不得那么多,蹲下来用手掬起泉水猛饮起来,只感入口遍身清凉、甘甜无比!一口气喝了半肚子水,然后把小鹿剥了皮在水里洗了洗,用随身匕首把鹿肉切成一条条放进嘴里,学着那小野人的样子生嚼起来。起初只感膻腥难耐,后来慢慢倒也吃出点味道来。渐渐觉得身上有了些体力,肚子也不那么饿了,王冲把身上浑是淤泥的衣裤脱下在水里洗了洗、拧干,然后穿在身上向老者走去。
老者听见王冲的脚步声,迎过来问道:“王大侠吃得怎样了?”
王冲点头道:“多谢老丈,饱了。请问老丈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老者叹了口气:“这里已经是大兴安岭地界。老朽姓刘,单名一个同字。至于怎么到这的?说来话长啊。”说罢顺势摸了个石块坐下,也示意王冲找个地方坐下来,就给他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这刘同原是中原一家镖局的镖头,年轻时仗着有几分武功在江湖上快活闯荡倒也平平安安没出什么大乱。后来有了点积蓄成家,近五十岁才生下个宝贝儿子。在儿子五岁时镖局接了个单,替一富商押送一批家私细软到陕西西安,没想途经河南镜内时遭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抢劫,三十几个镖师和趟子手全部被杀,只剩下刘同和另一位赵姓镖师侥幸逃脱。事后两人无奈之下来到商州衙门报官,没想到反被官府诬陷为监守自盗,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那个叫艾万年的衙门参将竟就是那天抢劫的强盗头子!两人被痛打一顿轰出衙门,当夜又遭到蒙面人追杀,赵镖师当即被杀害,刘同身负重伤逃到商洛山中,可后来还是被追上。艾万年残忍地戳瞎了刘同的双眼,正欲拔刀灭口时,恰巧被武林中最传奇的一位人物“陆地神仙”清虚子所碰到,清虚子出手救下刘同,并替他止住血后也杳如黄鹤。刘同躲在商洛山中养好伤,后因惦记着家里的儿子,一路乞讨回到家乡,没想到却给家里人带来一场大难。当夜又遭到一伙蒙面人的围庄屠杀,全家几十口只剩下他和儿子混在牛羊堆里逃出。刘同不敢再待在中原,带着儿子一路乞讨向北逃亡,一直来到草原。草原上人烟稀少乞讨困难,爷儿两就靠抓地鼠、癞子等过活。庆幸的是儿子在这种艰难的日子里倒一天比一天长得健壮、高大,后来不知如何还把草原上的狼群给混熟了,在狼群的带领下找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住下来。
“老天有眼,天不绝我刘家啊!”刘同一口气说完自己的遭遇,对天感叹道。
王冲点了点头:“是啊,老天有眼,老丈也不必过分伤怀往事了。好在令郎已经长大,我看他可英武得很呐!”
刘同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王大侠笑话了,这孩子这几年一直和狼在一起,心性野得跟狼差不多了。我担心他以后怎么和人相处?唉,怪只怪我是个瞎子啊!”
王冲道:“老丈不必过分忧心,老天既然让他活下来就自有安排。不过久居此地也确实不是办法,得早点把这孩子带到外面去。”
刘同点头道:“是啊,王大侠说的正和老朽想的一样,只是老朽一个废物!不知王大侠能否帮老朽这个忙?那我们刘家祖祖辈辈都感激不尽。”
王冲忙摇手道:“老丈快别如此说,王某这条命都是你们救的,怎么还说如此之语?岂不看低于我!待我伤好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去华山找我师傅。”
刘同大喜:“多谢王大侠!”又向上天一揖:“老天果然有眼,把王大侠送来此地。我们刘家有救了!”刘同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又问道:“哦,对了,王大侠怎么会到草原来的?”
王冲苦笑了下:“咳,此事也是说来话长。这几年大旱,老百姓收成不好,到处闹饥荒。只洛阳附近一个月就饿死了几万人。可那狗皇帝还不断增派苛捐杂税!弄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这样的昏君留着干嘛?!王某一怒之下就去了皇宫,想为民除害。可没想到狗皇帝身边高手不少,不仅面没见着反而被锦衣卫那班龟孙子围攻受了点伤。后来东厂那群鹰爪孙一路把我追到这来了。”
刘同闻听,肃然道:“王大侠义薄云天令人钦佩,不愧是清虚子大师的高徒啊。”
王冲正欲谦逊几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一阵闷雷由远而近滚过大地,地面都随之颤抖起来。王冲惊异的看着刘同,却见他也在凝神倾听。
响声越来越近,王冲起身疾步穿过石缝走到外面。只见外面晴空万里,自己立身之所在一座半山腰的石崖之上,崖下是一片稀稀疏疏的山林,山林外边有个辽阔无边的大草原。
秋高气爽,视线刚好可以及远。只见在草原的尽头正有成千上万只黄羊向这边奔来,远看像草原上刮起了一阵黄风,数不尽的羊蹄踏得草屑纷飞,大地颤悠,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羊群来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已奔近。 王冲见到在黄羊的后面,正有一群狼在拼命地追赶扑咬,那些跑得稍慢的黄羊很快就被扑倒、咬死,成为狼腹之物!不过总得来说黄羊跑的比狼要快,眼看着羊群就要跑进王冲脚下那片山林,逃得无影无踪。却见突然从山林边上又闪出一群狼,迎头就向羊群冲去,刚好对羊群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前边的羊见此情景吓的赶紧回身,可是后面的同伴已如潮水般涌来,哪里还回得了头?!整个羊群顿时互相挤在一起,乱作一团。群狼趁此机会纷纷凶猛地窜入羊群中大肆宰杀。草原上霎时一片狼影纵横,血肉纷飞,嘶叫连天,很快就倒下了大批的黄羊,而侥幸没有被扑杀到的黄羊四散奔逃,一会就跑得无影无踪。
战斗很快结束,狼群也不追赶,围着那些被扑杀的黄羊高兴的绕着圈子,发出“欧、欧、欧”的低嚎,好似庆祝胜利一般。整个狼群就像一支训练有素、进退有序的军队一般。
但更令王冲惊奇的是,在狼群不远的一个小山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小野人带着两条彪悍的大狼走了上去,就像一个将军带领着手下走上指挥台一样从容站定,挥了挥手中的杆索。群狼见状突地全部停下,像战场上士兵等待主帅下令一样看着他。
小野人扫视了下战场,突地手臂一扬,长长的绳索在空中“啪!”地打了个响令,顿然间群狼如得将令般“欧”地一声四散而开,各自找了黄羊高兴地享用起来……
王冲看得目驰神摇,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怎么把这群凶残成性、号称“草原之王”的草原狼驯服得如此听话?简直不可思议!
王冲返身走回石屋,见刘同还坐在池子边。刘同听见王冲的脚步声,站起来道:“王大侠见到外面的事了?”
王冲奇道:“敢情老丈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刘同半是自嘲半是感叹道:“老朽久居此地,虽然看不见但靠耳朵听,估摸个八九不离十也差不离了。我只担心铁蛋这孩子从小野惯了,不知能否愿意离开草原?到外面又怎么和人相处?唉!”
王冲点头道:“也是。不过老丈也不必过分忧虑,我看这孩子根基不错,如善加培育说不定能成大器。再说离开此地之事虽然必行,但也不急在一时,须得从长计议。这事就着落在我身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