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马蹄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借着月光,两匹奔驰而来的骏马上的人影也隐约可见。
年长的那个着灰衣,年轻的那个着青衣,他们面容严肃,神色焦急,似乎是有重要之事赶着去办。
这二人,灰衣的是雷惊地,青衣的自然是雷惊魂,他们自离开百音阁,连夜便赶往风家堡了解灵玄剑一事。
积着雨水的地面,随着马儿的奔驰,溅起的水珠又“啪嗒啪嗒”的落在地面上,循环往复。
马儿似乎也是知道主人焦急的心事,跑的如此之快。
雷惊地和雷惊魂沉默着,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赶到风家堡!
然而“吁”的一声,飞奔的马儿突然的被主人勒住了缰绳。
雷惊地,雷惊魂不约而同的停下了马。
一个白衣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月光底下,他的样子像是站立在哪儿等人,仿佛等了很久的样子,看见雷家二兄弟飞奔而来,竟是没有闪躲的意思。
雷惊地雷惊魂望着他,他的一身白衣在月光下似乎要化成了雪,在如此一个潮湿的深夜,显得奇特又诡异。
雷家二兄弟心中滑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个白衣男子在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
“你是什么人?”雷惊地问。
白衣男子看着他们,眼里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他有一张英俊的脸,可现在这张脸像结了冰一样寒冷。
“你们来了。”他淡淡道,语气里有意料之中的意味。
他竟然是在等他们!
“你究竟是谁?”雷家兄弟看着他,他的语气里没有温度。
白衣男子握着剑,他神色冰冷,语气淡然,出现的如此诡异,这本该让雷家两兄弟浑身戒备,可是,奇怪的是,他们从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杀气,仿佛他只是一个深夜在路上等人的普通男子那般,让人觉得没有威胁。
“我是谁?”白衣男子反问,“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要是你们知道的话,不妨告诉我。”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然像是戏谑,雷惊魂不禁有些恼怒,低声道:“二哥,这人看来甚是奇怪,咱们还是莫要理他,先去办咱们的事吧!”
雷惊地点点头,两人正要策马起程,突又听白衣男子道:“前路漫漫,两位要是想去风家堡,不可不谓枉费此行。”
他竟似知道雷家两兄弟所行的目的。
“你——为何——”雷惊地惊道。
“不要问我为何。”白衣男子悠然道,“许多事情,还是莫要知道为何的好。”
“你偷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所以知道我们要去风家堡?你究竟是谁?你和大哥之死有什么关系?”雷家兄弟狠狠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是要将他看穿,这个白衣人太神秘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难道——雷家兄弟同时那到那个问题,对看一眼,彼此心中都是一镇惊慌。难道他就是杀害大哥的凶手?
如果按照桃花所说,雷惊天是死于灵玄剑之下,那么——
雷家两兄弟,同时向白衣男子手中的佩剑望去,只见他的剑鞘看起来青铜而古老,咋看之下陈旧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然而不知为什么,雷家兄弟越看那宝剑越觉得诡异,在月光下,那剑竟像是闪着奇异的银光一样耀眼。
“你——你这剑!”他们惊呼。
白衣男子在笑,他居然像是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在笑,他的眼里有一丝嘲弄,轻声道:“哦?我的剑怎么了?”
雷家兄弟再次看着他的剑,却发现那依旧只是一把最普通最古老的青铜宝剑,哪里有银光?哪里有奇特的光芒?他们揉了揉眼睛,难道刚才是看错了吗?
白衣男子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笑道:“我的剑怎么了?难道你们以为这是灵玄剑?”
他的语气很柔和,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温顺,然而听在雷家兄弟耳里,却像是最恶毒的咒骂,“灵玄剑”这三个字,像是鞭子一像狠狠的抽打着他们的心!
“你——你知道如此之多的事,难道——难道你就是杀害大哥的凶手?”雷惊地的声音在颤抖,他暗暗握住剑柄,如果这个男人,他真是杀死雷惊天的凶手,那么今晚,他绝对不会放过他,即使——即使,明知没有胜他的一丝可能,他也要拼尽全力为雷惊天报仇!
身边的雷惊魂也是如此,他全神戒备,只待出手。
然而那个白衣男子竟好象没有看见他们打算出剑的双手,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神情,冷着脸说:“我为何要杀他?”
他的神色是满不在乎而又冷漠骄傲的,散发着一种耀人的光彩。
“那你为何知道那么多事?”
“我自然知道那么多事。”他答,“你们要去风家堡问关于灵玄剑的事,你们以为风揽月会告诉你们么?”他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屑。
“你们以为你们听到的事情都会是正确的么?”他哈哈大笑,仿佛要笑穿黑夜的天空,“即使亲眼看到的,又会有多少事是正确的呢?”
雷家两兄弟一怔,白衣男子的狂妄言语让他们感到一丝寒冷。
“灵玄剑。”白衣男子缓缓的自言自语道“世界上真有灵玄剑么。”
他顿了顿,又说:“你们是不是很想看看我手中的这把剑究竟是什么摸样?”
他慢慢的把剑拔出剑鞘,一时间耀眼的白光亮彻黯淡寂静的夜空。
雷家两兄弟昨夜暴死于赶往风家堡的路上。
在他们的尸体上,只有一道极为细微的伤口,然而这道剑伤却是要了他们命的根源。
伤口是穿心而过,细到几乎不可见。
雷家两兄弟的身手并不弱,却死的如此蹊跷。
雷惊天刚刚被杀,雷家庄的人还未找出真凶,二庄主和三庄主便已接来毙命,这个消息让江南一带的各大山庄帮派人心惶惶。
然而最让人恐慌的,莫过于他们身上的伤口,那无比细微的剑伤!
灵玄剑!
年长的江湖人士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把剑。
难道这把消失20年的剑又重出江湖了么?
桃花握着手中的邀函,叹了口气。
昨天夜里的事,她自然是听说了。
江湖。到底什么是江湖。鲜活的生命在一夜之间消逝,坚决的不容一丝忧郁。
很多年之前。那个人教会了她笑,她笑对生命,笑对离别,笑对伤逝。可她终究还是看不透命运,她依旧还是会难过,人到底不是神,神有慈悲天下万物之心,但神没有感情,没有——心。
她有心,她有一颗多情的心。
风家堡的堡主风揽月的邀函,函上说,由于近日江南雷庄发生离奇命案,牵涉到遗失江湖多年的灵玄剑,故邀请了江湖人士到风家堡一聚,商洽此事。
桃花也被邀请在内。
江湖,是个是非之地,而江湖上的事,就是如此奇怪,你明明不是江湖中人,却往往不得不牵涉其中。
从很多年前,桃花就知道,自己无法逃脱这个奇怪的是非之地。她不会武功,也从没想过要学武,然而却偏偏总是误打误撞的介入到一些江湖之事中。她曾经帮助不少武林中人破解过一些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原由来的事,不是她谙江湖的规矩,也不是她有通灵之眼,只是她有一颗平静清澈的心。
人生之中,最可怕的事,不是生老病死,也不是贫穷,而是当你的心早已为蒙蔽的时候,你却自以为还活的很成功。
世界上本来没有任何难解之事,然而许多人看不透这其中的奥妙,那只是因为尘世的烟雾太多,染上了在其中步履匆匆的行人的心,遮住了他们的眼睛。
桃花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每天要和很多男人打交道的女人,她终日微笑,是因为她终究明白,笑总比哭好。
风家堡,一个在江湖上名声显赫的武林世家,和陇西的云家堡并称为南北双雄。
南有风,北有云,春风拂朝云,红霓绮卷雾。风未起,云亦静,风云同行,江湖太平。
这是一首在大江南北乐妓口中传唱甚广的歌谣,其中唱的南有风指的就是南面的风家堡,北有云,自然就是北面的云家堡。
桃花静静的坐于风家堡大堂中,今日,风堡主邀请了各大江湖门派前来,为了就是商讨雷家庄的命案。
风家堡的大堂,肃穆而气派,尊贵威望一如堡主风揽月在江湖中的地位。大堂中早已经坐满了来自江湖的英雄好汉,他们大多对于雷家三兄弟的死忿忿不平,同时又惶恐不安。雷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也是有目共睹,雷家三兄弟平时也口碑甚佳,却不料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 。
大堂中,坐于主人之位的一位老者特别引人注目。他头发已经花白,面色却极佳,看来精神甚好,举手投族之间,有长者的威望,让人肃然起敬。他目光炯炯有神,正是风家堡风揽月。只见他神情严肃,想必也是为了雷家兄弟的惨死困扰了很久。
“各位英雄好汉,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今天风某邀请大家的原因了,的确,连日来,雷家庄3位庄主的接连遇害让大家都感到万分愤慨,可却又无法找到眉目。”风揽月道,他的声音洪亮高昂,堂内众人听他说言,纷纷点头,道:“风堡主,你召集我们商量,是否是有些头绪了?”
风揽月道:“关于雷家3位庄主的死,确有蹊跷,风某曾经亲自去看过3位的尸体,的确如传言所说,其尸体上的剑口极细极薄,肉眼几乎不可查见。在这个世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着实是无法想象会有如此奇特的伤口。”
有人道:“那依风堡主所见,是否真如江湖传说那般,是消失江湖20年的灵玄剑重新现身呢?”
风揽月深思片刻,方道:“20年前,灵玄剑在祁连山一战中,已经被毁,按理说,重现江湖几乎没有可能,然而,雷家三位庄主身上的伤口的的确确和当年的灵玄剑极为相似。”
一阵哗然,有人道:“如此说来,当年那一役中,灵玄剑并没有真正被毁?”
“风某就是担心这一点,怕20年前的悲剧重演!”风揽月沉重道,他担忧的也正是在座众人所担忧的。
桃花听着,她并不知道20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见众人眼中的担忧和惶恐,料想那必定是惊动武林的大事,而那祁连雪山一战,也定是关系到江湖变动的重要一役。
20年前,她还很小,那时候的事,她已经全然的没有印象,她记忆所能回忆起的,也是7岁之后,被送入百音阁,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察言观色。
风揽月继续道:“20年前,‘狂散人’罗衣带着灵玄宝剑出现在江湖,灵玄剑这本是一把极有灵气的宝剑,它能看透主人的心思,通万物之性情,只要好好利用,完全可以争锋江湖,留名千古。然而那罗衣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阴险之人,他持着灵玄剑,滥杀武林同道,手法极其卑鄙,且狂妄之级,放言说普天之下,再也无人是他的对手,江湖同道自然无法再坐以待毙,终于决定联手去找他报仇。那一日,由风某和云叫堡的堡主云晓枫祁连山带领,我们来到了祁连山,罗衣此人脾气古怪之极,他虽然武功极高,却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平时也极少和人接触,单独居住在雪山山顶的洞穴之中。
“罗衣此人不但阴险,而且极为聪明,他知晓我们要去找他报仇,便在雪山之中设下层层圈套,让我等困与山中,祁连山的气候极为寒冷,同去的不少人,因为无法抵御寒冷,甚至还未决斗,便已在山中死去。”
说起20年前的往事,风揽月历历在目,大堂中一些当年一起前去的人,也仿佛陷入沉思之中。
“我们在雪山中被困了整整三日,完全没有办法脱身。正当我们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罗衣却自己现身了,他说,如果我们因无法抵抗自然环境而死,不如让他亲手解决,那样江湖上,就真正没有人能够打败他,他便就是江湖第一了。
“我们众人联手,明知以众欺寡并不是君子所为,但在那样的环境下,实在是别无他法。如果不联手一博,那么我们所有人都将毙命在雪山之上。
“那一场战役,打的极为艰苦,罗衣的武功的确出神入化,他的那些招式是我等之前从未瞧见过的,古怪而又阴险,让人防不胜防。却也让人惊叹。
“罗衣武功虽然高强,但此人却有一致命弱点,即他的自大狂妄。他以为我们在雪山上被困三天,有死伤甚多,即使联手也不会是他对手,于是便无所顾及。然而他却忘记了一点,在困境下,人的潜能是无穷大的,更何况,在他面前的,是那些曾经被他杀害亲人,一心想杀他把报仇的人呢?
“我们拼尽全力,终于找到了他的破绽,我和云堡主联手,使出我们二人最后内力,将他击毙。而此时,同去的不少英雄,都已经倒下。”
这便是20年前著名的祁连雪山一战。
“那么他的灵玄剑呢?”有人问道:“既然罗衣死了,那么他的灵玄剑,究竟去了何处?”
风揽月的眼中,有着难言的情绪,许久,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又是另一场风波,一个节外生枝的叛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