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晞，我最喜欢你的笑容。以后，就为了我而笑吧！”
“夏郎，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苍晞依偎在夏熏怀里，温柔地笑着，“我们去寻一处世外桃源，看遍那旭日东升，夕阳西下；看遍花满枝头，落英缤纷好不好……我厌倦冷月宫和璇玑教的纷争了，厌倦了……”
“那么……”夏熏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就依小晞，我们离开吧。”声音温和得仿佛春风，连冰雪也可以消融，零花坠地也可以再次舞动。不止是那一刻，他的每一句话，都构成了苍晞眼中无比绚烂的世界。“两日之后，乱花岗，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三天三夜。
两日之后的乱花岗，苍晞整整伫立了三天三夜。为了这次逃离冷月宫，作为冰石圣女的她不惜向宫主撒谎。是的，她许下诺言，决不再见璇玑教任何教徒一面，约定是此行取下夏熏的首级以祭冰晶圣石。这是一个她一辈子都不愿实现的承诺，乱花岗，她等了夏熏三天三夜，只为和他逃离，逃离这纷繁复杂的乱世。
然而夏熏没有来。
她想那也许是一场误会，她想也许他因为任务耽搁了，她想也许回去冷月宫还可以等到再次出逃的机会，她想没有完成与宫主的约定也不会是自己的失职，她想一切还可以从头再来……
血，分外刺目，分外惊心。冷月宫大堂，冰石圣殿之上，鲜血绣成的蔷薇分外妖娆。那朵盛开的妖冶之花的正中，她日思夜想的夏郎正睡得安稳。他黑色的长发浸在鲜血之中，闪烁着高贵的光华，亦如他温和的声音一般美。
“冰石圣女，干得不错。”宫主夏落梦慵懒的声音透过冰冷的空气传来，“之前‘勾结魔教’之过可以一笔勾销，下去吧。”
苍晞淡淡一笑，转身走出了圣殿。笑，只有笑，淡淡却妖冶诡异天真稚气又冷漠的笑容。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死了，死在看见夏郎平静睡容的一刹那。她怨恨冷月宫的欺骗，她天真地以为自己不下杀手，就可以和夏郎安稳地离开。错了！太迟了……笑，笑到痴，笑到狂，笑到整个世界都被冰雪封起来。
从此，那个温和的声音，隔绝于世。
思念，然后在空禅山不化的冰雪中失声痛哭，看着眼角滑落的冰晶砸到地上，深深地砸进心里。
她恨冷月宫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她用傀儡之术，幻术之阵杀死他们，她把他们的皮肤从脸上生生撕下，看着他们在粉末的作用下活活痛死……然而她的心始终都没有感觉，一片麻木。每天看着冰室中数以千计的人脸，还是留不住，夏郎的模样在脑海中一点一点逝去。
总有一天回归于无——就像从来没有遇到过他，爱上过他，离开过他……这种感觉几乎使她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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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风在崖间擦出“呜呜”的声响，宛如夜风中徘徊于坟茔的恸哭，哀伤而幽怨。时间在静默中凝结，又在静默中流逝。每个人都希望有什么来打破这沉默，却又没有什么，可以打破这沉默。
幸而沐珩又一次咳出声来。他脸色苍白，似乎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之中，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冰晶。
“仙子……有些事在下必须要说。”司空明雀不改平静的笑容，他用一种尽量柔和小心的声音道，“当年……害得璇玑教怀风堂副堂主夏熏再也无法醒来的……并非我冷月宫。”
“胡说！”苍晞打了一个激灵，后退几步，冷冷地注视着他，“又是为了冷月宫诡辩么？”是啊，那是诡辩！这样的诡辩早就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不是么？为什么还要后退呢？是因为看出来他不像在说谎么……
“冷月宫要杀璇玑教之人，并不需要掩饰。况且仙子只是位居圣女之职，并非非挽留不可之人，冷月宫不必兜那么大的圈子杀了夏熏来留住仙子的心。”
“骗人！都是骗人的！”声音已经少了当初的气势。
“在下所言句句是实，仙子不信也罢。当日仙子回冰石圣殿前，冷月宫突起大雾，待雾散去之后，夏熏已在圣殿之上。随后就是仙子回来的身影，宫主当时还十分满意仙子的表现呢。”
“就是啊！虽然当时我不在，但冷月宫真要动手杀夏熏早就动手了，还要等你？宫主那是相信你啦！这样对你你还背叛冷月宫，实在是太——”
“灰鸦，住口。”
“本来就是啊！她莫名其妙杀了我们门下那么多弟子，弄得好好一个观光圣地空禅山鸡不生蛋，鸟不拉——”
“没人当你是哑巴。”司空明雀瞥了弟弟一眼，“少说两句。”
“可是人家好久没有出场了嘛！”
玉扇一出，一扣，一收，某个多嘴的人已被点上了哑穴。
“你们……都骗我是不是……都是假的！”
“他们要杀你都易如反掌，何必骗你？”段芜澈看着苍晞那不肯接受一切的双眸，桀骜狂妄之气从言语间不经意地倾泄，“凭你杀了冷月宫这么多弟子，他们就有充分的理由杀了你。但是这些年，他们都一直陪你玩变脸游戏，不正是看出了什么，发现了疑点么？苍晞，我问你,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杀了夏熏吗？”
“不！夏郎只是睡着了，然后失踪了，他没有死啊！没有！没有……”
“如果他没有死，那你为何要杀冷月宫那么多人！你的潜意识已经默认了，为什么你还不承认呢？”
夏熏……死了……苍晞不住地后退，直至撞上洞壁，冰凉与疼痛袭来。她猛然意识到，夏熏是死了。那一天，自己心死之前，夏郎已经回不来了。她的心从那一秒复苏，铺天盖地的绝望与疼痛将她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夏郎……他已经再也回不来了……如果杀死他的不是冷月宫……那么自己这五年来栖于空禅山……做了什么，为了什么，造成了什么，伤害了什么，度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尽管这样，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个念头在催促着她，直至脱口而出——
“是谁杀了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