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羊笔
夜半。
营帐里面坐满了人。狼威坐在上首中位,天战和天极坐在下首。李申、王劲分别坐在两人身后。其余将领或坐或立,环列在四周,正听着狼威部署。
“兄弟们都听到了,适才天机峰上传来的长啸,显示出此人道法高深,实在是他们请来的第一等好手。但是我们对于这个人,却是一无所知。他的师承、来历、相貌,皆无从知晓。”
狼威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停在了李申脸上,脸色明显缓和下来,客气的说道:“李将军,日间你大败狼猛,大长我军士气,只不知将军你现在有何高见?”
李申打败狼猛,虽说胜得极不光彩,但在众人眼里,却是眼前最有实力在这大营之内发言的人,众人都是一个心思,想道:“且看你怎生对付那个狼族高人!”大家都抱着这门心思,等着李申开口。
李申在众人的目光中,阴沉着脸,站起身来,轻蔑地说道:“本将有心今夜就会会这个高人!”众人心道:“当真是勇者无惧!但是对方的实力岂能小觑?”
狼威道:“哦?将军可有把握?”
李申走到营帐门口,遥望夜色中形态峥嵘的群山。营帐外劲风猎猎,吹得大旗呼呼作响。思虑片刻,回头对众人说道:“长啸之人身份着实可疑,本将适才以神识探得此人身怀失传已久的道家秘法,与本将倒似有点渊源,似乎已经达到不生不灭的五重玉炼天的境界,非但如此,此人感觉竟然无比敏锐,防范性特别高。本将以为,他极有可能已经修成遁形之术”
“遁形之术?”
“莫非……莫非是道家失传已久的秘法之一。”
……
营帐内一时间有如炸开了锅似的,人人惊讶,人人自危。他们知道,遁形之术意味着可以无限制的隐身。普通之人绝难察觉,就是法术高强之士如李申、狼威、天战、天极诸人,倘若未修天眼或天耳,要想识破道家遁形之术,恐怕也绝非易事。众人进一步想道:“倘若遁形之人就在我身旁,突施杀手,恐怕我决无生还之理。”
思来想去,觉得实无良策应付,还是听听李申的想法,众人这才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李申身上。
狼威停下同天战和天极的商量,说道:“将军继续请讲。”
李申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一直非常在意营帐之外的动静。众人见此也乖巧起来,也出奇的安静,学着他的样子,侧耳细听帐外的动静。
此时,帐外极不平静,狂风夹着飞沙漫天卷地,犹如平地刮起一般,直向将营而来。
李申身形一动,已经飘身到了营帐之外。众人惊讶的见到他手结法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面耀眼的光幕随之瞬间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狂风。
光幕在李申念念有词的催动下,越来越大,竟然逐渐将狂风压了回去,空中不时传来“噗、噗”之声。片刻之间,狂风似乎也被光幕压住了势头,竟然变得小了一些。
众人惊讶之下,这光幕竟然又大了许多,犹如袋子一般,将狂风裹了起来,最后又逐渐变小,缩成一个水袋模样。
李申探手虚握,袋子已经在他手中紧紧被攥住,神情间甚是得意,大声笑道:“哈哈哈哈,纵使你有千般道术,也终究逃不过本将的乾坤袋!”
狼威惊讶的道:“乾坤袋?莫非是那传说中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能遮天蔽日的乾坤袋?”
李申虽然极端傲慢,但是对狼威却是另眼相待,当下收住笑声,道:“天狼可有兴趣听本将细说?”
狼威笑道:“如此再好不过,李将军请进营帐内说话。”
狂风早已经歇息下来,像是真的被装进了乾坤袋一般。各营帐的人早被惊醒,纷纷奔出营帐看个究竟。见到狼威、李申二人在营帐外说笑如故,都安下心来,各自招呼回营去了。
李申拍拍袋子,眉飞色舞的说道:“这是先师太虚子留给我的唯一宝物,为了修炼它,先师耗费了千年清修之力。这乾坤袋能呼风唤雨、遮天蔽日,内中的太虚幻境更是机关重重,险象环生。”顿了顿,又道:“天狼猜上一猜,刚才装住了什么?”
狼威道:“将军法术高深,无论见识、本领莫不高人一等,我正要请教。”
李申叫过王劲,将乾坤袋递给了他,并低声嘱咐了几句,挥手让王劲走开,沉声说道:“明日卯时,我们就可以大举进攻。届时,天狼主攻天机峰、天都峰、天宇峰,王将军主攻天战、天极二峰,天巽、天震、天断、天坤四峰由我主攻。”李申神色之间颇为欣喜,接着道:“明日一战,正是我等共襄伟业,开创别番霸业之盛举,不知天狼意下如何?”
狼威道:“李将军如此成竹在胸,想必对付对方高人,已经早有良策?”
“不错,”李申指着乾坤袋,得意洋洋说道:“此刻,这位高人恐怕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哈哈哈……”笑声传出去很远,营内顿时传出推杯换盏之声。
※ ※ ※
步林此时正被困在乾坤袋中。
他的遁形之术,正是从《道藏辑要》中化来,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正是遁形之术的圭臬。
他同慧儿商量的计策,就是利用遁形来靠近敌营。慧儿自从听到步林那充满深厚功力的长啸后,竟是满心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因而听到步林采用此计,当即极力支持。
步林于是叮嘱慧儿镇守天机峰,自己则随着那一阵漫天卷地的狂风,借狂风之势遁形,以图靠近敌营。殊不知,他二人低估了李申,在接近敌营那一刻,仍然被李申察觉。虽然李申并没有修成天眼或天耳的神通,但是他凭着自己高深的功法,隐约感觉到风势的异常之处,因而果断抛出乾坤袋,困住了步林。
步林一进去,李申就知道套住了“大鱼”,所以成竹在胸地计划明日卯时进攻。
步林不慎中了李申的埋伏,此刻正自苦恼。他寻思着:“当年听师父说过,人族有两件奇宝,一是能呼风唤雨、遮天蔽日的乾坤袋,一是神鬼莫测、沟通两界的阴阳镜。从刚才进来的情形看,似乎正是乾坤袋。”
这袋中自然是另一番天地,步林一进来就觉得这里处处充满危机。时而雷电交加,时而风云变幻,时而光亮如昼,时而黑暗如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否则狼族肯定面临覆灭。但是眼前的情景却让步林有点手足无措,要命的是,这太虚幻境,竟然能瞬息万变。此刻,步林就身处密林深处。
浓雾围绕在步林周围,以他目前的功力,仍然只能看到十丈以内的景象。他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探出神识,打算体察一番这个袋内的空间。穿过森林,透过浓雾,他看到更远处是一片黄土,更远处就全是沙漠了。步林当然知道这些全是幻境,然而幻境背后的“真境”又是什么呢?是布满杀机的陷阱?还是更深一层的幻境?
没有人能够告诉他。时间不等人,他内心焦急起来,心想:“再这样耗下去,慧儿和狼族就多一分危险。”步林继续用神识搜索,这种漫无目的而又全面的搜索最是耗费功力,他自己感觉已经搜索了大半个时辰了,但是除了幻象仍然一无所获。
正当此时,眼前景色突地一变。
步林发觉此时正站在S市的家门口,房间里清晰的传来父亲和母亲说话的声音。
“这是幻境!这是幻境!”步林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决不能进去。”他清楚知道,这是太虚幻境的强大力量,能根据被困者的功法和心底记忆生出幻象,诱使被困者进入幻境而迷失心智,最终被乾坤袋吸去精元而沦为孤魂野鬼。
但眼前情景变得更加熟悉:正是早晨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步林看到自己正在熟睡之中,母亲早已起来,正在准备全家人的早餐,父亲则在书房里面翻看着一本本古籍。
步林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看着他们熟悉的脸庞,甚至能无比清晰耳闻自己的呼吸声和父母故意压低声音的对话。
只听母亲柔声说道:“他爸,儿子明天就又要去上学了,今天让他多睡一会儿。”
父亲的声音仍然是低低的,总是非常随和,道:“好啊。咱爷儿俩今天互不干扰,他睡觉,我翻看一些书,呵呵,各得其所。”
母亲显然非常高兴,说道:“你呀……老爱说笑。”接着又传来碗碟之声,当是母亲继续准备早餐。
步林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他很少想到逝去的父母,此时突然在面前出现,S市所有的生活记忆不可遏制的全部涌现出来。他心中不禁愧疚万分,觉得自己有如一个客游在外的游子,如今已经站在家门口,却是踟蹰不前。
他忘记了这仅仅是幻象,忍不住迈进了“家门”,叫了一声“妈”。
厨房里面的母亲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门边。
步林更加惊讶,他刚叫出声来,就霎时明白自己被幻境迷惑了,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愿来得及。”但是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毫发未损,不光没有堕入幻境背后的陷阱,而且非常清醒的处于幻境之中,当下索性走了进去。
母亲显然没能看到他,径直走到卧室看了一眼“步林”,见到他还在熟睡之中,便折身回来。倒是父亲,见到母亲,忙问道:“怎么了?”
母亲疑惑不已,低声道:“我刚才好像听到儿子在叫我。”
父亲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曾听清楚?”
母亲道:“真真确确,我听到他叫我‘妈’。”
父亲宽慰母亲道:“或许他做梦叫出声来吧,这孩子睡觉睡得沉。”母亲点点头,回身进了厨房。
步林毫无感觉的穿过桌椅,进了书房,走到父亲身旁。探头一看,父亲手中古籍的一段文字映入眼帘:“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久……”
步林蓦然惊讶的低呼道:“《道藏辑要》!”
父亲大吃一惊,退后两步,随即极端疑惑的搜寻四周。
步林正要开口,一眨眼间,眼前景象又是一变,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的青衣老者正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看着自己微笑不语。
步林一时怅然无限,心下竟是失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