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重镇,自来便是繁华闹市。此时午时已过,却也正是洛阳的喧闹时段。街市两旁,店铺栉比,商贾如云,行人如织。
饶是江萱心情不愉,见了此等闹市街景,也忍不住好奇的东张西望。史良却归心似箭,拉了江萱一路飞奔,对江萱的好奇之情视若未见。江萱虽然心里嘀咕,不情不愿,却也知道史良这时说什么也不会有心情陪她逛市集的,只得随了他一路急行,直往洛阳镖局而去。
两人来大一座气势不凡的大院前,数级宽大石阶上,两只威风凛凛的石雕大狮坐立两旁,朱红油漆,黄铜门环的大门紧闭。江萱抬头看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匾额上,正是洛阳镖局几个大字。
江萱当即松口气,总算是到了。史良上前敲响门环。
过不多时,大门向内打开,一个佝偻驼背,稀眉细眼的半百老头站在门内。
史良一愣,疑惑道:“您?”又向内张望,叫,“朱伯”
那老头眯眼一笑,说道:“是史少爷么?”看史良点头,那老头连忙让两人进院,说道:“总镖头正念叨呢,还以为明日才能到,想不到今日就到了。”
见史良迷惑,老头笑咪咪道:“老奴叫朴阵,老朱前些日子回老家探亲了,云管家就让我暂替老朱。”
史良与江萱走进院子,院中寂静无声,深长的庭院两排兵刃架上稀落的架了些刀剑。史良见青石地板,橼木门廊,草木依旧。而一向亲爱和睦的师兄师长却已远去,永不得归。心头一酸,轻声问道:“这院中怎如此清静,师傅师娘她们呢?”
老头笑道:“今日一大早,夫人就带了众人去白马寺进香,说是这几日心神不宁,非要去卜一卦不可。连门中空闲的弟子都一并带了去,说是人多热闹,顺便游玩,云管家自然也跟了去。只有总镖头要等史少爷你们,这才没去。厨房的木芊又带了几个仆役小厮去了江边,说是要选些新鲜的水产。这不,这当口就剩了老奴看门。”说完,指了不远处的大厅说,“史少爷快去吧,总镖头正在大厅呢。”
史良立马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大厅前,略为犹豫,推开厅门。
日间耀眼的光线照进厅内,一葛衣老人背靠高椅,坐在厅深处正中的坚木宽几之后,厅内纵深阴暗处,晦暗的青石地板,影影绰绰映出那老人隐约昏暗的身影。。
史良走进大厅,来大那老人跟前,跪了在地,叫道:“师傅,弟子回来了。”
原来这葛衣老人正是洛阳镖局的总镖头,司徒镇天。
司徒镇天睁开半合的双眼,睡眼朦胧,有些含混不清的说:“是史良啊,啊,你回来了。”
史良抬头望着师傅,心情激动,眼泪盈眶,哽咽说道:“师傅,师叔和大师兄他们,他们。。。。都被害了”一语说完,再也支持不下去,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司徒镇天一听之下,似乎是吃了一惊,倏地站立起来,双手按在案几上,惊道:“什么,他们,他们。。。”枯瘦的双手青筋直冒,身体摇晃一下,站立不住,又缓缓坐倒在椅中,身子斜倚了靠背,喃喃道:“都去了,都去了。。。。”合了双眼,轻微喘息。
江萱站在一旁,心里恻然,默然不作一声。
突然司徒镇天又坐直了身子,盯着伏在地上的哭泣的史良沉声问,“那镖呢?”散漫的眼神却有些一丝凌厉光芒。
史良一呆,止住哭泣,看向江萱。
江萱走了过去,取出放在腰间的匕首,交给司徒镇天,说道:“司徒总镖头,这是郑前辈临终前交代定要带给你的。我可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要的镖。”
司徒镇天扫了江萱一眼,一把夺过匕首,左右查看。良久,才又抬头看江萱,凌厉的目光中有些疑虑,问道:“姑娘是?”
江萱为他刚才迫切夺过匕首的情形有些不豫,心想这个司徒镇天真是没礼。不过想到这些日子多半还要靠洛阳镖局混日子,只得不计较了。见司徒镇天询问,就答道:“我叫江萱,是少镖头在半路请的镖师。”见司徒镇天面有疑色,忙说道:“是真的,不信你问小史子。”
史良证实道:“师傅,这位江姑娘确是大师兄在延边府左近请的镖师,这次多亏了江姑娘才能将这匕首带回来。”
司徒镇天轻哼了一声,凝神打量一会江萱,略一皱眉,对史良说道:“史良,你立即去咸阳将关中大侠,俞君戌,俞大侠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史良有些诧异,却仍然应道:“是,我给师娘请了安就去。师娘也快回来了吧?”
司徒镇天挥手不耐烦道:“现在就走,还等什么师娘。”
史良吃了一惊,诧异道:“现在就走,可是,师傅。。。”
司徒镇天打断他,“事急从权,速去速回。”见史良还有些迷惑犹豫,突然发怒,抓了几上的茶盅,就朝史良头上摔去,江萱一惊,想去扶史良,转念一想,站住了脚步。只听砰的一声,史良额头立即鲜血长流。史良吓了一跳,跪伏在地上胆战心惊的叫了声:“师傅”
司徒镇天怒骂:“没用的东西,师叔师兄们都死了,你还有脸回来。滚,这件事要办不好,就将你逐出师门。”
史良吓得在直磕头,又伤心又委屈,哭道:“是。。。是,弟子没用。。”
江萱听了这话,也怒了,叫道:“司徒老头,你简直是。。。。”想骂他蛮不讲理,却被史良一把拉住裙边,哀求道:“萱儿姑娘,不可对我师傅无礼。”江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司徒震天喝道:“还不快滚。你真想被逐出师门吗?”
史良听师傅发怒,知道多说无用,只得又磕了个头,哽咽道:“是,弟子这就赶去咸阳,定不叫师傅失望。”
说完,站起身来,不敢再看司徒镇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萱一把拉了,气冲冲的走出大厅,穿过空寂的院落,刚走出大门,身后吱呀一声响,却是大门关上了。
史良愕然站立在门外,神色凄凉。
江萱更是气恼,心想这个司徒老头当真是岂有此理,自己帮他把镖保住了,他一句谢都不说,还这样骂小史子,不分青红皂白,蛮不讲理,这是小史子的错么!就算他儿子死了,也不用迁怒于人啊!想到司徒少杰和丧身的众镖师,也有些难过。叹口气说:“也罢,小史子,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再做打算。”心想,本来还以为可以继续在这里混镖师做,这下看来是不成了。哼,在这个老头手下当镖师,不做也罢。
看史良满面血痕,犹豫一下,掏出袖里的丝巾递给史良,说道:“还不把头上的血抹了。”
史良木然接过接过丝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顺手将丝巾收在袖里。
江萱又恨恨的瞪了那大门一眼,这才拉了史良,也不管方向位置,只管向前走去。
史良浑浑噩噩,恍恍惚惚被江萱拉了一路前行,来到一茶楼前。史良这才惊觉,忙甩开江萱说道:“我要去集市买马,这就赶去咸阳,决不能误了师傅的事。”
江萱骂道:“你被司徒老头骂晕了,他这分明是气在头上,迁怒与你。镖局中发生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应该先安抚镖局人员,处理后事。你刚回来,又是此事的关键人物,他怎么也应该让你留几日。这样大的一家镖局,什么人不好派,偏就派你去。那些镖师家人总需要你出面叙说原由的,你若真赶去了咸阳,只怕反是给司徒老头添乱。”
史良被江萱一骂,也觉江萱说的有理,不由自主跟江萱进了茶楼。江萱上楼找了一个临窗的桌子坐,叫来茶水,边饮茶边看窗边街景。
史良端了茶杯只在那里发呆,看江萱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萱看史良一副愁眉苦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叹口气,史小子被他师傅骂傻了。说道:“现在我们最好就是等你师娘回来,你再跟她回镖局,想来那时,司徒老头也冷静下来了。”看史良一副心急如焚,焦虑不安的样子。江萱又转头看向窗外的热闹繁华的街景,终于恋恋不舍的将眼光收回,再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叫道,“罢了,看你这苦瓜样,我们这就去白马寺找你师娘,这样总可以了吧。”叫来茶博士,说:“结帐。”又问史良,“那白马寺应该不远吧,我们要不要雇辆车,哼,总不能还这么急匆匆自己跑了去吧!”
旁边的茶博士听了说道:“客官这是要去白马寺进香吗?哟,这可不巧了,这几日白马寺闭香,要到这月15才重新开门迎香呢!”
江萱闻言一愣,重问一句:“闭香?”
“是啊,”茶博士笑道:“客官是外地人吧,所以还不知道,这白马寺月前就贴了告示出来,近日重新修缮维护,要到这月15才能重新迎香。客官如想逛白马寺只得在洛阳多呆几日了,这洛阳的其他景致也是很好的。。。。。”
江萱听了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问道:“你这消息属实?”眼中满是疑虑。
茶博士笑道:“姑娘想想我们这是茶楼,这消息最是灵通之处。更何况这事整个洛阳城都知道,如何能假。”
江萱眼望向史良,史良脸上早已变色,眼中惊疑不定。
江萱叹道:“只怕我们现在就得赶回镖局,希望还来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