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求和
平儿在门口微笑,帅望也笑,不过他手里端着两大盘食物,实在没法背到身后去。
平儿笑道:“你师爷不计较你偷吃,可是你总得给师爷留点啊!”
帅望笑眯眯地:“我也不能自己吃让冷良看着啊。”
平儿苦笑:“帅望!你师爷惯着过谁,也就是你,对不对?”
帅望手里两盘菜好重,手越来越酸,他只得做个怪相,意思是,是吗?大约吧,也许吧,真的吗?
平儿微笑:“师爷性子冷些,当然不象你师父和气,你看看你爹你师父,在他面前可敢大声出气?再看看他怎么纵容你,要不是心里真的喜欢你,哪能容你在秋园进进出出,所以,你只管淘气,别为了外人,伤你师爷的心。”
韦帅望尴尬地看着自己手里两盘子菜,姐姐,我手好酸。
平儿一笑,推他:“去吧去吧,再要偷,早点过来,也给我留个准备时间。”
帅望吐吐舌头,笑,然后,伸手:“哪,还你一盘。”
平儿笑:“还能让咱们冷家最厉害的小孩儿饿着?你放心去吧,有我呢。”
帅望走两步,回头:“冷良的仆人……”
平儿挥挥手,温柔地责备:“去!”
帅望一笑而去。
帅望一边摆上饭菜,一边回答:“我怎么能记得当时有什么东西呢,那是你的屋子,你都不记得,对了,有股子硫磺味,还有,那个东西是黑色的,看上去象棉花,可是摸上去——”想不起来了。
冷良嘲笑:“硫磺味,说得好,咱们最常用的就是硫磺,差不多天天都有硫磺味,好特征。”
韦帅望白他一眼:“炭黑色的东西呢?”
冷良郁闷地:“炭?”
韦帅望摇头:“不是木头烧成的炭。”
冷良道:“还有竹子可以烧成炭,你说的,软的棉布似的炭是不可能的,布能烧成炭吗?直接就着了。”
韦帅望沉默一会儿,点火,弄块布,在火上烤。
冷良笑,白布发黄变黑,然后“扑”地一声着火。帅望拍灭火,余下黑色的布。冷良看了一会儿:“是这个吗?”
帅望道:“你会有这个耐心?”
冷良道:“我又不是小孩儿。”
韦帅望道:“我也不玩这个,而且,也不是这种东西。”帅望伸手碰碰,布已碎了:“要是这样,还能拿来擦东西吗?味道也不对,不过,样子很象,应该是类似的东西。”
冷良问:“什么味?”
帅望看他一眼:“硫磺——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屋子都是硫磺,你用硫磺制这种酸液做什么?古人早就制成过,书上有作法。”
冷良淡淡地:“改进。”
帅望问:“为什么改进?”
冷良沉默。
帅望道:“虽然是我说下大话,如果真的弄不出配方来……”
冷良沉默一会儿:“帅望,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问问你师爷,他是用什么方法,我没有摔坏骨头,也查不出□□,我的腿——”
帅望问:“你是说,可能还有救?”
冷良道:“如果找到原因,也许还有救。”
帅望道:“我替你去问。”
冷良看着韦帅望,韦帅望苦笑:“我保证。”
冷良道:“你看过唐家的炸药吧?”
帅望点头,冷良道:“我也看过,我觉得炸药的成份里有硫磺,但是,看那颜色,清澈透明得多,我想,可能要比一般的硫磺更精制些。”
帅望问:“你为什么觉得有硫磺?”
冷良道:“是凡炸药,总脱不了硫磺硝石这两样,而且,从味道到性状,最近似的。”
帅望轻声:“谁告诉你的?”
冷良沉默一会儿:“没人。”
帅望默然,过了一会儿:“还有什么?”
冷良道:“可能还有硝石制成的液体,我只知道这些。”
帅望道:“硫磺,硝石与木炭,已经有两样了,另一样是什么?木炭的另一种形态是什么?或者,没有木炭,黄色的液体,是什么?”
冷良道:“还是想想你的黑棉布吧。”然后惊问:“嘎,这是什么?鱼翅?你师父屋里断不会有这个!”
帅望笑眯眯地:“从师爷那偷的。”
冷良差点吐出来:“你,你你——”
帅望道:“只两小碗,师爷真够小气。”
冷良惨叫:“你师爷准备两碗,一定是待客的——!”痛心疾首。
帅望瞪他:“你都吃一口了,还退回去啊!”
冷良食不下咽,韦帅望道:“那碗是给我的。”
冷良哭笑不得:“你就连他的也端来了?你这小子!真是得寸进尺!”
帅望瞪他:“我总不能吃独食啊!”
冷良哭丧着脸:“我不介意!”
韦帅望道:“他不会介意多两碗少两碗的。”
虎口拔牙,龙头触鳞,人家不介意就算了,外一介意,就乖乖不得了。
冷良心说:“我怕怕。”
傍晚时分,冷秋派人召韦帅望侍酒。
帅望给冷秋倒酒:“你为什么自己不倒?”
冷秋道:“因为你在这儿。”
帅望翻他一眼:“冷良说,光是让他活下去不行,至少得让他的腿能动。”
冷秋扬扬眉:“他就是这么说的?”
帅望道:“大至是这个意思。”
冷秋道:“我猜他也不敢这么说。”
帅望道:“怎么说也是这意思。”
冷秋道:“他一定希望你说得委婉点,可是你没有,怎么?他惹到你了?”
帅望伸手抽出一把剑:“看。”
冷秋点点头:“啊,好东西,他不会无原无缘给你这个的,他现在好东西可不多了。”
帅望把剑放回去:“对,我一抬头,他手在剑上,然后拿来给我。”
冷秋笑了:“呵,他一定是迟疑了,不然,这会儿,我已经趁心如意,安安静静地——”
“孤孤单单,寂寞无聊地,花间一壶酒,独斟无相亲。”
冷秋笑问:“你来找我?喝我的酒,吃我的菜,向我要求一件让我为难的事,态度又不友好,冷良得不到他想要的,他会怠工,你会找不到配方,我会要你的命,所以,那是你的问题。”
帅望喝闷酒:“随便,我答应他,我问过了。”
冷秋打量一下韦帅望,咦,韦帅望的表情值得玩味啊,这么郁闷的表情,以前只出现在被韩青揍的时候,喔,难道韩青还是为黑龙的事揍他了?不会的,这么严重的问题,应该是拿出点时间来好好谈谈,韩青好象还没那个时间,冷兰说走就走,他又非去解释一下不可。
冷秋微笑:“你不回去同你师兄玩?”告诉我,你在为什么郁闷。
帅望道:“师父不准他出门,我不想在家呆着。”
哈,冷秋点点头:“师兄弟并一定就是朋友,也不一定志同道合。”
帅望冷冷道:“真理。”
冷秋问:“你揍他了吗?”
帅望点点头。
冷秋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帅望问:“你是在笑吗?”
冷秋收起笑容:“哦?”
帅望道:“不用看也知道你在笑,你猜为什么?”
冷秋问:“为什么?”
帅望道:“因为黑龙那王八蛋说时,桑成的惊讶度不够。”
冷秋说:“呵!挺深奥的一句话。”
韦帅望始终没有回头看冷秋,他在看月亮,他看不到冷秋,冷秋却能看到他的表情,冷硬尖利的表情。
真聪明,聪明到讨厌的地步了,当初的杨修也有这么聪明,所以死掉了。不过,你的态度太不谨慎了,你应该先去告诉你师父,而不是跑来试探我。
冷秋笑问:“这是什么意思?”
帅望沉默,黑龙骂他是冷恶的杂种时,桑成没有扑上来问他,灭门之仇,既然他那么计较,他应该扑上来抓住他,惨叫:“真的吗?他说的是真的?”桑成没有,后来也没有问。那么,一定是早就知道,谁告诉他的?当然不是韩青也不是韦行,别人——?他的身世虽然不是很大的秘密,可是什么人有必要冒着得罪掌门人的威胁来挑拨掌门人两位弟子内讧呢?谁?是那个正在笑的人吧?他听到那句深奥的话,立刻就明白了,如果不是他,他再聪明也得露出一点思考的神情来,他没有,他知道,他明白。
帅望回过头:“冷良怎么了?”
目光里已无疑惑,呀,不是试探了,这么说来,你已断定,我哪句说错了?
冷秋沉默一会儿,不提也好,说白了,就难看了:“后背第八椎上有个针尖断在里面。”
帅望站起来:“多谢。”
冷秋说:“帅望,”沉默一会儿:“别太炫耀你的聪明。”
韦帅望笑:“如果我蠢,你就不针对我了?”
冷秋道:“如果你蠢,却又卖弄聪明,就轮不到我了。好了,滚吧。”
冷秋本来也会告诉韦帅望的,因为他同样明白,不给冷良点什么,冷良是不会合作的,可是韦帅望采用了错误的方式。韦帅望采取错误的方式,是因为韦帅望很愤怒吧?被人骂一句也就罢了,桑成的反应,冷秋的暗算,冷良的狠毒都让他愤怒,冷秋微微抬起他的眉,这样就气糊涂了?
那么,在你愤怒的时候,你会不会做出错误判断?
帅望走到园门口,站住,慢慢回头,看着冷秋,小小面孔上,有一点悲哀,冷秋微微眯起眼睛,呵,不是,韦帅望并不是气疯了。
这个小家伙——
冷秋慢慢露出一个微笑,蠢货。
帅望无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