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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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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山汇出的弯弯曲曲的溪流,淌向远方,溪水不深,架着一道被磨得光溜溜的竹桥,竹桥的另一端是修篁幽幽的小林,林中隐约藏着一座庭院宽宽的雅筑。

“好个隐者的居所。”且惜愁站在溪滩的这边,心中这样想道。

雨开始下得有些大,她手里的油纸伞似乎已有点抵受不住夏季的暴雨,伞檐落下的水溅湿了她的衣衫。

“天下间用剑之人值得一交的,千里剑叟算一个,他那招‘送君千里休再逢’我曾经见过,颇有值得借鉴之处。惜愁,千里剑庐景色不坏,你有没有兴趣挪五天时间,跟我一起去?”叶平安笑着问道。

“我要回去练‘不收’。”

“哈!”叶平安笑道,“我就知道你不肯。习武之人,相互交流所长,是很有趣的体验,交融百家之学,对自己的提高很有好处。”

“这不是提高的唯一道路。”

叶平安叹了口气,无奈道:“惜愁,你的性格有时候真叫我想一头撞死。”

“对你来说,撞死也是很有趣的体验。”

叶平安哈哈笑道:“难得听你说了句笑话!惜愁,说真的,除了我,你还有没有别的朋友?”

“杜西洲。”

“幸好你是天下刀尊流水刀,不然你在江湖上肯定混不下去。”叶平安摇了摇头,眼中浮出一丝复杂的情愫,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在哗哗的瓢泼大雨中,叶平安淡淡的影子仿佛就在竹桥上飘过,仿佛死去六年的灵魂还在此地等着。假如六年前她答应了叶平安的邀请,一起来到千里剑庐,是不是接下来的一切就会产生变数?

且惜愁握着伞,一步一步缓缓走上了竹桥,竹桥的另一端连着卵石铺成的小径,已被雨水洗刷得十分干净。

小径直通往竹林,且惜愁又一步一步穿入林中,林中大雨被弯曲交错的竹枝遮挡,变得疏稀,却结成颗颗很大的水珠,滴在她的伞上。

千里剑庐之中,一个身着蓝衣英气勃勃的俊雅少年,席地而坐,正缓缓拨动一张古琴。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闭目沉思,宛若入定。

琴声古淡雅致,正与静室谐和,然而那抚琴的少年仿佛心不所属,几次三番抬头看那老者,只因音律早已熟悉,手势才仍旧行云流水。

老者一直不予理会,沉默了极久,忽然睁开眼睛,淡淡道:“贵客光临了。”

蓝衣少年浑身微微一震,登时弹错了好几个音。

“无仇,”老者缓缓问道,“你为何心绪不宁?”

无仇停下拨弦的手,道:“师父,是她终于来了么?”

老者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墙角置放的一个木架前,伸手抚摸那木架上的剑鞘,他抚摸得十分仔细,仿佛就在抚摸一段遥远的回忆,然后他道:“她总要来的。”

无仇道:“师父,你还是不改变心意?其实……”

老者轻轻一叹,道:“无仇,你去开门迎客。”

那时,且惜愁正走到屋檐下,她缓缓收起伞,脱掉木屐,刚刚将伞竖立墙角,“吱呀”一声,门便被拉开,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把住门框,向她注目打量了片刻,神态极不友好。

“无仇,请且先生进来。”屋内老者又道。

“哼。”蓝衣少年欲言又止,过了片刻,不甘心地收回手,侧身让出一条路。

于是且惜愁便看见那陈设简朴的屋内,四墙悬满各式古剑,一个须发皆白,穿着家常袍服的老人,站在一个木架的前面,正凝神观视着搁在架子上的剑鞘。

且惜愁当然认得出这柄剑鞘:天下剑首,叶平安的白云剑!

“想要在江湖上混出名头,有时候很难,有时候又很简单,老先生理应明白我的意思。”沈仲天摸着他手上的白玉戒指,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令郎年少英雄,手上剑法不差,缺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我破竹山庄的刀剑大会在江湖上也算少有盛名,正巧是令郎名震天下的好地方。”

“然而白云剑是你我的朋友。”

“哈哈哈!千里剑叟!你我也都是用剑的人,撇开令郎之事,难道你私心中对天下剑首的剑法就没一点觊觎之心?”

“这……这不是一回事。”

沈仲天了然地笑了起来:“老先生,天下剑首是个重情义的侠士,讲究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的剑法他看不在眼内,老先生你却不同。你将你的‘送君千里休再逢’倾囊相授,他必定感激,他若当你是朋友至交,你向他讨教剑法,他决不会藏私。”

“可是……”

沈仲天毫无笑意地“哈哈”一笑,阴沉沉地道:“老先生何不再想想,天下剑首是剑界丰碑,老先生的剑法虽然绝妙,怕也只立在那丰碑的阴影里,永远照不到太阳。其实何止先生,令郎又何尝能推倒那座碑?即使名噪天下,不过碑下一草。”

“沈庄主!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老先生其实明白,只不过不愿去想而已。剑招你我共享,令郎名满天下,白云剑嘛……哈,他本来就是传说,就让他真正变成一个传说。”

千里剑叟凝视着白云剑的剑鞘,那丝丝微凸的花纹仿佛就变成了那夜句句密谋的言语。六年前短短的半刻钟,就如这花纹纠错而清晰。

“且先生,请坐。”千里剑叟忽觉声音有些嘶哑,不禁微微苦笑。

且惜愁缓缓坐下。“这是白云剑。”她道。

千里剑叟叹了口气,问道:“听说且先生只用两把飞刀,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沈仲天?”

且惜愁道:“嗯。”

千里剑叟喟道:“天下剑首的十招精妙绝技,沈仲天研习了整整六年,没想到在天下刀尊手里仍然不堪一击。”

且惜愁淡淡道:“剑是兵中君子,剑法不在招式。”

千里剑叟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说的好,没有君子之心,怎能练君子之招!且先生,你下手如此干脆,难道不问问他的剑招是怎样学来的么?”

且惜愁道:“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唉——”千里剑叟叹道,“老朽等天下刀尊上门的一天,也已经六年了。”

无仇侍立在千里剑叟身旁,听到这里,登时觉得不妙,不禁面露焦急,叫道:“师父!”

千里剑叟转过脸看了徒弟一眼,哂道:“无仇,为师当年既然欠下债,又岂有不还之理,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

“可是师父!”无仇心中一急,一把抱住了千里剑叟的胳膊,“师父,徒儿可以替师父还!”

“傻话!”千里剑叟叹了口气,拍了拍无仇的手背,道,“千里剑招你还有五式未学,师父来不及教你,不过我给你留了剑谱,你只要照着钻研,多费些功夫,凭你的聪明想必学得会。”

无仇还不肯撒手,千里剑叟身形微微一晃,人已挣脱,站到了且惜愁的面前。

且惜愁从席上缓缓站了起来,将手按在流水刀上。

“对你,我拔刀。”她道。

千里剑叟道:“哦?多谢给老朽这个面子。”

且惜愁道:“不必,我只敬你的剑招。”

“哦?嘿嘿……”千里剑叟涩然一笑,右手一招,手上也握住了剑。无数金光灿灿的剑芒爆射而出,直扑且惜愁的面门,整个屋子登时仿佛被耀目的剑光笼罩,刹那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千里剑叟道:“且先生,请招!”

话音方落,在无数飞针般的剑芒之中,千里剑叟手中长剑如流星疾然突破,夹带剑锋之利,瞬间刺穿了且惜愁的身体。

千里剑叟不由微怔,瞬息的犹豫,却忽见被自己刺穿的身影陡地碎成虚无,一道青色的柔光却从剑下破芒而来。

青光仿佛附骨之蛆,千里剑叟足不沾地飞退数步,甩之不去。他心中了然,额头冒出了冷汗。

流水刀逼命在即,陡地,旁侧却猛然闪来蓝影一团,扑到了他的身前,硬生生挡住了青光。

千里剑叟的全部心神都在流水刀上,这个变故猝不及防,他不禁大惊失色,心中随即一阵剧痛,“咣当”一声,手中的剑掉在地上,双手却抱住了那团蓝影,脱口叫道:“无仇!无仇!”

无仇怔怔地站直,半句话也说不出,定了定神,才见泛出青色的流水刀止在自己心窝之前,已挑破了夏日薄薄的衣衫,却居然未伤到肌肤半分!

且惜愁回刀入鞘,淡淡道:“三天后林外溪滩,我等你。”

千里剑叟一愣,见她转身意欲离开,追问道:“且先生!……”

且惜愁并不回头:“三天够你教完五式剑招。”

无仇目送她走出屋子,这时才反应过来,转身去看千里剑叟,喃喃道:“师父……”

“唉——”千里剑叟面色一片灰暗,半晌,苦涩笑道,“傻小子,这个人若不是天下刀尊,你的小命早已没了,师父的话你为何不听?”

无仇道:“师父……”

千里剑叟摇摇头,止住无仇的话。“无仇,”他道,“天下剑首的那条命,我总要还的。”他弯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剑,眼中波光不住闪动。

六年前的场景又慢慢浮了上来。

沈仲天很有信心地道:“老先生如果怕白云剑的朋友前来报仇,那大可放心,白云剑一死,谁能轻易撼动老先生你呢?哈哈!就算还有流水刀,据说她退隐去练什么功夫,出关不知在何时。”

“总有出关的一日。”

沈仲天笑道:“流水刀与白云剑虽有交情,往来却不甚密切,流水刀性情孤僻,一向独来独往,与白云剑不大合得拢,未必是要好的朋友,她难道一定会出山给白云剑报仇?”

千里剑叟淡淡一哂,他从来不似沈仲天这般有把握,沈仲天不懂什么是朋友,他却知道。有时候“朋友”这个词,只需要片刻擦身而过传递的眼神,只需要半句寡淡平和交心的话语,只需要一壶酒、一场醉、一个刀剑交错电光石火的瞬间。

君子相交,从来都如流水之淡。

无仇见他沉思,不禁道:“师父,难道没有挽回的机会么?”

千里剑叟道:“无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为师只好一路走到底,又怎样挽回呢。”

无仇道:“可是天下刀尊……”

“你来吧,”千里剑叟打断他道,“三天的时间,教你最后五式剑招,至于能学到何种程度,全凭你自己领会。”

无仇道:“师父!天下刀尊还没有走远,我去问她,难道她一定要把人逼到绝地,不留一点后路?”

“无仇!……”千里剑叟话未说完,只见蓝影一闪,无仇已经穿出屋门,往外面的雨中冲了进去。

夏日的雨骤来骤止,且惜愁沿着溪流走出一程,便已然泛晴,天空露出了湛蓝的颜色,一种充满水气的清新味道四处弥漫。

被雨水浸软的泥土上面,随着且惜愁的脚步,留下一行浅浅的足迹。

多年的相识,她与叶平安曾有一次,也在一个夏日的雨后,并肩行走在某条溪流的水畔。那时叶平安问她:“惜愁,你在江湖上究竟追求什么?”她答道:“刀法。”

她明白叶平安对这个答案并不以为然,天下剑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想要挑负的是关于天下武林的责任。

然而且惜愁觉得,一个人,哪怕他是天下剑首,又怎么可能负起苍生?

所以叶平安总是在江湖上忙忙碌碌地往来行走,为他所执著的道义奔波;所以他们在雨后静寂山林中并肩漫步的机会也就仅那一次。

“喂,惜愁,你跟叶平安那小子有没有刀剑联手过?”杜西洲曾这样问她。

她道:“没有。”

“哎呀呀,那可真是遗憾的事呀,”杜西洲问道,“难道从来没有机会么?”

她一笑不答。

其实机会当然有过,那时她正在庐山瀑布外体悟“断流”之招的变化,叶平安在一个黄昏风尘仆仆地来到。

“惜愁,有件事不知你……”叶平安有些欲言又止地道,“太行十虎作恶多端、鱼肉乡里,当地人治不了他们,所以找到了我。”

“你难道没有把握?”

“嘿嘿,惜愁,你也知道强龙压不了地头蛇,那十个土匪武功不弱,也不是一溜排好等着我的,当地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要是冲进去逮不光,给逃走几个,岂不是要大费周章?当地的村民也要倒霉,所以想请你帮忙守后门。”

“我的刀不为土匪而出。”

“知道你的习惯,但是,难道就不能破例?”叶平安加重了“但是”的语气。

“我有我的做法。”

“惜愁,你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叶平安很委屈地道,“唉……难道这就是所谓刀者的坚持?拿你没办法。”

且惜愁微垂着眼眸,边行边思,那溪水潺潺的声音在她听来,竟忽然有些寂寞。她原本就是一个隐世的刀者,这种感觉对于她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一步一步缓缓而行,她感到湿润的泥土已沾满了她的木屐,于是她暂且顿了顿脚步,却听见背后有人飞奔而来的声响。

“天下刀尊!天下刀尊!”那人在百步开外大声叫道。

且惜愁微一侧头,继续向前走去。

那人的呼喊便越来越远,隐隐地,她听见那人朝自己大声问道:“天下刀尊!你难道不留一点余地么?白云剑若在这里,他也未必愿意你随便杀人!”

“哈,”且惜愁一拂袖,径自远去,她低声自语道,“他是他,我是我。”

无仇奔得满头大汗,他明明看见天下刀尊只不过在百步外的所在,却怎么追也追赶不上,几句话喊过,眼睁睁地便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前方。

无仇泄气地停下脚步,心中被一阵接一阵的懊恼与担忧侵袭,往前望了极久的时间,他方才垂着头转过身。然后他便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他的归路等候。

“师父。”无仇怔了怔。

“傻小子,”千里剑叟道,“她若无意等你,你怎么追得上她?”

无仇道:“可是她的脚步明明不急。”

千里剑叟哂道:“你可还记得她刚才出的一刀?”

无仇思索片刻,点点头。

千里剑叟道:“刀,追洪;那招刀法能追洪水之疾,然而她出招的时候你却并不觉得迅雷不及掩耳。就好像这条溪流,看上去十分平静,可是,你若往里投一片树叶,那树叶却瞬间会被漂到很远的地方。”

无仇问道:“她的速度也是一样么?”

千里剑叟叹了口气,道:“似静似快,快静相宜,傻小子,你若追得上她,你就是我的师父喽。走吧,回去。”

无仇道:“师父……难道三天后……你真的要去赴约?”

千里剑叟脚步微微一顿,半晌道:“事已至此,只有那一条路。”

“师父,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难道这一回,你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么?”无仇脸上露出微微愤慨的神情。

“唉……”千里剑叟轻轻叹了口气,“为师心意已决。”

“师父!”

千里剑叟望着远方,缓缓道:“你一定要照着我的意思去做。无仇,你的剑术自保有余,然而江湖险恶,我还是希望你隐遁山林,‘无仇’、‘无仇’,这是什么意思,你当然懂得。”

无仇心中一痛,低头不语。

千里剑叟道:“刀尊与剑首一样,若败,就败在他们都是君子。可是徒弟,刀尊说过的那句话你要记得,没有君子之心,练不成君子之剑,像你师父做的这种卑鄙无耻之事,你将来决不能做,哈哈,哈哈。”他说完,苦涩地笑了起来。

三日后天色拂晓之际,微风习习,林内竹枝竹叶在风中发出一种好听的沙沙声。然而忽地,那静谧竹林里“喷”的一声,窜出极高的火光。有十数只晨起的鸟随那火的升起呼啦啦四散飞离。

千里剑叟从卵石小径上一步步缓缓走出了竹林,他甚至可以感觉出背后家园焚烧而放出的热气,但是他并没有回头。

他看到溪流的那侧,一个穿着深色儒衫,书生打扮的人,腰系佩刀、手握折扇,仿佛很耐心地在等着。

千里剑叟缓缓跨过竹桥,走到那个人的对面。“且先生。”他道。

且惜愁道:“嗯。”

她显然也看见了起火的千里剑庐,问了一句:“你的徒弟?”

千里剑叟道:“我已遣他离开。”千里剑叟将手中的白布包裹交出,“且先生,”他道,“白云剑已掉入长江,打捞不到,这支剑鞘毁掉可惜,请你代为埋入天下剑首的墓中。”

且惜愁道:“好。”

千里剑叟轻轻叹了口气,手一抖,长剑脱鞘而出,剑锋在朝阳的映照下闪闪发亮。他的表情原本有些黯然,此时却忽然精神一振,将剑斜指,炯炯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天下刀尊。

且惜愁收起折扇,右手极缓地摸到了刀柄。

两个人都明白,只需片刻的时间,有一人必会倒下。

“死在流水刀下,不枉我的剑招!且先生,出刀吧。”千里剑叟轻轻捏好诀窍,一字一句地说道。

且惜愁握住了刀柄,力量蓄势待发。

对峙的时间其实极短,且惜愁凝视着对手,缓缓低声道:“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道青色柔和的刀光便从她手中射出。

千里剑叟眼前猛然闪烁,他看到且惜愁以一化十,以十化百,瞬间化成数不清的影子,她刹那已从他旁边擦身而过,流水刀贯穿了他的胸口,刹那又已被拔出。

千里剑叟站立不动,一团血晕却从他胸前缓缓洇开,越扩越大。

且惜愁微微皱眉,问道:“为何不出招?”

千里剑叟惨然一笑,艰难地道:“我已侮辱了剑,洗不清罪孽。且……且先生,请将我葬在此地……”他的话刚刚说完,气力已尽,“噗”地跪倒在地,随即仆倒。

“嗯?”且惜愁转身收刀,看向千里剑叟,只见无数鲜红的血从他仆倒的身体下流出,粘稠的血夹杂着泥土,慢慢蠕动着往四周渗开。

“难道他毕竟心存愧疚?”且惜愁心中猜测。

然而无论愧疚与否,她终究都会杀死千里剑叟,三天是她的让步,可这个人曾杀了她的朋友,这件事永远无法挽回。所以她要报仇,道理相当简单。

她同样有她的原则与做法,假如她也纠缠于余地,纠缠于宽恕,那她就是叶平安,就不是且惜愁!

弯弯曲曲的溪流一直在汩汩地流淌,溪流上的旧竹桥也依旧在,然而昔日寂静幽谧的竹林已被火毁去大半,竹林里的千里剑庐现在是一堆废墟。

无仇腰间系着剑,重新寻回故居。

他很轻易地找到了师父身亡之地,因为那溪滩遍地绿茸茸的嫩草,只有一块泥土上的植物突兀地枯黄着。

无仇走近那里,俯身察看,果然还有隐约的血迹。

“师父,你既然知道这么做是错误的,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么做?”无仇心中问道,“其实他根本不值得你的付出,难道儿子真的这样重要?”

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千里剑叟的回答,无仇挺直了腰,在那里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师父,”他想,“我该不该为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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