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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将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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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巧山庄的药房就设在逐月园边上,远远便能嗅到浓重的药味。公孙百草自药房内出来,便看见费孔方背负双手立在树下,似乎已等了很久。公孙百草微微皱眉,道:“费总管可是有事?”

费孔方似乎在思考什么,闻言抬头微微一笑:“公孙先生辛苦了。”

公孙百草摇头道:“此是在下职责所在,大总管不必客气。”

费孔方笑了笑,转过身来随着他走,忽然道:“舒先生是复姓盟中什么人?”

公孙百草一震,道:“大总管在说什么?”

费孔方微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先生大名虽不是人人皆知,但病扁鹊的绰号岂不是名动江湖?”

公孙百草面色微变,道:“大总管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费孔方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风公子上次承蒙先生医好双手,尚未作谢而先生已去,甚是挂念呢。”

公孙百草失声道:“你,你是大—”突然收声。

费孔方点头笑道:“正是。将军也很是思念先生。”

公孙百草面色惨白,终于道:“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费孔方向四周看了一看,道:“将军也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只不过天巧山庄这里将军十分喜爱,可不愿有别人插手……”

公孙百草沉默片刻,道:“他也是殷庄主请来的。”

费孔方冷冷一笑:“我自然知道殷辽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他想自立门户,那是痴心妄想!舒西云究竟是什么人?”

公孙百草犹豫再三,终于道:“他复姓西门,单名一个舒字,是老盟主的嫡传弟子。”

费孔方也微微动容:“剑神的嫡传弟子?”

公孙百草道:“正是。或许将来还是老盟主的孙婿。”

费孔方斜斜瞧着他,微笑道:“先生不必拿剑神来吓人,复姓盟虽略有名气,却也未放在大将军眼中。”

公孙百草淡淡道:“大总管既如此说,又何须知道他的身份?”

费孔方自然不像话中所说的无所顾忌。须知复姓盟虽则算不上实力强大的门派,但自上一代盟主剑神长孙青云以来,却是名声大振。长孙青云出身天山剑派,却自成一家,与剑魔徐西林、剑主过秋陵、剑侠王海涯并称而尊,被推为当今江湖用剑第一人。他虽已多年不再行走江湖,然余威犹在。西门舒既是他嫡传弟子,将来可能又有一层姻亲,则费孔方再目中无人,也要掂量再三。公孙百草抬出这一层关系,目的便在于此。

费孔方思忖片刻,微笑道:“公孙先生似乎对这位少盟主甚是推崇?”

公孙百草冷冷道:“在下虽曾许诺过要为大将军效力,却也得大将军保证不会对复姓盟不利,大总管若是要对少盟主下手,那就是违背约定,在下也就不必守约了。”

费孔方笑道:“既是大将军亲口许诺,费某怎么敢违背?只是西门少盟主来天巧山庄,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否会有损大将军的利益,这倒不得不防。”

公孙百草当然明白,西门舒来天巧山庄自是与大将军的利益相妨,默然片刻道:“只要无损于少盟主,大总管尽管吩咐。”

费孔方点头笑道:“先生果然守信。费某也不相强,只要少盟主离开天巧山庄,费某只当未曾见过。”

公孙百草低头想了想,道:“此事在下可以做到,但请大总管守信便是。”

费孔方笑道:“好说。先生守信,费某自然也不会背约。只是少盟主走得要快。”

公孙百草点了点头,刚要举步,费孔方已经伸手虚虚一拦道:“公孙先生且慢,费某还有话未曾说完。”

公孙百草皱了皱眉,也只好站住。费孔方徐徐道:“费某想请先生去为一人诊脉。”

有为轩里照例是书声朗朗,丑儿也照例站在廊下竹林边上,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一见费孔方,面色登时变了。费孔方全然不睬,向公孙百草道:“就是这个孩子,请先生为他诊脉。”

公孙百草刚伸出手来,丑儿转身就跑,费孔方追上一步,一把拎住他衣领,轻轻松松提了回来送到公孙百草面前。公孙百草皱着眉拉起他手腕,双指尚未搭上脉门,丑儿已经弯身一口咬下去。只是他牙齿尚未合上,费孔方已经骈指点在他腋下。丑儿如遭重击,身体悬在费孔方手上缩成一团,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公孙百草看得皱了皱眉,挥手在他腰间一拂,淡淡道:“不过是个孩子,大总管何必与他计较。”丑儿身体这才渐渐放松,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费孔方若无其事地笑道:“这孩子生性顽劣,只怕伤了先生。”心中却是暗暗吃惊。只闻公孙百草以医术著称,武功却不见长,但只方才随手一拂可见功力。虽然自己用的不是重手法,但也算自成一家,居然被他随手间解穴,看来其武功乃是深藏不露,绝非江湖中人所说平庸之辈。

公孙百草轻轻拉起丑儿手臂,丑儿瞪着他,眼光中充满恨意,只是不敢再咬。公孙百草心中暗暗叹息,表面上却也只能不动声色,诊了片刻便将他手臂放下,道:“这孩子服过喑哑之药,因时日已久,声带已然萎败,虽然年纪尚幼,将来也难以完全恢复。”

费孔方道:“不是这个。”

公孙百草奇道:“那大总管教在下诊脉是为了什么?”

费孔方也奇怪起来,道:“先生难道没有再诊出什么?”

公孙百草摇头道:“除此之外血脉平和经络润泽,恕在下眼拙,看不出什么。”

费孔方眼中寒光一闪,道:“果然没有什么?这孩子天生奇疾,时常全身红斑奇痒奇痛,先生难道诊不出病根?”

公孙百草更加奇怪道:“果有此事?但这孩子明明别无他疾,不知几时发作一次,在下若能看到,或者……”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思索不定。忽然听闻衣袂带风之声,一名仆役飞奔而来,低声向费孔方附耳疾语几句,费孔方面色微微一变,向公孙百草道:“先生切莫忘记方才的许诺,费某失陪。”随那仆役去了。

公孙百草心中暗暗讶异,方才那仆役衣着随便,显是山庄中普通下人,奔行之速却甚疾,身上功夫竟也不弱,想不到天巧山庄竟然卧虎藏龙,则少盟主要趟这一趟混水,只怕是不智之举。他心中暗暗叹息,回头见丑儿被丢在地上,正在挣扎站起,不禁又叹了口气,自袖中摸出一包药递过去柔声道:“你的嗓子虽难恢复,但时日方长,若治疗得当,将来也还能说话的。这包药给你,若嗓子干痛便含一粒。”

丑儿正从地上站起来,身子往后一缩,却不去接药,只是狠狠瞪着公孙百草。公孙百草摇了摇头,将药放在他面前地上,转身回房。走出几步回头一望,只见丑儿正用脚狠狠碾着地上的药包,将一包在别人眼里可能是千金难换的药全踩成了尘土。

公孙百草正不知是该回去还是该走开,有为轩书房门突然敞开,殷珏带头跑了出来,园子里登时全是孩子的笑声。丑儿迅速往后缩了缩,退到竹林边上用几竿竹子挡住了自己,远远望着孩子们说笑跑跳,目光又转向书房门口。公孙百草看了一眼,只见西门舒正走出来。再看丑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悄悄垂下了头。公孙百草正在思索他为何露出失望之色,西门舒却已看见了他,走过来笑道:“公孙先生,殷夫人的药可送过去了?”

公孙百草点了点头道:“少主,殷大夫人心疾之症三分靠治,七分靠养,目下已无我用武之地,少主打算几时回山?”

西门舒皱了皱眉,笑道:“何必着急,再住几日何妨?”

公孙百草摇了摇头:“少主,莫忘记盟主此次下山本是要少主闭关练剑的,待盟主回山东省,少主的剑法若不能过关……”

西门舒笑道:“原来先生是担心这个。无妨,师父教的这一套新剑法我已练熟了。”

公孙百草眉头皱得更紧:“少主,我想盟主只怕并非只要你练熟新剑法,而是要少主潜心揣摸,在剑术造诣上更进一步……”

西门舒虽未说话,面上却微有不以为然之色。公孙百草心中暗暗叹息,只好又道:“我来之时,军师已怀疑少主不在山上,长孙小姐虽可为少主掩饰,但总不能公然欺瞒军师。若是军师知道少主确已下山……”

西门舒终于面露不悦之色,冷冷道:“公孙先生,你这是拿诸葛在渊来压我么?”复姓盟中这位文胆军师诸葛在渊,乃是江湖后起之秀中最神秘者,江湖中几乎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姓名,甚至有人传说他根本子虚乌有,只是复姓盟放出来的烟幕;但更多传闻说他虽不会武功,但胸襟见识均秀出同侪,在复姓盟中极得盟主长孙青云器重,更有人说下一任盟主便将传位于他。正因有这种传言,公孙百草在提到这位文胆军师之时才出言极为谨慎,若非万不得已,他也实不愿用诸葛在渊来压制西门舒。

公孙百草微喟道:“少主,我绝无此意。只怕万一军师知晓,长孙小姐不免为难。”

西门舒面色这才缓和,道:“红豆自然会为我掩饰,谅来军师也不会当面质询。”红豆乃是长孙青云孙女的闺名,在复姓盟中最得众人疼爱,诸葛在渊视之如妹,纵然怀疑她未说实话,也不好当面戳破削了女孩儿家的面皮。

公孙百草真是左右为难,只好道:“少主,纵是军师不会驳了长孙小姐的情面,但少主可曾想过长孙小姐的心情?”

西门舒皱眉道:“先生这是何意?”

公孙百草硬着头皮道:“这个——长孙小姐自然盼望少主多多呆在山上陪伴她,何况她生辰将近,若是知道这天巧山庄中尚有一位殷二小姐……”以他的年纪,说出这种小女儿争风吃醋的话来,实是大大的不妥,自己也是尴尬不已。

西门舒笑道:“公孙先生也太多虑了,我非处处留情之人,红豆又岂是那等时时争风吃醋的庸脂俗粉……”他虽是如此说,心里却有些不安,只因他确实已将长孙红豆的十八岁生辰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公孙百草察言观色,道:“少主若不是为了殷二小姐,为何现在不愿离开天巧山庄?”

西门舒略略犹豫,终于道:“公孙先生有所不知,天巧山庄如今正在秘研一种脱胎换骨之术,能令人改头换面,判若两人。”

公孙百草不以为然道:“天巧山庄易容之术本来天下闻名,但近年来已然式微……”

西门舒截口道:“非也。若是普通□□红朱易容之术,我自然不会看重,然这脱胎换骨之术可重造面貌,无论眼耳口鼻均可随心所欲塑造成形,真正可夺女娲造化之功。”

公孙面草动容道:“当真有此等神术?”

西门舒点头道:“据殷庄主所言,千真万确。”

公孙百草疑惑道:“即便有此神术,少主要用它做什么?”

西门舒一时语塞,片刻方道:“此技可称神乎其神,天生奇材,岂能无用?”

公孙百草摇头道:“少主可曾亲见殷庄主施行此技?”

西门舒摇头道:“殷庄主言道尚在秘研之中……”

公孙百草截口道:“如此说来,少主乃是仅凭殷庄主一面之辞,如何可信?这等脱胎换骨之术闻所未闻,并非我夸口,自幼也颇习歧黄之术,或有造木手木腿以补残缺者,但若说能随心所欲再塑容颜,只怕世上难有!”

西门舒道:“如何没有?殷庄主说,那丑儿便是再造了容貌所成。”

公孙百草冷笑道:“若真如此,天巧山庄岂不早已成功,还说什么秘研之中?”

西门舒也有些语塞,道:“这——殷庄主说十例之中难成一例,丑儿只是偶然成功,所以尚需再行研究。”

公孙百草目光一寒,道:“殷庄主这研究,却是如何进行的,又在何人身上实验?”

西门舒登时无言。公孙百草冷冷道:“莫非就是在孩童身上施术?这十例之中难成一例,那不成的九例都如何下场了?”

西门舒哑口无言,只因他一心只求这脱胎换骨之术,倒全没想到天巧山庄是用了孩童试验,更没想到那些施术失败的孩童是如何处置的。

公孙百草冷冷道:“少主,这脱胎换骨之术倘若真是以孩童施术,则非但不是神功,更是天下一等残忍之事,若盟主知晓少主插手此事……”

西门舒被他说得真是无地自容,公孙百草见他如此,也缓过口气道:“少主,依我看这脱胎换骨之术未必是真,倒是殷庄主欲借我复姓盟之力是实,少主又何必趟这趟混水?”

西门舒迟疑道:“但我已然答应了殷庄主……”

公孙百草道:“少主不妨称盟主有令,先行离开,过得一年半载,殷庄主与费大总管之间必已分出胜负,便与我们无关了。少主看如何?”

西门舒想到师父严厉的目光,终于慢慢垂下了头,缓缓道:“就依先生吧。”

公孙百草微微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去向费总管辞行,少主就去对殷庄主打个招呼吧。”

费孔方与殷辽此时都在天巧山庄后堂,殷勤的尸体正陈在堂中,眉心一根银针几乎没尾而入,双目犹自暴突不闭。费孔方面色冷沉如冰,冷冷道:“钟先生呢,可曾找到?”

仆役垂手道:“只见到管事的尸身……十余步外雪地有血迹。”伸出手来,“在城中挑水阿三处找到一本书,据说是钟先生入城时交给他的,言道若是日后有个年轻人来询问,就交给他。”

费孔方喃喃道:“年轻人?”将书打开仔细翻了翻,只见只是一本普通词谱,并无特殊之处。殷辽冷冷道:“听说云无忌手下有个得力臂助林锋,年纪也是极轻,莫非就是他要来?”将书接了过去,也细细翻阅。

费孔方沉吟不语。殷辽也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将书合起道:“他若真是云无忌,你派殷勤去下手,未免太过轻敌了罢?”

费孔方冷笑一声,道:“此事不必你过问,倒是那试验究竟进展如何,总该有个交待了罢?”

殷辽眉头一皱,也冷冷道:“情形你也看过,至今丑儿发病之因尚未查出,那几个孩子倘若贸然动手,也不过是浪费了材料罢了。”

费孔方冷笑道:“当真么?你切莫忘记,给你的期限也只有四个月了,到时你若还想推诿,只怕就由不得你了。”说罢,不待殷辽回答转身便走,冷冷抛下三个字,“埋了罢。”

殷辽忍着气道:“你去何处?钟寄云尚未寻到,倘若他真是云无忌,你要如何?”

费孔方冷冷道:“你有时间花这份心思,还是回粉墨阁去多多研究的好。”不再理睬殷辽,径自出了山庄后门。门外一条小径,穿过树林直通山后,远远可见三座草屋,门前矮矮篱笆围住,柴门半掩,门后拴了一头黄犊,正悠然啮着园中短草。费孔方远远望见这三座草屋,面上神情竟也恭敬起来,放重了脚步直走到门前三尺之处便即驻足,微微躬身道:“费孔方请见三位前辈。”

屋中一人淡淡道:“还有什么事?”

费孔方恭恭敬敬道:“请问三位前辈,战况如何?钟寄云去了何处?”

屋中人淡淡道:“昔日之约已践,我兄弟与铁血门已无瓜葛,你不必再来了。”

费孔方躬身道:“晚辈只想知道,那钟寄云是否已死于三位前辈剑下?”

他话犹未了,砰一声草屋窗子崩开,费孔方只觉寒气侵面,本能地仰身后跃,待双足落地,眼前已是断发簌簌而下,伸手一摸,额前竟是一片光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只听屋中另一人大声道:“快滚!你若再来罗嗦,这一剑断的就是你的头颅!”

费孔方背后生寒,暗道江湖当年传言南天三剑中高风树性情最为暴躁,果然所言不虚。但他目的远未达到,硬着头皮道:“不是晚辈胆敢来打扰三位前辈,但三位前辈已应诺过会全力一战……”只听屋中有人重拍桌子,下半句话登时咽了回去,双脚却牢牢钉在地上不肯后退。片刻才听屋中首次发话之人淡淡道:“咱们已然践诺全力一战,其余诸事概不过问,你若再来,就莫要回去了。”

费孔方得了这一句话,哪里还敢久留,转身便走,直走回山庄后门,犹自手心汗湿。那仆役正等在门口,一见费孔方躬身道:“大总管,舒西云与公孙百草辞行。”

费孔方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厚厚准备盘缠,送二位下山。”

仆役应了一声,低声道:“那云无忌……”

费孔方面上又复冷沉,缓缓道:“听南天三剑之意,他们虽已全力出手,仍未能当场格毙云无忌,不过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必已受了重伤,否则雪地上不会有血迹,也不会将殷勤的尸身抛于当地。”

仆役道:“那属下再派人去找。只是城中全部搜过,确实不见他的踪迹。”

费孔方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其中只怕另有人在……或者,是我一向太轻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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