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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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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当真陪他连赌了三天?”朱睐从椅子上直跳起来,叫道。

朱喜点点头:“听说那位叶公子还是屡赌屡输,这三天下来,约摸已输了九千多两了。”他是朱家的外门管事,专管打探消息。天生一副喜相,所以合府上下连同杭州城里人人都叫他朱喜,本名朱年顺倒没人叫了。

朱睐恨恨地一跺足:“他有什么了不起,小哥这么顺着他。”

朱喜垂手而立:“听说明天公子准备让他搬进府里来。”

这句话无异火上浇油,朱睐刚坐下去,闻言又跳了起来:“什么!”

“这个叶四究竟是什么人,五弟为什么如此看重他?”朱家四小姐朱颦开了口。朱家五位小姐,除了随丈夫回乡扫墓的二小姐朱语之外,全都在花厅里。四小姐朱颦穿一身桃红绣金线牡丹的缎子衣裙,插珠带翠,艳光照眼,只是眉间略带着三分骄横之气,让人不敢亲近。

朱喜恭恭敬敬地道“听说只是个贩私盐的。”

朱颦眉头一皱:“你也不知他来历?”朱喜的消息之灵通,杭州城内上上下下无人不知,若是他用“听说”二字,那此人若非真是无名小卒,便是绝对深藏不露的高人了。只是朱五公子看上的人,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管他是什么人,”朱睐突发奇想,“大姊夫,四姊夫,不是说他要搬进家里来吗?你们掂掂他的斤两,当众让他出丑!”

朱家的长婿殷如雷年纪已近四十,身材魁梧,坐在那里也比别人高出一头,说起话来更是声如洪钟:“这不太好吧。练武之人切忌争强斗胜,何况还是五弟的朋友。”他一面说,一面频频转眼去看妻子的神情,显然这粗豪男子对妻子却是极在意的。

朱睐翘起殷红的嘴唇,扭了扭身子,眼睛望着大姊朱嫣。朱嫣一直未曾说话,这时才温声道:“六妹,别闹。五弟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她确是人如其名,脸上始终带着淡淡温和的笑容。她年纪已有二十五六岁,论容貌也不及几个妹妹,但一脸的温雅微笑却令人视之可亲,恰与她那不苟言笑的粗豪丈夫大相径庭。

朱颦哼了一声,道:“大姊,难道就由着这个姓叶的引着五弟去赌不成?”

朱嫣微微一笑:“五弟总是这样的,你难道不知?想必这位叶公子定有过人之处,五弟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朱颦给当面驳了回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身旁的夫婿秋苇白却笑道:“六妹讲的虽是孩子话,却也有几分道理。让此人出丑固不妥当,但掂掂他的斤两倒是可以,便是五弟怕也不会反对。”

朱睐大喜,叫道:“对呀,对呀。总要知道他凭什么进我们家嘛!”

朱嫣微微皱了皱眉,嗔怪地看了小妹一眼,道:“六妹,这到底是你五哥看上的人,你不要还为了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倘若闹得大家不愉快,还是你五哥面子上过不去。”这话明着是说朱睐,暗里却连秋苇白也说到了。秋苇白微微一笑,没有作声,朱颦却冷起了脸,冷笑道:“大姊,五弟不摸人底细就加以招揽,只怕有一天走了眼,过不去的就不只是他了。”说罢站起身来,径自走出了花厅。秋苇白也随后起身,他倒还是满面春风的,对厅中众人点了点头,跟妻子一同出去了。

朱睐张大了眼睛,虽不是很明白,但也隐约觉得大约自己说错了什么。朱嫣神色仍十分平和,向朱喜点了点头道:“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倘若那位叶公子当真要搬进家里来,就收拾西边的‘快雨阁’给他。”

朱喜恭敬地应了一声,看再没人说什么,才退了出去。朱嫣随即也站了起来,朱睐有些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大姊”。朱嫣仿佛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地转过屏风进了内室,殷如雷也急忙起身跟了出去。朱睐左看看,右看看,不禁不开心起来,诉苦地转向坐在屋角的朱吟,道:“三姊,这是怎么了嘛。我又说错什么了?”

朱吟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脸上也始终未有笑容。她是朱家姊妹中出了名的冷人儿,不苟言笑,沉默少语。合杭州城中都知朱家三小姐是冰雕玉砌,美则美矣,却是拒人千里之外。方才几个姊妹说的仿佛是别人的事,她坐在屋角里,眉毛也不动一下,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几个姊妹中,只有她既不插金,也不戴银,一袭银红绸缎衣裙,不绣花样,不滚云边,素净得有几分冷意。论相貌,她不逊朱颦,甚至还多了三分清气,只是那两道细长的眉毛紧锁着,薄薄的红唇紧抿,流露出的冷意让人退避三舍。听到朱睐的声音,那双眉毛才微微扬了扬,淡淡道:“没什么,你也回房去吧。”说罢也站起身来走了。

朱睐鼓起了粉红的腮帮,瞪瞪已空无一人的花厅,突然放开嗓子大喊:“唐平!”话音方落,只听窗外有人笑道:“六小姐又有什么吩咐?”只见一个蓝衣青年飘飘踏了进来。此人唇红齿白,虽比不上朱闻美秀温文,也不及秋苇白潇洒风流,却也算得上百里挑一的人才,此人也是朱家的“客人”之一,“神偷”唐平。

朱睐看他这么快进来,刚露出笑容,又沉下了脸,道:“来得这么快!你是不是又在偷听我们讲话?”

唐平一进来就碰了这么个钉子,怔了怔,苦笑道:“六小姐,我来得快,难道也错了?”

朱睐仍沉着脸道:“你要不是就在外面,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唐平苦笑道:“我的六小姐,我可是恰巧从外面回来!你和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在这里讲话,我怎么敢偷听?”

朱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谅你也不敢!”

唐平盯着她的笑容,仿佛看出了神。朱睐笑容一收,又嗔道:“你看什么!”唐平吓了一跳,道:“没,没—”见朱睐板起了脸,更慌得不知手脚往哪里放了。朱睐看他又慌又急的样子,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唐平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舒了口气。朱睐笑道:“喂,跟你说件正事。你可听说了,五哥要把一个姓叶的弄进家里来?”

唐平定了定神,道:“可是六小姐在销金坊门口救下的那个叶四?听说公子已经陪他在销金坊连赌了三天了。”

朱睐嘟起嘴道:“可不就是那个姓叶的,有什么了不起!喂,你去给我想个办法,杀杀他的傲气!”

唐平沉吟道:“这不太好吧。他是公子的客人,杀他的傲气,不也等于扫了公子的脸?”

朱睐一顿足,怒道:“你怎么有这么多道理!我叫你办的事你敢不办?”

唐平叫屈道:“好小姐,你叫我办的事我哪一次推托过?只是这关系公子的脸面,公子若是发起怒来,我唐平是不打紧的,怕是连六小姐你也脱不了身。”朱睐怒道:“小哥才不会为了这么个臭小子穷瘪三把我怎么样呢!”但想想朱闻颇有平原君杀姬留客之风,心里也不由虚了。朱家姊妹五人,却只有朱闻一个儿子,年纪虽轻,家中大权却均在他掌握之中。不要说几个姊姊姊夫,便是上一辈的父母、伯父也要让他三分。若当真是当众扫了他的脸面,即便朱闻不发怒,父亲也饶不了自己。

唐平察言观色,道:“六小姐,我看算了吧。他若真进了府,就是朱家的人,对你自然也不会再有冒犯了。”朱睐恨恨地跺足道:“不行!我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唐平笑道:“六小姐其实你根本用不到自己动手,姓叶的真要来,四姑爷就会出手掂量他了。”朱睐奇道:“你怎知四姊夫会—”猛然大悟,“好呀,你还是偷听了!”唐平双手乱摇:“没有,没有,千真万确!我是在屋外听四小姐跟四姑爷谈话,四小姐很不高兴。所以我猜四姑爷一定会出手的。”朱睐哼了一声道:“就你鬼心眼多。四姊夫要是出手,那再好没有了;若是他出手,说不定大姊夫也会—”唐平笑道:“大姑爷么,那是绝不会的。”朱睐白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会!”心里却明白殷如雷生性稳重质朴,绝不是个喜好惹事生非的人,何况大姊朱嫣对此事并不赞同,那他是断不会出手的了。这个大姊夫人虽粗豪,对妻子却是百依百顺,有时看这么个高大魁梧的大汉动辄还要看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妻子眼色行事,倒也是件好玩的事。朱睐想出了神,嘴角不禁露出笑容。唐平在一边偷眼,也看出了神。

猛听屋外有人咳了一声,缓声道:“六小姐可在?”唐平猛醒过来,顿时面红过耳。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背微有些弓,穿一件干干净净的黑布袍,自门外踏了进来,拱手道:“六小姐,唐公子。”唐平连忙还礼道:“朱管家。”朱睐也道:“赐叔。”此人正是朱家的内府大管事,朱年赐。

在江南一带,南有无师门,北有朱府,中有小梁王府。江湖中人人皆知,无师门有麟凤龟龙四大护法,小梁王府有断碎绝灭四大高手,朱府却以“喜闻乐见,天赐吉颜”著名。喜,自然指消息灵通的朱喜朱年顺;闻,便是如今朱府的当家,朱五公子朱闻;乐,指的是朱家食客之一的乐亦其,此人不只姓乐,更是乐中圣手,尤善吹箫;见,指的便是朱家四小姐的夫婿秋苇白,此人博览群书,素有神目如电之称,江湖中事但得他品评,无不认可;天,乃是朱家大小姐的夫婿,天生剑客殷如雷;吉,指的是朱家长女朱嫣,朱家对外虽是由独子朱闻掌管,内里却是由这位长女支持,尤其乐善好施,杭州城中均称其为“吉祥仙子”,本地百姓中名声尤胜于乃弟;最后一个颜字,却是指美貌之名远播的六小姐朱睐。而这八字中的赐字,便是这朱府内府管事,朱年赐了。此人在朱家历经三代,内府上下事务调度一应由他,连朱闻本人也少置喙,虽说同是管事,其地位却与朱喜不可同日而语,朱氏姊弟皆呼之为叔,可见其尊。唐平一介门客,在朱家众多食客中也只泛泛,自然更是小心。

朱年赐瞥唐平一眼,轻咳一声,向朱睐道:“六小姐,方才接到二小姐来信,只这几日,便与姑爷同回。大小姐得了信,教我来告知一声。”

朱家五位小姐中,有三位已婚配。朱嫣之婿殷如雷剑术精绝自不必说,朱颦之婿秋苇白更是名列江湖四公子,唯有二小姐朱语招赘的却是府中的教书先生诸葛潜。此人当初在街头卜卦为朱闻朱睐之父朱宁江看中,请入府中做了西席。他虽是胸中大有才华,但毕竟只是朱闻朱睐兄妹的西席,且非江湖中人,朱家招婿亦为养士一策,自然不允招个穷酸秀才,当时便闹了个天翻地覆。无奈朱语性格刚烈如火,一朝定了主意,任是何人也休想劝得转来,加上其姊朱嫣一力支持,毕竟遂了心愿。只是朱家府第偌大婢仆无数,难免有些势利之人背后指指戳戳,只是碍着朱语性格厉害尚未敢当面轻薄,也幸得诸葛潜脾性温和宠辱不惊,故而几年下来相安无事。诸葛潜不会武功,虽与朱语成婚,仍在府中教朱睐读书。朱睐是个野马般的性子,虽然聪明却不肯用功,是以数日前诸葛潜携妻返乡扫墓,朱睐便如脱了缰绳一般,无日不欢。

朱睐在府中年纪最幼,除了朱闻以独子得重,便要数她得宠。朱语性格利害,却是极宠爱她。且这一干姊姊中朱嫣年纪最长举止稳重,朱吟性格冷僻素不多话,朱颦又是盛气骄人话多不投机,唯有朱语性格爽朗似男儿,与朱睐最相投,故而朱睐听得二姊将归,不由大喜道:“是几时?”

朱年赐微微一笑道:“迟至明日。只是二小姐信上说,姑爷临行时给六小姐定的功课不知如何了,回府之后先要检查的。”

朱睐一听,那脸立时垮了下来。这几日她纵马街头玩得好不开心,什么功课全抛到了脑后,几曾看过一页书?朱年赐看她沮丧模样,忍笑道:“大小姐已吩咐下来,六小姐这几日还须温习一二,就不要出府了。”

朱睐苦着脸送朱年赐出去,对唐平道:“大姊这是成心罚我,说不定就是小哥告的状。”

唐平道:“大小姐也是为了六小姐好,说不得六小姐只能辛苦几日了。”

朱睐满脸沮丧:“二姊至迟明日回来,就是现在念,也过不了关了。”

唐平抓抓头皮,也没什么办法。纵然别的事能替得,这读书之事却是替不得的。眼见朱睐愁眉苦脸,忽然灵机一动道:“六小姐先别忙着担心,听说公子这几日就要请那叶四入府,到时少不了大摆宴席,倘若二小姐这几日回来,必定赶上。到时府中一片忙碌,想来二姑爷也顾不上检查你的功课,岂不是又多了几日时间?”

朱睐一听,登时高兴起来,那读书的事又扔到脑后,兴奋道:“不知道到时四姊夫会如何试探那姓叶的,最好教他大大出个丑!”

唐平笑道:“这是不会了。四姑爷无论如何总要顾全公子的脸面。”心想朱颦虽是骄气逼人,秋苇白却毕竟是成名人物,且长袖善舞,断不会做到大家脸面难看。

朱睐嘟嘴道:“那就无趣了……”灵机一动道,“对了,到时你去偷他身上一件东西,第二日再拿出来还他,那就既不让小哥知道,也教他晓得这里不是好呆的地方!”

唐平踌躇片刻,知道不妥,但见朱睐双眸闪亮兴奋不已,怎忍拂她之意,当下道:“好便好,只是六小姐万不可吵嚷出来,我们只消让他知道厉害,若是事情闹大,依然于公子面上有碍。”

朱睐嘻嘻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何消你说。”想到那日定能让那骄傲的小子出个丑,到时他面上神情定然好看得很,不由大大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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