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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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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事事的日子总是飞快。想到这会是我生命中最后一场放肆,便也心安理得。

和安澜他们熟了起来,每月总要一起出去吃几顿饭。拿了薪水绝对是要去得,平时三个人能凑在一块儿也会去。

常去韩国料理店。日式料理太贵,便宜的又都偏偏像快餐;中国料理对于我们这些地道的中国人来说显然只是偏偏小孩的;西洋料理,想都不用去想。

所以韩国料理是个不错的选择。热闹,口味重,吃起来过瘾,又不算高级料理贵得吓人。

入夜后,这个城市中心街区就只剩下两条,一横一纵,在车站附近。毕竟是小城市,吃饭喝酒的都在有乐街上。

我们常去那家叫“韩菜家”的韩国料理店。

酒是一定要喝的,也是一定程度上的发散压力的渠道。边读书边打工还要兼顾生活,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刘星会喝酒,她喜欢先要一杯生啤,然后接着喝加冰掺茶的烧酒。我笑着说她是欧吉桑,因为在日本只有那些欧吉桑才会这样喝酒。

我不会喝酒。我一喝就会面红耳赤,到胡言乱语,然后就想睡觉。为了不失态,在外头餐馆我基本不会去喝酒。

却也没见过安澜喝很多。一次聊起来,刘星边笑着边爆料:

“她是怕酒后乱性。”

“会乱成什么样子?”那时候已经很熟了,我半开玩笑半好奇地问。

“会拉着人接吻。”刘星大笑着,躲着安澜的追打。安澜脸红着,头扬起来,黑发顺着她的肩膀滑下来:

“刘星你个小妮子!”

她们咯咯的打闹成一团,我坐在桌子的这边,但笑不语。

刘星和安澜认识很久了,据说读同一所语言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想来双方对对方的底细了解得很清楚,刘星才会那样说。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个被安澜强吻的幸运儿是谁,只是当时我第一个反应便是江宇。

“江宇好福气哦。”我笑着说。

却见安澜的表情一时凝滞。

心里“喀噔”一声,仔细一看,她却已经又换了副表情。

“刘星的话你也信?”眉眼间全是笑意,让我怀疑之前是否看错了,“今天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看我会不会强吻别人!”

我愣怔之际,安澜已经补上一句:

“不过,陈羽瞬你也要喝。”

这话立即得到刘星的大声赞同,在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之前,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杯生啤了。安澜一仰脖,就干掉了一杯,唇上还留有白色的泡沫,她便看着我手中的杯子。

忽然有些想笑,这女人孩子气的很。好吧,既然她表现得那么爽快,我也不能丢人现眼。

一仰脖,冰冷的啤酒带着杀气冲向自己的胃。

那夜完成了彻底的疯狂。我们三个统统喝的东倒西歪。在安澜和刘星的连番攻击下,我溃不成军。模糊的印象中我被她们拖回了家。

宿醉的最大恶果就是头痛。

第二天冬日的阳光温暖的吻醒我的眼睑的时候,宿醉之后所有的表现特征统统像我袭来。恶心,想吐,胃疼得难受。浑然没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安澜递过来热毛巾。

“擦擦会好受点。”

我抬头这才注意到她。她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晨光在她未化妆的脸上投下灿烂。

我竟然睡在安澜的床上!

“昨晚回来太晚了。怕吵到小敏就把你搁我这里了。”她看我疑惑便解释。然后走到厨房。

空气中略略传来了些饭香。

只是我的胃翻江倒海的。

“对不起昨天失态了。”我捂着疼痛得头,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安澜端了碗出来:

“喝点白粥会舒服点。”

我从床上艰难的爬出来,席地坐到边上的小桌子旁,接过安澜的碗。

“我没说什么失态的话吧?”我笑问她,昨晚上的记忆一片混乱。

“没有。也没有强吻我。”她笑盈盈的看着我,迎着晨光,语气中有着失落。

我的心漏跳了拍。低下头,舀起白粥,我始终弄不清她说的玩笑话还是真话,便不再言语。

“只是,”安澜断了话,等我抬起头看她漆黑的双眼,“只是,你拉着我一直叫一个名字。”

宿醉让我头痛欲裂,焦距中的安澜慢慢分化成两个,三个……却见她的声音还是直入我耳:

“小荷?”

小荷小荷,想起这个名字,我还能记得她黑顺柔软的长发,她如雪的肌肤,她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她忧郁时略略皱起的双眉,她哭泣时颊边静静流淌的小河。

小荷,我以为我已经忘了这名字,原来只是忘了去想起。

她念我的名字:羽瞬羽瞬。

她搂住我的肩膀,她在我怀中抬头,她飞扬的裙摆,她阳光下的笑容,她的青春。

我不知道那日怎样从安澜房间出来。只是出来的时候,看见冬日的暖阳淡淡的照在走廊上。

南方很少这样清冷的日光。

我这才恍惚着感觉到我不在国内。

几周后,学校通知我可以正式毕业了。班主任打电话给我问我决定好出路了么,我老实的答道我还没有什么想法。班主任说学校就职科据说有公司招聘的消息,推荐我去看看。我说好。

我对未来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不继续读书是因为自己觉得已经读饱了,不去找工作是因为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工作。

跑到就职科去看了,拿了张招聘广告来。是一家东京的公司,招聘派往上海的翻译人员。

我拿了广告去食堂。很久没来学校,一路上和熟悉的同学,朋友打着招呼。

正是午休吃饭的时间,我要了定食便当。付了钱转身找座位,就看见安澜在不远的位置出朝我挥手。

脚步迟疑了下,但还是端着便当过去了。

“今天怎么来学校?”安澜桌前放着一碗酱油拉面。

“嗯。来看看工作的事情。”我在她对面坐下,将包放在旁边的位子上。阳光斜着从窗户进来,照着她窗边修长的五指。

“有什么好工作么?”她抽了烟出来点了,可以感觉心情不错。

“有家东京的公司找翻译。”我扯开便当上的包装,“江宇呢?”装作不经意的问。

饭香一下子喷涌出来,有热气慢慢升腾,和她的烟雾混绕起来纠缠不清。

“他在上课。”她淡淡地说,仿佛那种淡淡的香烟味。

“嗯……”我点着头,专心吃饭。

没有再多说话。

我和她之间总是陷入如此的怪圈。说完客套话后便会无话可说,虽然我们认识很久了。

我默默的吃饭,感觉到她一直看着我。于是抬头,鼓着腮帮子,嚼着饭。

“怎么了?”

正对上她的眼神,透过烟雾,我看不清楚。

她忽而笑起来:

“这里沾着饭。”五指自然伸过来,几乎碰触到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她的手僵直在空中,停顿。忽的又缩了回去,指了指她自己的脸颊:

“这儿沾着饭。”

我见她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

将饭粒抹掉,闻到空气中的尴尬。

咬咬牙,起身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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