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互相算账,喜庆的唢呐声近。
迎亲的队伍过去了,小猫还在愣神。
“想什么呢?”
“花轿里坐着的肯定是新娘子。”
……
要是别人估计就麻烦了。
“新娘子肯定是女的。”小猫突然红了眼眶:“你是不是也想有个女的新娘子?是的,我记起来了,你当初知道我是男猫的时候可生气了……”
公猫就公猫呗,还男猫!
苑凛非把胡乱扑腾的小猫锁在怀里:“管他男的女的,连师祖婆婆都说了你是我的命定之猫,老天的意思。”
小猫对这个回答还是不满意:“那要是师祖婆婆算错了呢?赶明儿她要说其实你的命定之人是别人……唔……”
直接用嘴把他的惶惑之语封回肚子,四片唇瓣辗转片刻,宁习然涨红了脸。苑凛非看着他的眼睛,右手轻抚他的眉际:“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小猫乖觉服帖地靠在了他怀里,小声地嘟囔:“那你刚刚叹什么气?”
“我只是想到皓廷和雪颜公主的婚期已经很近了。”
即使是命定的那个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皓廷和练芹苦恋多年,结局依旧是分离。
“皓廷王子不能悔婚吗?”想到练芹眼里透出的无奈哀伤,小猫也跟着难过。
“他二人是玉帝王母亲自促成、百多仙家特别相贺的天婚,岂能随便更改?这早不单是一桩婚事,若有差池,恐怕都会影响到凡间百姓。”
“还是做个小人物好,”宁习然闷声道:“你要是被人拉去做驸马,我……”
“你怎样?”苑凛非爱怜地在他嘴角轻吻两下。
小猫的气焰减了不少,低声却坚定地道:“我打进天庭也要把你抢回来!”
晚上的时候借宿在农家小院,吃过饭后,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主人家大婶抱怨今年雨水特别多,被褥放在炕上都有些湿潮。
大婶的小儿子就说:“奶奶说天爱下雨是因为龙王要嫁女儿,龙女舍不得离开家在哭呢。”
苑凛非和宁习然对视一眼,心里各有所思。
这样湿冷的夜晚,别人的被窝要暖起来得费一番功夫,他们的却不会。宁习然舒舒服服地靠在苑凛非的怀里,被窝里舒适的温度让他很快睡去。可睡着睡着突然感到一丝凉意,一翻身,身后是空的。
“你在做什么?”宁习然紧一下被子,迷迷糊糊地问。
“我……我睡不着,正好修炼一下。”没有月光透过来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半闭着眼睛的宁习然没有注意到苑凛非通红的脸颊。
一提修炼,小猫就没底气。听他这么说,索性把脑袋蒙进被子,就怕苑凛非兴致一来拖上自己。
苑凛非见他这样,又气又笑,但此刻实在没有心情折腾他。
刚才抱着宁习然睡的时候,小猫睡梦中无意地几次翻身都紧贴着他的身体,本来也欲睡去的他竟像忽然被灌了洄灵露一般精神无比。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映出了某些书上描画的场面,只是那纸上的人物变成了他和小猫。当小猫再一次在他胸口蹭的时候,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差一点把持不住效法而行。可小猫那纯洁无辜的睡脸,让他下不去手。
次日,宁习然醒来的时候,天依然灰蒙蒙的,雨虽不大,但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小猫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心想变大了就是有好处,苑凛非都不逼着自己修炼了,今天睡到这时候,他都没来硬拖自己起床。
正在滚着的时候,听到脚步声近,宁习然听得出不是苑凛非,爬起来看,原来是大神的小儿子,名唤钊儿的。
大叔大婶年纪不小,钊儿算得上他们老来得子,看吃穿用度给他均是独一份就知不是一般的疼宠。
钊儿看他还在被窝里,顺着墙根溜到他床边,咧了咧嘴说:“还不起,你不饿吗?”
是有点。宁习然就问:“小家伙,你看到我哥哥了么?”
“教我二姐认字呢。”
钊儿的二姐秀儿今年十三岁,性格比她弟弟还要像男孩子,平日里诈唬惯了,老两口说了不见改,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庄稼人,地里能干活儿就行。
这秀儿打小的时候就爱跟着她爹到镇子里听书,现在大了,她娘经常念叨说姑娘家家的不要总往外面跑。虽然庄稼人不可能像大户人家的女儿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少也还要讲究一些,毕竟女儿家的名节很重要。
大叔祖上曾出过秀才,因此家传的东西里面有几本书,在本村人里面,大叔是少有识几个字的。秀儿最喜欢那些志异故事,又不能出门去听书,渐渐地就把家里的几本老书都找了出来,没事翻着看看。可就是里面不识的字太多,问他父亲也有很多不认得,甚是懊恼。这回苑凛非、宁习然到他们家借宿,看着就不像一般人,说话也文邹邹的。今日早起天仍在下雨,小妮子心里挺高兴,一来家里人多热闹,二来想趁机多识几个字抑或是听他们说点路上的见闻也好。
宁习然吃完饭也过去凑热闹,苑凛非正教姐弟俩写字。纸笔自然是苑凛非“随身携带”的,大叔家的两支旧毛笔是预备着给钊儿进学堂用的,纸也是珍贵的东西。
钊儿不喜读书识字,要不是母亲逼着,早偷溜去玩了。大婶却想机会难得,现在多识几个字,往后上学堂也比别人神气些。
小猫想起上次被那个老妖怪笑话不识字,收敛了玩心,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秀儿先前就识字,也在地上学写过,现在学起来,自是比弟弟强上许多。她心里高兴,看到弟弟鬼画符一样难看的字,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苑凛非看着他俩吵闹却感十分的温馨,不觉也微露笑意。钊儿以为连他也笑话自己,气得抱着纸笔来到宁习然跟前:“宁哥哥教我!”
宁习然重任在身,自豪的同时也犯了难。字,他是认得不少,可写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苑凛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当初教他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可他却是根不可雕的朽木,弹琴不会、下棋不懂、画画直接泼墨却不成山水。苑凛非百般教导皆付诸流水,最后只得跟他说:“别的不会也就罢了,把字写好些吧。”可小猫却天生不是写好字的料,练了几日那字照旧像他拿爪子画了个花,一气之下扔了笔。苑凛非板起脸来训斥,宁习然就变回猫形,左前爪捉着毛笔,眼睛泪汪汪地瞪着他,又是委屈又是生气。这样的情景之下,素来多智的小苑公子也只有认栽的份。
自打变大了还没摸过笔,小猫心里想也许手大了写的字也能好看些,遂提起笔写刚才苑凛非教给他们的字。
“宁哥哥,你写的怎么跟苑哥哥不一样?”钊儿很好奇。
秀儿听见凑过来看,“啊?宁哥哥你写的比我还难看!”
小猫的脸骤然变色,放下笔就往他们借住的那间小屋走。
大婶呵斥女儿不懂事,苑凛非笑说:“不妨事,我这弟弟看起来不小了,可被我惯得还是小孩子脾气。他不是生气,这是不好意思了。”又回过头来跟钊儿说:“你宁哥哥就是小时候不爱写字,现在才被人笑话,你要不想跟他一样,可要多加练习。”
到了午饭的时候,苑凛非回屋叫小猫,见他趴在床上,就问他在做什么。
小猫淡淡答曰:“看书。”
吃完饭,苑凛非被缠着讲江湖见闻,这次不用读书写字,钊儿也来了精神。讲完两个故事休息的时候,苑凛非不放心小猫回去瞧。
“干什么呢?”
“看书。”回答的漫不经心。
钊儿奉姐姐之命来叫苑凛非,他来不及和小猫多说。
又过了些时候,大婶觉得不好意思,叫一双儿女别再缠着客人,苑凛非得空回去休息。
“还在看书?今天怎么这么乖?”苑凛非躺在小猫旁边,一只手轻抚他的头发。
宁习然却突然有些战栗,苑凛非惊问:“怎么了?”
小猫不说话,“哗啦”一声翻起一页书。
书上的那幅画正好落入苑凛非的眼睛,画上的人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肌理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