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书众多大穴被点,再也站立不住,“扑通”倒地。
秋晓云拍拍衣裳站了起来,先解开毕连天、萧独飞等人的穴道,而后对秦惊书一笑,“抱歉了,书夫子,我在飞剑杀了钟离强以后还有余力将自身穴道都旁移半寸,你为了那本《咫尺天涯》,一直跟着我们不放,我赌我一旦有生命危险,你一定会出手相救。”
司马华吃惊地瞪着眼睛看着秦惊书,“书夫子?”扑过来解秦惊书脸上缠的黑绸。
秋晓云道:“不错,而且他就是青石巷里的夫子。”她从秦惊书身上搜出他装解药的小瓶,随手抛给同样因她的话语而吃惊扑过来的吴青,“先去救人。”
吴青看看瓶子里的药丸,再看看不远处地上倒成一堆的人,解药虽然还有一些,但仍做不到一人一粒。
秋晓云淡淡地道:“反正药就那么多,救谁不救谁你自己看着办。”
吴青拿着药瓶走到那一大堆丐帮长老、堂主、分舵主等等面前,万万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能掌握这帮名门正派的人的命运,这些人当然更是做梦也想不到以往瞧不起的杀手会成为自己的救命菩萨,因此这个生与死的选择场面虽然残酷,却也有几分尴尬。
忽然那边的司马华发出一声惊呼,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秋晓云问:“怎么了?”
司马华道:“这人的确是夫子,但……但他却已经自杀了。”
秋晓云吃了一惊,急忙赶过去,见秦惊书脸上的黑绸已经被完全解开,脸色青得发光,显然是中毒而亡的,眉不禁皱起来,“我已经把他全身的经脉一条不差、一丝不落地全封住了,别说动一动小指头,就算牙齿里放着□□他也咬不了,怎么会死了?”
毕连天道:“你刚才还说人要自杀有三百四十六种法子,他用的当然是你不知道的第三百四十七种。”
秋晓云不禁苦笑起来,“我那些话都是骗他的,我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研究怎么自杀?”
萧独飞从吴青身边走过去,同毕连天一起检视司马华从秦惊书脸上解下来的黑绸,道:“但秦惊书研究过,他实在是自杀有术。”
秋晓云道:“你看出他是怎么自杀的了?”
萧独飞微笑点头,问司马华道:“你刚才解他蒙头的黑绸时,是很仔细地按缠绕方式顺向而解开的,是不是?”
司马华道:“是,夫子毕竟曾经教导过我,万一这个人真是他,我应该对他有所尊重。”
萧独飞道:“幸亏你心地不错,否则你就和他一起进鬼门关了。”
司马华不禁吃了一惊,“这话怎么说?”
萧独飞道:“在黑绸末端别着一根小小的毒针,倘若有人胡乱将黑绸扯下,毒针都会刺入那人手心,绝对无救,他自己也必定会被毒针划破肌肤,达到自杀的目的。”
秋晓云道:“如果对方小心谨慎,用刀剑之类划开黑绸呢?”
毕连天道:“对方自然没事,但毒针仍会划破秦惊书的皮肤。只要不懂取针之法,秦惊书就会中毒。”
司马华听得几乎流出冷汗,他万万也想不到自己只是解开黑绸,却等于是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
这时,吴青领了一群人过来,道:“剩了十一颗解药,救了丐帮三个长老、八个舵主。”
司马华瞟了一眼,全是和他关系较好的,不由得递给萧独飞一个感激的眼色。他知道自己与吴青的关系肯定会引起帮中弟子的反对,因此故意先来看书夫子,秋晓云猜到他的用意,也顺水推舟地让吴青去卖这个人情,只是吴青从不问他丐帮的事,怎么可能正好救到与自己较亲近的人,自然是最后才走过来的萧独飞向吴青暗示的了。
那十一人向秋晓云深施一礼,“多谢秋女侠救命之恩。”
秋晓云急忙还礼,司马华为她一一介绍,首席长老常留冬道:“我等误信奸人之言,以至丐帮精英丧尽,良朋好友俱亡,实在愧对世人。”
秋晓云道:“现在大家都知道汪帮主是钟离强害死的,对于吴青的误会应该解开了吧?”
常留冬道:“我们丐帮中人并非恩将仇报之徒,今日吴少侠救我等性命,日后若有所驱策,我等万死不辞。”
秋晓云微微一笑,“误会既已解开,大家也该和贵帮帮主一起回洛阳了。”
常留冬一愣之后,旋即明白,惭然道:“秋女侠提醒的是,一回总舵,司马华就是本帮的新帮主,只是本役中丐帮精华俱丧,将这样一个丐帮交给他,我等真是愧疚无地了。”
秋晓云微笑道:“如果他是个称职的帮主,自然能将丐帮重新振兴起来,若他辜负了汪帮主与丐帮弟子们的期望,你们自然还可以换一个帮主。”
常留冬肃容道:“以汪帮主的眼力,绝不会误托非人,有秋女侠、毕少侠和萧宫主这样的朋友,司马帮主他一定能将我帮重新振兴。”
秋晓云悠然道:“常长老的确不愧为首席长老,一句话便将我们都拉下了水,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丐帮只要有司马华在,就是我秋晓云的朋友。”
司马华只觉一股热流几乎要将胸膛冲爆,大声道:“秋姑娘,我也只有一句话好说:丐帮只要有我司马华在,绝对就是你的朋友!”
这句话说得慷慨激昂,听得人也热血沸腾,毕连天心中却有些惊疑,秋晓云谈笑间就这么轻易地笼络了江湖第一大帮,固然有手腕,但她却不似个追逐功利的人,那她故意要司马华知她的情、着意笼络丐帮又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耳边有人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毕连天一惊,从沉思中醒来,抬眼望去,却发现这青峰岭上竟只剩了自己和秋晓云两个人,不仅萧独飞等人不见,就连地上的尸首也不见了。
秋晓云道:“司马华他们已经带着丐帮中人把所有的遗体都带回洛阳了,吴青也伴着秦惊书的遗体回去了,萧独飞和梁上君都似乎有难言之隐,不肯和我多说话,已经回雾灵山了。”
毕连天叹了口气,“吴青的信当然是秦惊书拿的,秦惊书已经死了,汪渊是钟离强杀的,可钟离强也死了,两条线索都断了,咱们费了许多心力,却连对方一点底细也不知道,连个活口也没留下。”
秋晓云也不禁叹了口气,“是啊,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毕连天道:“现在咱们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去找纪凤姑这个女人,说不定运气好能找到。”
秋晓云道:“这不是好办法。”
毕连天道:“那你说怎么办?”
“走下下策。”
“下下策?”
秋晓云道:“咱们分头走,等对方派人来杀我。”
毕连天吃了一惊,“你疯了?你武功虽高,江湖经验却差得多,很容易就被人暗算了!”
秋晓云道:“所以说这是下下策啊。”
毕连天道:“反正对方也不会放过我,咱们还在一起走,一边打听纪凤姑一边等对方暗算不更好?”
秋晓云道:“你以为对方见到咱们两个走在一起还会下手?”
毕连天一怔,不错,鉴于前几次的经验,自己与秋晓云走在一起,不论是暗算还是明袭,刺客十有八九是有来无回,对方又怎肯把手下的人白白往死路上送?他深深地叹口气,“但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秋晓云冷冷一笑,目光寒如秋霜,“如果不下重铒,又怎能钓到鱼呢?”
秋晓云住进青峰岭下的一个小客栈里。
虽然已经是十六,天上的月亮仍是那么圆、那么明亮。
秋晓云坐在窗前,静静地沉思。微风吹来,风中似有花的芬芳。秋晓云突然跳了起来,跳出三尺开外。一柄剑电也似地从窗外刺入,却只刺到秋晓云跳开时带动的空气。
——倘若秋晓云不跳开,这一剑所中的部位正是她的心口。
秋晓云没有再动。
窗外的人也没有继续追击,剑势仍保持着原样,似乎凝结在了空气中。拿剑的手也仿佛凝结在了空气中。
秋晓云看着这只手,这只手很稳定很干净,指修剪得非常整齐圆润,手指有力,握剑的姿态绝对准确。
窗外人开口道:“你是秋晓云?”
秋晓云道:“正是,你没找错人。”
窗外人道:“你怎么发现我躲在窗外打算刺杀你的?”
秋晓云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四十年前与司徒明月齐名、并称为‘花好月圆’的慕惜花?”
窗外人道:“正是,你是如何猜到的?”
秋晓云道:“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似是各种各样的花混在一起发出的香气,这个小客店连一株花儿也没有,除了平生不离花丛的慕惜花,谁身上有这么浓的百花之香?”
慕惜花叹道:“这么说你刚才心生警意,并不是感觉到我的杀气,而是闻到了花香。”
秋晓云道:“你是个一流高手,不到发出致命一击时岂会散发杀气?即使有那么一点儿,我初出江湖,又怎么感觉得到?”
慕惜花叹息道:“只可惜我的飘香剑法要在百花丛中练,以至全身都沾满香气,洗了三次澡居然都没洗掉,还是让你闻出来了。一剑不中,你已心生防备,只能等下一次了。”
随着话声,剑收了回去。
突然一声巨响,秋晓云面前的墙壁被击出一个大洞,一柄剑在飞扬的尘土中毒蛇般刺了过来!
——我今夜是来杀你的。
——刚才那一剑没中,你心中有了警惕,但我用话让你放松了警惕,你的精神已经松懈。
——这是个好机会,这个机会是我制造的,我一定要把握住,绝不错过!
这些话慕惜花没有说出来,但秋晓云却完全了解,因为她根本就不信慕惜花刚才说的任何话。
慕惜花剑气如虹,剑光已将秋晓云前后左右的退路完全封死。秋晓云冲天而起!
她冲开屋瓦,落到院中,落地时剑已出鞘。
剑光追袭而来,变幻如彩虹、绚丽如繁花,将秋晓云裹在当中。落英缤纷,飘洒如雨。
秋晓云的剑也刺出。却宛如高远的天空飘过一抹流云,宛如苍茫的原野轻轻过一阵微风,清淡到极点,也自然到极点。
那如百花盛开般的绚丽竟被这轻淡随意的一剑所破,花雨顿时变成了血雨。
慕惜花心口中剑,倒于落血如花的血雨中。
秋晓云望着慕惜花的尸身,不由得想到与他齐名的司徒明月,这两人一代剑豪,却落得这样下场,禁不住悠悠一叹:“一世英雄,短如春梦……”
忽然有人笑道:“秋晓云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会说出象老头子一样的泄气话?”
秋晓云吃了一惊,以她的耳力,竟未发现有人接近她五丈之内!
一个人自暗处负手走出,长得很是潇洒俊秀,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梁上君?”秋晓云愣了愣,“你不是和萧独飞回雾灵宫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梁上君反问:“你怎么没和毕连天在一起?”
秋晓云把以身做诱铒的事一说,梁上君道:“毕连天怎么这么糊涂?居然答应了你?你知不知道在慕惜花到你窗下时,十一名暗器高手已经围住了这家小客栈?如果慕惜花行刺不成,你就会成这不下五百件暗哭器的活靶子!”
秋晓云身形一飘,已上了墙头,客栈的小院四周果然躺着十一具黑衣人的尸体,秋晓云一眼就看出他们是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一下子割断了喉咙,看那些死人的手掌与手腕,的确都是发射暗器的高手。
冷汗霎时浸透了秋晓云的衣衫,刚才她的注意力全在慕惜花身上,根本没察觉到院子四周有人潜伏,而慕惜花倒下时正是她精神最松懈、注意力最弱的时候,五百多件暗器一定能将她变成名副其实的刺猬!
梁上君来到她身边笑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该不该谢我?”
秋晓云已经冷静下来,回眸一笑,“那你说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梁上君道:“你赶快去找毕连天,一步也不要离开他,就算谢了我了。”
秋晓云摇头道:“不行。”
梁上君道:“以你的江湖经验,不出三天就得送命,我也不能总在暗中护着你。”
秋晓云道:“你不护我,自然还会有别人护我的。”
梁上君一愣,“谁?”
秋晓云道:“不知道,也许张三,也许李四,反正到时候有人帮我就行了,我小时候算命的就给我看过相,说我运气特别好,常有贵人相助,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梁上君叹了口气,揉揉眉头,“说吧,你倒底要怎样才肯去找毕连天?”
秋晓云嫣然一笑,“请你告诉我到哪儿能找到纪凤姑。”
梁上君苦笑,“我辛辛苦苦救了你,却反被你要挟,这是什么道理?”
秋晓云道:“你和萧独飞是好朋友,应该知道点儿消息吧?”
梁上君叹道:“你为什么不去瘦西湖碰碰运气?”
秋晓云眼睛一亮,“扬州的瘦西湖?”
梁上君叹道:“不错,不过,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是我指点你的。另外,你可别把纪凤姑杀了,萧独飞留着她还有用。”
秋晓云笑道:“如果我侥幸赢了,自然会将她活着送到萧宫主面前,现在你该告诉我毕连天在哪里了。”
梁上君道:“他在去扬州的路上。”
秋晓云一愣,“难道他也知道纪凤姑在瘦西湖了?”
梁上君道:“不是,只因他的一位红颜知己聂幽梦住在扬州,而且聂幽梦的老爹聂九疑号称是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