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月光更加皎洁,无论任何人见到这样的明月,心情都会很平静、很安详,但此刻青峰岭上的人们却无一人有心欣赏今晚的月色。吴青与司徒明月已经斗了很长时间。
司徒明月的身形在月光中一闪,忽然消失了,夜空之下,只有月光没有人影,司徒明月的人和他的剑都溶入了月光之中!
吴青全身一寒,他虽然察觉到身周急迫而来的杀机,却不知要向哪里反击!
忽然,月光消失了。
遮住月光的不是浮云,而是绸缎,一匹黑色的绸缎。桑向迁手一扬,黑绸就飘到了吴青头上。
绸缎如乌云,遮住了吴青及他周围三尽的地方,司徒明月和他的剑现了出来。
血飞溅。
司徒明月倒下,那匹黑绸正好盖在他倒下的尸体上,它虽然只遮住了一刹那的月光,但一刹那已经足够 了。
桑向迁对着目瞪口呆的钟离强笑了笑,“遮住月光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要有乌云不可。”
钟离强愣了很久,才叹道:“原来你们早知道我请了司徒明月。”
桑向迁道:“司徒明月隐居青峰岭,虽然江湖中知者不多,但我却是知道的一个。”
钟离强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狞笑,“你们虽然杀了司徒明月,但仍逃不过三十三天!”
桑向迁、桑素文及吴青、司马华都一愣,桑向迁的五官突然扭曲,脸上露出一个极度惊诧的表情,“三十三天大阵!”
三十三个黑衣人好象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把坐在一起的桑向迁、桑素文和吴青围了三圈,满场之人竟然都未曾看清他们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钟离强冷冷道:“三十三天大阵的意思就是:被此阵围住的除非是三十三天上的神仙,否则只有被打下地狱去!”
桑向迁三人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因为三十三天大阵已经发动,他们顾不上也不敢分心去听钟离强说话。
司马华忽然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投入阵中。
钟离强没有拦,笑眯眯地道:“你要舍生全义,我也不能做得太绝,如今你们死在一起求仁得仁,也是天意。”
阵中的四个人现在已经连气都顾不上了,哪里听得见他的冷嘲热讽?
在坐的客人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似乎有人想起来阻止,现在事情的发展太波诡云谲,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在弄不清情况下仍是选择了静观待变。
忽然草丛中有个清朗的声音笑道:“这个阵果然厉害,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密计算,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无论对方功力多高、武功多好,也得被活活拖死。”
又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但此阵最大的优点也是它最大的缺点。”
清朗的声音道:“哦?是什么?”
“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
话音一落,寒光一闪!
外围十八个黑衣人中立刻倒下一个,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染红了草地。
三十三天大阵少了一人,阵势的运转顿时露出缺口,桑向迁立即一剑刺出,刺穿了面前一个黑衣人的咽喉,转身之际又斩倒旁边两个,身形闪动间,一连杀死八人。吴青杀得绝不比他慢,不一会儿三十三个剑手全都躺到了地上。
钟离强瞪着这些人的尸体,全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对着方才传出声音的草丛喝道:“是什么人来捣乱,出来!”
一对年轻的男女从草丛中走出,笑道:“钟副帮主,你手下的人实在太大意,竟连我们偷偷上了山都没发觉,想必你平日管理太松散了。”
钟离强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少女道:“我叫秋晓云,我身边这位在武林中大名鼎鼎,不用我介绍你也猜得到吧?”
钟离强象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毕连天?秋晓云?”他一指桑素文和桑向迁,“那他们又是何人?”
桑向迁笑道:“我是桑向迁呀,钟副帮主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钟离强哼了一声,“能将一匹又轻又软的绸缎掷出三丈远而且平平如板,桑向迁可没有这么深厚的内力,能在瞬间连杀八个剑士高手,桑向迁更没有这样的剑术!”
桑向迁道:“所以你以为我是毕连天?”
钟离强道:“除了毕连天,我想不出还有谁?”
秋晓云道:“‘南侠’与‘北邪’齐名,他为什么不能是萧独飞呢?”
钟离强愣住,“他真是萧独飞?”萧独飞是个彻头彻尾的自了汉,更有七年没下雾灵山了,人际关系和毕连天没有丝毫相交之处,怎么会来帮毕连天的忙?他指着桑素文问:“那她又是谁?”
桑素文一笑,“你猜。”
钟离强猜不出。
毕连天道:“开始我还不能肯定,现在却可以断言,你一定是梁上君。”
钟离强吃了一惊,“天下第一易容名家梁上君?”
桑素文笑起来,笑声清越,“天下易容高手不止我一个,你怎么能认定是我?”
秋晓云听到笑声不禁一愣,难道假扮桑素文的竟是个男人?却见“桑素文”从脸上把易容的东西一块块取下来,还原成一个年轻而俊秀的男子。
毕连天道:“你与萧独飞的易容唯妙唯肖,这样的易容高手天下找不出几个,而这些人中与萧独飞有交情且武功象你这么高的只有梁上君一个。”
萧独飞也将易容的东西从脸上弄下来,问秋晓云:“你怎么猜到桑向迁是我假扮的?”
秋晓云道:“因为我没见过桑向迁。”
萧独飞听不明白,秋晓云解释道:“因为我不认识桑向迁,所以不受先入为主的影响而能从桑向迁的身形、举止、气度、风采上觉察出你的影子。你怎么会来这里?搅进这场是非?”
萧独飞道:“能不能等这事处理完咱们再详谈?”
秋晓云点点头,“这里的事儿交给司马华就可以,咱们现在就走吧。”
一直呆立原地的钟离强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你们想走?”
毕连天道:“不是‘想’走,而是‘要’走。”
钟离强道:“你们走得了吗?”
秋晓云听到他怪异的语气,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你还有什么手段能拦住我们?”
钟离强道:“手段没有,‘集香’之毒倒是有一些。”
萧独飞脸色大变,“集香无毒,投火自燃,无烟无味,香尽命完?”
钟离强笑眯眯地道:“萧宫主是毒中高手,如果我能猜到你来,说不定还不敢用毒呢,幸好我点起‘集香’时你正在三十三天大阵里纠缠,注意不到‘集香’刚刚燃烧时发出的香气。”
萧独飞惨笑,“想不到这区区丐帮之会,竟舍得用这么珍贵的□□。”
钟离强道:“这丐帮之会本来是为了诱杀毕连天和秋晓云的,谁叫你自己撞进来?倒也省了我们日后一番手脚。”
丐帮长老中有人怒道:“钟离强!你怎么连自己人也害了?还不快拿解药来?”
钟离强道:“对不住,我不是你们的自己人,我和地上这三十三个死人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你们也是我要除掉的,所以解药不能给。”
司马华道:“我师父其实是你害死的吧?”
钟离强悠悠地道:“你现在才想到,还能做个明白鬼。”
丐帮的人登时大怒,纷纷想扑向钟离强,却一连串地倒了下去。
钟离强大笑道:“现在集香之毒已快燃尽,你们越催动内力,死的就越快。”
萧独飞看一眼快要烧完的蜡烛,心里暗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毕连天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月色如此皎洁,钟离强却让人点起大蜡烛,自己怎么就没觉得可疑?可惜他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就是真要打自己耳光也打不了。
突听一声清叱:“我们纵然要死!你也要死在前头!”一道灿烂的光华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比闪电更疾!比阳光更烈!过了许久,众人的眼睛仍然有灼痛之感!
——除了钟离强。
因为他已经没了任何感觉,那一剑飞来,竟将刺穿他心口,将他生生钉在了地上!
秋晓云也砰然倒地。
萧独飞与毕连天心中俱是一震,心知她强运内力掷剑杀死了钟离强,必定毒走全身,只怕此刻已经没命了,不由得泪水潸然而下。
忽然一个人从树丛中跳出来,直奔秋晓云,连点她几处大穴,喂给她一颗药丸。
这个人全身都裹在黑绸子里,连脑袋也不例外,全身上下只露着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外加一张嘴巴。秋晓云睁开眼就瞧见这么一个人,不禁吃了一惊,“你是人是鬼?”
那人笑了笑,嗓音沙哑:“我救了你的命,你对我说话应该尊敬礼貌些才对。”
秋晓云冷哼一声,“你如果真要救我,为什么还要点着我的穴道?”
那人笑道:“我怕你过于激动,真气走岔。”
秋晓云冷笑,“你这话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了,还是少说废话。你倒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那人道:“听说你有一部《天涯咫尺》的秘笈?”
秋晓云一挑眉,“你听谁说的?那人一定是在骗你。”
毕连天的心跳骤然加剧,他猜到这人是谁了。
夫子,秦惊书!
秦惊书道:“那个人绝不会骗我,我很想看看那部秘笈。”
秋晓云道:“我真的没有那部秘笈,不信你可以……”她硬生生把“搜”字咽了下去,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让个男人搜身呢?
秦惊书道:“你放心,我不搜你身,你既然已经练成上面的身法,当然不会将那么珍贵的秘笈带在身上,一定找了个秘密又稳妥的地方藏着。”
秋晓云叹了口气,“看来你是认定我手里有这本书了。”
秦惊书道:“所以你也别再试图推搪,你带我找到秘笈,我就放了你。”
秋晓云冷笑,“阁下如果拿到秘笈,还会容忍另一个懂这身法的人活在人世?”
秦惊书也冷笑,“好话你不听,难道非要我使出手段来逼供?”
秋晓云微微一笑,说了一个字,“请。”
秦惊书道:“你真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
秋晓云悠然道:“一个人如果想自杀,至少有三百四十六种法子,你如果不信,不妨试试。”
秦惊书愣住,别的还可以拿来试试,但让他用梦寐以求的《天涯咫尺》秘笈来试,他还舍不得。看着秋晓云悠悠的笑容,秦惊书只气得嘴里发苦,他竟然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整治不了,简直枉称是个人物!
秋晓云接着叹道:“此地青山绿树,此时风清月朗,死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还有知己好友陪着,死也无憾了……”
秦惊书忙叫道:“慢着慢着!如果我救了你的朋友,你肯把秘笈给我吗?”
秋晓云道:“我们是一个很厉害的组织必杀之人,你敢救吗?”
秦惊书冷哼一声,“我虽然不愿意惹她,但也不怕她。”
秋晓云笑道:“等你学会了‘咫尺天涯’就更不用怕她了,是不是?好,我答应你,拿一本死秘笈换五条人命也值得。”
秦惊书先将毕连天和萧独飞等五人的穴道点住,喂给他们五颗解药,然后道:“秋晓云姑娘,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秘笈在哪儿了,我带你去拿,如果你敢耍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秋晓云扬声问:“萧宫主,解药是真的吗?”
萧独飞道:“是真的,可是你……”
秋晓云的行动打断了他的话。她本来一动都不能动的手臂突然迅捷如蛇吻,眨眼间连点秦惊书十八处大穴!萧独飞的话音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