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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前世,她是一棵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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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武]

多少个不眠的夜,也不曾向今日这般的百无聊耐。

打开窗户,下意识地望着那“青清雅筑”,多少年了,好像这样远远地望着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想起刚才在“青清雅筑”,玉翠那样的冷冷淡淡,那样的彬彬有礼,那样的谦卑得体,我的心,只觉得有种莫名的难受,我喝了一口酒,想将那涩涩的感觉与酒一同咽下,谁知,却在我心里渐渐地扩大。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喝酒了。

平南王,必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睿智的判断力……从肩上扛着这个王位起,我没有一天轻松过,只觉得每一天,好像似琴弦一般,被扯得紧紧的。

直到玉翠住进了平南王府,她纤然清幽,就好像是一道清泉,不经意地流进我的体内,让我心里那近乎绷断的弦,在她的面前,竟然有了松驰的时候。

身为大理平南王,平生所见的美女如云,如若我要,一样也是唾手可得。

玉翠,她不是那种美得出奇的女子,在大理这样山明水秀的地方,她并不很显眼,但是她总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人觉得亲切和安全。她很喜欢穿青色的衣服,那种简简单单的青色,就如她酷爱的那夏日里的修竹,让人觉得清涼和舒服。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王府前的那几棵竹前,摘了片竹叶,放进嘴里咀嚼。

“这竹叶,能吃么?”我问。

她一回头,有点吃惊,显然不知我在身后。

随即笑了笑说,别人不能吃,她能,因为前世,她是一棵翠竹。

这句话,深深地嵌进了我的心里,于是,在王府里,便有了大片的竹林,我永远也不能忘记,她第一次见到王府里那片竹林时的笑容,我从没见过她那样的笑,让我惊奇,原来在她这安静的外表底下,也有颗热情如火的心,那从心底里发出的笑声,如银铃般的清脆,让我不由得怦然心动。

她含着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吸着竹叶那清香,感慨地说,很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像是回到了家乡。

当她再睁开眼时,我发现,她眼底有一片湿润,那一次与她双目相接,我第一次有了心如鹿撞的感觉,大概就是那时候,泄露了自己的感情。

这么多年,我没有想过,会对一个女子用情,我以为,我的心已如一潭死水,再难掀波澜,可是玉翠,她像是个手握着明灯的仙子,一点一点地将我的生命照亮,让我本来已暗淡无光的心境,也渐渐地清澈起来。

玉翠冰雪聪明,她显然察觉到了我眼里的情意,忽然间要告辞离去。

生在大理段家,实在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与皇上是孪生兄弟,他喜文,我好武,虽然个性迥异,但感情甚好,比起一般的皇家兄弟阋墙,争权斗狠,党同伐异来,要幸运多了。就是这大理皇位,我兄弟二人也是相互推让,本来,父皇有意将皇位传于我手,当时我的年轻气盛,更流连于江湖,俗世豪侠,惩恶扬善,红颜知己,才是我心之所系。

我只有榆雅一个妻子,榆雅是大理贵族后裔,身份尊贵,与我成亲是门当户对,在未入洞房以前,并不知她的容貌,桀骜不驯我的对这样的婚姻反感之极,但是,我仍然没有“资格”反对,因为,当年大理国库空虚,导致军饷短缺,而榆雅的父亲捐助了大理军队二十万两银子,解了大理的燃眉之急,这桩婚姻,便是回报,也正是这桩婚姻,让对我芳心暗许的莨缌,拂袖而去,更一怒之下嫁于皇兄,现在,她是我的皇嫂,也是大理的国母。

我一直分不清自己对莨缌的感情,或许,是当年太年轻,在自己还未了解儿女私情的时候,就糊里糊涂地与榆雅成了亲。

与榆雅成亲后,我并不安分,我对她没有感情,甚至有点讨厌她,更无法接受与她已经成亲的事实,我变得不喜欢留在家里,是报复也好,是空虚也好,我曾有过很多的女人,世井女子,千金小姐,似乎想从她们身上寻找些安慰……

直到皇兄继承皇位,莨缌也被册封为皇后。

在大理,平南王虽是一人下万人之上,看似风光,实际是个苦差,自大理建国以来,平南王的爵位素来不封外姓。

只有一次例外,就是刘冶。

刘冶是母后的远亲,在母后还是皇后的时候,父皇没有兄弟,所以由刘冶暂居平南王爷之位,颇受重用,而当时,刘冶也尽心尽责,显有功绩。

刘冶一家在大理也越来越有权势,特别是母后过世之后,刘冶的嚣张跋扈开始显露无疑,暗藏的野心似乎也逐渐膨胀,执掌国柄的父皇也不得不看其脸色。

父皇仙逝,曾给皇兄留下密诏,“罢刘冶,纳贤王。”

皇兄即位以后,曾多次与我私下协商,要我出任大理平南王,他知道这样很为难我,皇位我尚不看在眼里,更何况是平南王。

但是刘冶手握大理兵权,正是,成,可俯首称臣,反,可取而代之。

皇兄整日忧心忡忡,我犹豫不决。

我大理是南方小国,不免会有他国恃强凌弱,平南王不仅要抵御外敌,保家为国,还要辅助皇上处理朝政,分忧排难。

我荒唐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我想,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会一直这么堕落下去。

我私下主动向皇兄请命担纲平南王,想将自己逃避在政事里,让我的思想没有片刻的安静,没有空闲去想一些闲事。皇兄很感激,在他眼里,以我这般视名利为无物,会欣然接受平南王的爵位,只是因为我不忍看他独立支撑国家,孤掌难鸣。

我万分惭愧,因为那一年,我犯了件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它是如何发生的,我大概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是有一天清早醒来,我发现睡在我旁边的女人,竟然是莨缌……

正是因为这个错误,才让我醒觉,原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多么的肮脏龌龊,多么的卑劣下流。

接下来就是如何从刘冶手里夺回兵权,夺回平南王的爵位。其实,皇兄登基以后,刘冶这个平南王就做得名不正,言不顺了,但是,那个敏感的时候是只能智取,不能强夺,否则,物极必反,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向皇兄提出了,欲取之,先予之的计策。

先封刘冶为晋王,赋于财帛田地,并准他后代世袭晋王的爵位,晋王与平南王相比之下,就是少了兵权,其他的并无损失,只要他没有叛逆之心,就应该会接受的,反之,则证明他居心叵测。

刘冶权衡轻重,晋王的地位虽不及平南王,但外戚封王,本就是天大的恩惠,足见皇兄对他的礼让,若不顺着梯子向下滑,到最后,恐怕会落得鸡飞蛋打,自己一世英明也可能一朝丧尽。

就这样,我顺利地当上了平南王,多年来尽心辅助皇兄。

我也曾出使他国,舌战群臣,一样应对自若,我也曾带兵出战,兵临城下,一样面不改色。

可是,在玉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对她的感情,也只是深埋在心里,从不敢对她表白。她那年萌生去意时,我没有了主张,我从没有那么慌乱过,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好像是将五脏都搅在一起了,疼痛难当。

我利用皇兄,让皇兄召玉翠入宫诊病,待皇兄病愈后,我瞒着玉翠,向皇兄替她讨要封赏,又替皇兄拟下诏书,封她为大理国圣姑。

也许,我这样做很自私,可只要能将她留在平南王府,哪怕,每日只能这样远远地望她一眼,也就知足。

我很清楚,玉翠这次一走,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凭什么要求她再回来呢?难道,只为那一水之恩么,但她这些年尽心尽力医治榆雅的病,早就还清了,也还够了……

天边渐渐发白,朝霞开始在天空弥漫,今日该是个不错的天气。

“王爷。”仆人来福在门外叫道:“马车已经套好了。”

是么,这么快!

“哦,”我愣了一下,“你去‘青清雅筑’,看看圣姑还有什么需要。”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是!”来福应了声,抬起头看了看我。

“还不去。”我提高了声音,莫名的有些发火。

“是!”来福再应道,再看看我,“王爷,您,不去送送圣姑?”他低声地问。

送她,纵然送她千里,终需一别,那又何必徒增伤感呢。

来福与杜众是同年进王府的,侍候我多年了,昨晚我吩咐他今早套好马车,送玉翠出大理时,他就问我是否要去送她,我当时没有答话。

“王爷,圣姑此去,还回来吗?”来福再问。

“这个奴才,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我更加地恼火。

“奴才失言,奴才这就去‘青清雅筑’。”

看着来福转身离去,我闭了闭眼睛,挣扎地喊道:

“来福,你等等,本王与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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