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歌见祁宛已经安顿好,笑吟吟的正要离去,无意中眼角扫到随祁宛搬来的一盆花,却见那盆花枝叶肥厚,颜色鲜润如翡翠,开着一簇淡白色的小小花朵,就如微微闪耀的星光点点,看上去极之美丽。琦歌却看得心头一震,暗暗骇然!
——这美丽绝伦的花儿,看上去竟有些像是古籍记载中提到过的渡梦花。据说渡梦花虽然好看,却最是毒性霸道。谁要是沾到它的花汁,定会迅速腐烂而死。可这凶险绝伦的花儿,也有一样奇效,叶子肥厚多汁,可供妇人美容之用。把叶子捣烂取汁,和水稀释清洗皮肤,可以很快地蚀去一层旧皮,新长出的肌肤则丰盈柔腻,如美玉如白雪,非常诱人。可很少有人能忍受渡梦花的蚀肌之痛,那无异于是活活剥下一层皮来,惨烈可想而知。正因如此,也没听说过什么人为了美貌使用渡梦花。久而久之,这花也失传了。
琦歌不知如何,忽然想到了祁宛那双毫无瑕疵的手,心头隐约猜到了答案:“原来如此,想必她手上本来有些粗糙。现在这样,是渡梦花叶汁的效果吧?想不到祁姐姐为了美貌,竟然能忍受剥皮蚀骨一般的痛苦。只怕她远比我想的更强悍。她甘心受这样的苦,应该是有所图谋吧?可她偏偏对父皇表现得并不在意,也没有极力争取做妃子的机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心下不得其解,不想让祁宛看了起疑,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注意到祁宛在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眼中神情颇觉郑重。琦歌越发知道自己所料无差,也不多说,心下思疑不定,隐隐有了几分不妙之感,觉得祁宛的来意只怕颇不简单,心头暗暗叹一口气:“祁姐姐那么温柔美丽的人,难道也是不怀好意么?女儿家爱美,所以用了渡梦花,也是有的。唉……也许我是在宫中呆得太久,对每个人都想的太坏。只求老天怜我心意,别要让祁姐姐也是个坏人。我……已经受够了。”
她心下惆怅之极,却不能言说,忽然笑盈盈跳过去,轻轻抱住祁宛,仰头看着她,脸上现出甜蜜热切的笑容。祁宛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适应,微微一挣,随即把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公主,怎么啦?”
琦歌眨了眨大眼睛,轻轻道:“琦歌很喜欢祁姐姐呢。祁姐姐,祁姐姐……”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拉住祁宛的右手,满面孺慕之色。
祁宛一怔,面上急速闪过一丝古怪之色,随即用左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宛儿也很喜欢公主呢。”
听着这温柔如春风的话,琦歌的心却微微沉落,慢慢堕入了一个极深极冷的所在——趁着这个机会,她握到了祁宛的手。这双手虽然毫无瑕疵、温腻如玉,手掌骨结却有轻微的变形。琦歌从小生长千军万马之中,对这样的手骨变形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有常年练剑的一流高手,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形。因为手掌长期被兵器磨砺,不但生茧,还会引起骨节增厚变异。也就是说,祁宛不但习武,还是个有相当实力的高手。
琦歌心下已然明白:“看来,祁姐姐用渡梦花修饰双手,正是要去除手上的剑茧吧?但她却没料到,剑茧虽去,我却还是能凭着她的手,猜出一些东西。可是……唉……也许我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比较快活?”她心下悲伤惊惧,知道这温柔可人的大姐姐,只怕也大有古怪。就算自己不想知道,可现在已经知道了,又如何能够不一查到底?
琦歌心头深深叹息一声,缓缓吸了一口气,还是那么抱着祁宛的腰,有意无意地说:“是啊,祁姐姐。他们都说琦歌是傻子,可琦歌一直记得祁姐姐呢。我小时候跟着父皇打仗,经过湖南祁家,祁姐姐教过我一天吹箫,我可一直没忘记。祁姐姐很像琦歌的娘呢,琦歌好喜欢祁姐姐,可好多年没见到你啦,真想你啊。”
祁宛沉默了一下,温柔地缓缓说:“公主,自那日之后,宛儿也一直思念你。现在我们可以在一起啦。能做公主的老师,也是宛儿的福分。宛儿也很高兴啊。”
琦歌微笑起来,眼角却慢慢滑落一滴泪水。
——这个祁宛,果然有问题。当年林琦歌的确随皇帝行军,路过湖南,却从来没去过湖南祁家,从来没见过祁宛,更别说蒙她传授吹萧了。
琦歌眼见这祁宛习武,心下思疑,总觉得这不像贵家小姐的行事,故意出言试探。却不料果然查出了问题。祁宛,只怕不是真的祁宛。
那么,她是谁?为什么潜入宫廷?是不是还有党羽?
“祁姐姐,难道是来杀我的人?或者,她要对付的,其实是父皇?唉,父皇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呢?如果他知道,只怕祁姐姐就是他派来监视我的人吧?那倒也罢了,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可如果连他也不知道……岂非父皇也有危险?!”
琦歌只觉心下一阵恶寒,隐隐知道,前路凶危,越发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