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祁宛,走过去仔细研究那个铁环。过一阵,忽然说:“祁姐姐,我哥哥下给你的刺激血脉之毒,可是令你毒发之时,血热如沸,必须练武发泄?甚至每次险些累死方休?正因为如此,你的武功进境,才会一日千里。”
祁宛惊道:“你……你怎么知道?”心下斗然燃起希望:“这小狐狸既然知道,也许她有办法?”
琦歌“嗯”了一声,道:“那是如意香。”心下却暗暗一寒:“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人啊,林琛他……怎么变得如此阴毒?”
如意香是昔日林劲节炼制的得意杰作,用于行军布阵之中,可在最艰苦的环境临时大幅度提升战马的精力,却不可多用,而且马儿事后必会折损寿命。没想到林琛却用此物来训练祁宛。看来在他心头,祁宛的地位,也和牲畜无异了。又道:“你刚才说,皇后有办法救你?”
祁宛点点头:“皇后那里也有解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医术。”
琦歌不言,心下奇怪:“林琛在药物上面的造诣,其实颇得父亲真传,天下少见。但皇后又怎么懂得这些?”却不得其解,只好继续摆弄那个铁环。
隔了一会,祁宛只听得琦歌低声一呼,心头一动,忙道:“怎么?”琦歌也不作声,抓着那铁环轻手轻脚左右旋转了几下,猛然“哐当”一声响,铁环被她扯了出来,机括轧轧声中,土地陡然又陷落一个大洞,尘土飞扬!几乎与此同时,琦歌飞身急退,抢在陷落之前,跳到了一边。她虽早有防备,却也差点掉了下去,抹了一把冷汗,胡乱挥手挡开蔽目的灰土,伏在洞边,探头往下看,顿时脸上微微显出讶然之色。
祁宛见她神情古怪,忍不住道:“下面是什么?”
琦歌道:“有一个张开的大铁笼子,周围是空的。”口中说着,忽然心下明白:“是了,想是这里本是先皇处理政务的机要之地,为了防范刺客,所以有这样的陷坑。但为了追查根源,对付刺客却也不是一刀杀了,这个铁笼机关,根本是为了方便捉活的。一旦刺客掉入陷坑,走近此处,宫中再发动机关,刺客自然堕入笼中。”
祁宛一愣,随即明白:“嗯,这个机关设计倒也巧妙,不在第一个陷坑中装铁笼,只因武林高手防范力想必不错,一个机关只怕未必制得住。可经过箭雨和大坑之劫,立足未稳之际,想必要走来走去寻找机会脱困。要防范第二次陷坑,就没这么容易了,自然比较好捉。不过,为了响应迅速,第二个陷坑自然不能做的太宽。也幸好如此,否则我们又该掉下去啦。”
琦歌双眉微微一扬,微笑道:“不过,既然有笼子,自是为了活捉,否则乱箭射杀岂不干净。他们总要有办法把人提出来,才好审问。所以这第二层陷阱,一定可以通到外面去。”
祁宛大喜,当下也慢慢挨了过来,看了看下面,却见那铁笼高有两丈余,做得衔接巧妙,人只要一掉下去,肯定会被关进笼子的,不觉苦笑道:“看样子还不能下去啊。”
琦歌想了想,忽然一笑:“有办法。”回身走过去。慢慢抱来那把扎满箭簇的沉重紫檀椅。那椅子很是扎实,琦歌拖得气喘吁吁,好容易抱到坑边,奋力扔了下去。
那椅子重量不下常人,砸进铁笼,顿时引发机括,罗盘急响声中,大铁笼闪电般合上,急速收缩,把椅子扣在其中!二女看得心神震动,心下明白,就算再怎样的武林高手,若被这么一扣,再也别想脱身!这机关可谓霸道之极。
琦歌笑道:“这下好了,可以下去啦,我们直接跳到大铁笼的盖子上,也不算高,还免得跌得痛。”一边说,一边轻盈地滑下,对着铁笼的栅栏,小心踩落。
她站稳之后,看到祁宛尚在迟疑,知道她重伤后怕是难以控制落点,当下道:“祁姐姐莫急,你跳下来,我帮你。”
祁宛看着琦歌清明如水的眼睛,心头一横:“罢了,信不过她,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赌了。”当下也顾不了许多,吃力地跳了下来,眼看差点踩歪,还好琦歌扶了她一把,总算有惊无险。二人小心地避开铁笼上的几处机关,爬下地面。
原来这第二层陷阱其实是个狭长的地道,隐隐的天光下,依稀不知通向何处。祁宛心头惊喜不定,叫道:“果然不错,有地道,自然能通到别的地方。”琦歌点点头,搀扶着祁宛一起走了过去,到后来已是一片黑暗。二人摸索着继续走了一阵,黑暗中也不知跌了几交,祁宛全仗着琦歌扶助,总算没有拉下。二人好容易到得地道的尽头,摸上去却是一扇石门的形状。
祁宛心头突突乱跳,本来渺茫之极的生机一下子就在眼前,不由得心头大动,忽然想到:“呀,已经到了这里,想必马上可以出去。我何不这就杀了她?否则皇后和林大人都不会放过我的!只要我做得隐秘,待会别让人看到我出去,皇帝不会知道是我杀了她。”
可琦歌纤弱的身子尚自吃力地支撑着她,隔着衣服也可感到这柔弱的小公主为了搀扶她,已经累得汗水涔涔,祁宛心头却又软了一下:“难道,我真要做忘恩负义的人?”
随即想起林琛阴寒俊美,一如魔神的脸,祁宛心头一寒:“她要不死,我只好去死了。不管这么多,反正一切都是她哥哥害的,怪不了我!”杀机既起,这次不敢惊动琦歌,趁着她专心摸索那扇石门,悄悄提起手指,就想点在她脑后死穴,好让她看上去像是急病身亡。
却听琦歌淡淡叹了口气:“祁姐姐,难道你以为,你杀了我自己出去,就能逃出活命吗?”
祁宛心头一寒,知道奸谋败露,赶紧收回手,勉强笑道:“公主娘娘……”
琦歌道:“既然我和皇后能看穿你是假皇姨,以父皇的精明,更胜我等百倍,他如何会不知道?否则,你做得如此温柔娇媚,他却毫不动心,甚至故意把你和皇后分开,却是何故?父皇隐忍不发,只怕是想借你引出更多线索吧?兴庆宫大寿,独缺我二人。如果我死在这里,父皇自然会怀疑你,无论你怎么想办法,也很难洗脱嫌疑。他虽然待我不见得真心的好,我若真死了,他还是要为我报仇的。”
祁宛心念急转,知道她说得不错,颓然垂下头,苦笑道:“公主娘娘,你们帝王之家的人,个个心机深沉。我夹在里面,却是一个笑话了。我已经彻底服气啦。”这才知道,自己以前甚至想靠美色迷惑皇帝,当真做个妃子享人间清福,原来是痴人说梦而已。她忽然明白一事,叹道:“是了,皇帝故意派我到锦文宫,应该也是要我和你互相监视,大家都提心吊胆,谁也不能弄鬼。这招不动声色、借力使力的功夫,可算厉害。”
琦歌柔声道:“你这才明白么?说的不错,我们互相监视,自然谁也不能弄鬼。但若要一起弄鬼,却也容易得很。”
祁宛心下斗然清明,喃喃道:“原来如此,公主娘娘,你的好心,原来也不是没有缘故。你要我做你帮手,是么?”
琦歌叹了口气:“我若是无缘无故的好心,你岂非更加疑忌不安?”
祁宛苦笑道:“不错。我是叫化子出身,本来就只信得过好处,不信仁义道德的。不过,我身受万毒噬心之苦,只怕再不能脱离林大人和皇后的挟制。公主娘娘,不管你假好心还是真好心,我没法子背叛他们来帮你。”
琦歌淡淡道:“祁姐姐,你肯对我说这话,已是坦诚相告,足见盛情。别的事,等我们出去再说吧。老实说,就算我们能出去,也很难解释今天的事情,若不共渡难关,只怕都有麻烦。”一边说,一边摸索着门上兽头形状的机关,隔得一会,“咔”地一声,石门轧轧地升上,隐隐的光线透出。二女对望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一声惊讶的低呼。
琦歌眯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看到这里还是一处地道,铁玄凛一手捧着一卷书册,一手举着一串夜明珠,正吃惊地瞪着她。原来发光的就是他手上珠串。
三人面面对望,都是神情古怪。
半响,铁玄凛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小妮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