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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自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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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烟,笼罩着一座新坟,龚君之和晓宫在坟前默然伫立。

龚君之紧咬着牙,突地冷笑道:“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要离开,她决不阻拦,原来是指她自己不拦,却叫别人动手!我本以为她行事虽然狠毒,却仍算得上是个一诺千金的豪杰,谁知她也不过是个卑鄙阴险的女人而已!”

他的脸上充满自嘲,也充满悲痛,他一直十分尊敬向萍归,此刻才发觉以前的自己幼稚得可笑。他在向萍归手下近十年,究竟干了些什么?又得到些什么?

晓宫幽幽地说:“我应该想到的,可昨晚我心太乱。”

龚君之当然知道她是为谁心乱,那时他的心也很乱。他叹息一声,“我本来和他约好在那儿见面的,可是我去晚了。”

晓宫说:“无论如何,他们总算在一起了,咱们把他们葬在这个景色优美的地方,他们也一定高兴。”

这儿是远郊,远处有淡青的山影,近处是一片深广的花林,繁花正盛开着,在如烟的细雨里显得分外艳丽。龚君之凝视着墓碑,仿佛在沉思,眼里闪动着一种森冷而又难测的光芒,可惜晓宫低头凝视着满地落花,也在沉思,没有看到。

月色清明,晓宫躺在床上不知怎地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思绪好象很多,但细究起来却又什么也没有。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她身上。

晓宫忽然跳下床走了出去。

龚君之被安排在她隔壁,晓宫敲响他的房门,开始很轻,然后不自觉地越敲越重,最后忍不住拍门叫喊:“龚君之!龚君之!你聋了吗?”

屋里仍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晓宫举掌一震,隔着门把门闩震断,冲了进去。

她一冲进去,心就往下沉,龚君之不在屋里,窗子是从外头反关上的,屋里的一切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床上的被褥也整整齐齐。

——龚君之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晓宫微微发抖地注视着空荡荡的房间,忽地转身冲了出去。

慕鸣镝在沉睡中被惊醒,听到窗外有人轻扣窗户,一个声音呼唤着:“慕鸣镝……”

一听到这个声音,慕鸣镝紧张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下床打开窗子问:“晓宫,什么事?”

月光照在晓宫脸上,慕鸣镝觉得她的脸色有点怪,晓宫对他招了招手,“跟我来。”

慕鸣镝穿上外衣,糊里糊涂地跟着她走,一直到了后院郁离先生住的花林晓宫才停下,慕鸣镝刚要开口,突然晓宫轻叱一声,一剑刺来!

她用的不是剑,而是一根树枝,上面还带着几片嫩叶,想必是刚入林时顺手折的,但她用的却是厉害至极的剑法,一根树枝握在她手里也无异于一柄利剑!

慕鸣镝大吃一惊,万万也想不到晓宫会袭击自己,一时间竟呆住了,全然不知闪避和反抗。

这一剑眼看就要刺穿他的咽喉又生生顿住,响起一声尖锐的剑啸,晓宫怒道:“你怎么不招架?你的剑呢?”

慕鸣镝这才回过神儿,知道晓宫是想试自己的剑法,但他的剑却留在房里了,无奈之下也只好折了根树枝代剑。

晓宫狠狠瞪他一眼,“既然是个剑手,就要时时刻刻剑不离身,就算洗澡、睡觉都不能放,否则猝然遇袭时岂不是要等着挨宰?”

慕鸣镝不敢答腔,事实上他也没工夫再答腔,晓宫的剑又已刺到,剑势雄浑凌厉,迫得他连气也喘不上来,不停地后退。

晓宫骂道:“废物!蠢材!我给你的那套剑法你一点儿也没练吗?”

慕鸣镝练是练了,但练得却不如何专心,忙乱中一剑挥出,招式虽不十分精确,总算是那种剑法。

漫天剑影突地消失,两根树枝架在一起,这套破绽极多的剑法竟然将几乎是天下无敌的剑法破了!

剑法破了,慕鸣镝自己反而呆了。

晓宫凝视着他,“这套不成体统的剑法竟将这般厉害的剑法破了,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

慕鸣镝点头。

晓宫说:“这套剑法很糟糕,如果你用它对付别人,一定是必死无疑,但它却是纵横剑法唯一的克星。”

慕鸣镝动容道:“纵横剑法!智佳山庄的镇庄之宝?”

“不错,也就是我传给路楚佩的剑法。”

“既然教了他,又为何要将破剑之术传给我?”

晓宫叹息一声,“纵横剑法霸气甚烈,首重气势,可以在短时间内造就一个绝代高手,但这个人也极易受剑法影响,被潜移默化地改变性格。路楚佩有雄心壮志,而且头脑不差,适合练这套剑法,但没有深厚的修养做底子,不是个把持得住的人,他剑术越高,性格就越不稳定,将来必成武林大患!”

她的眼里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我因时势所迫,传给他世间最厉害的剑法,他将来若为非作歹,也是我的责任。”

慕鸣镝说:“你要我在他贻害江湖时把他制服?”

“是!”

慕鸣镝说:“你为何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和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那时可能就连你也制不住我们了。”

晓宫微笑,“你不会!”

慕鸣镝说:“你能肯定?连我自己都不敢打包票。”

晓宫笑着说:“你虽然聪明有才干,却不愿劳心伤神,看你管理慕家的产业时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知道。”

慕鸣镝也笑了,“我这么不负责任,你更不该把这个重担交给我了。”

晓宫说:“你虽然懒散,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否则就不会为了救师父而发誓效忠于我了。而且你因为师父的吩咐调查鹰扬山庄,也是尽心尽力,不蒙混过关,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担这个重担的人了。”

慕鸣镝还想推托,晓宫道:“别忘了你发过誓,什么都听我的。”

慕鸣镝颓然垂首,“你自己监督路楚佩不比我更稳当吗?干吗要把你的责任往我身上推?”

晓宫抬起头仰望天边冷月,慕鸣镝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过了很久,听她悠悠叹息:“我怕我活不了那么久。”

慕鸣镝吃了一惊,“什么意思?你怎么活不了那么久?”

晓宫的语气淡淡的:“我的对手是向萍归,她年纪比我大,经验也远胜于我,狠毒无情我更比不上她,我有自知之明,如果能和她拼个同归于尽已经很不容易。”

慕鸣镝说:“那你为什么不多等几年?等你的经验阅历增长了再与她一较高低?”

“再等几年向萍归羽翼已成,根基稳固,我势单力孤,就更不是她的对手。”她对慕鸣镝微微一笑,“我决定出山之时就已经料定会有今日。”

慕鸣镝默默凝视着她,觉得她此刻竟有说不出的宁静安详,那么美丽,那么从容,一种无可遏止的悲伤冲上心头,他急忙垂下头,不敢让晓宫看见他怜悯和悲伤的神色,泪珠却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路楚佩、楼锦阁等人就被请到大厅。晓宫和慕鸣镝已经在座,另外还有个看上去六十来岁的老人,虽然容颜苍老,眼睛却明亮清澈。

晓宫没把这个老人介绍给大家,只是说了句:“龚君之走了。”

众人都一愣,路楚佩说:“他为什么要走?”

晓宫站起来走到窗前,遥望鹰扬山庄的方向,“因为他要为颜湛之报仇,怕不是向萍归的对手,所以不辞而别,免得咱们陪他一道送死。”

路楚佩皱眉道:“他也太冲动了吧?有勇无谋,真不象他的为人。”

晓宫转过身来,脸上神情非常严肃,“他知道向萍归太多的秘密,又深明鹰扬山庄的内情,现在对于向萍归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比杀死龚君之更重要!她前晚就到了襄阳城,在没有杀了龚君之之前,她绝不会回去!”

路楚佩大喜跳起,“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咱们只要杀了向萍归,鹰扬山庄就会群龙无首,四分五裂!”

晓宫道:“你们五个和郁离先生带人去挑了鹰扬山庄在襄阳的分舵,不论见人见兽,格杀勿论!不能放走一个活的东西向鹰扬山庄送信!事成之后封锁襄阳去鹰扬山庄的大道小路,如果向萍归活着出了襄阳,路楚佩和慕鸣镝,你们俩务必要不计一切牺牲,不择任何手段,也要杀了她!你们双剑合壁,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就算是正面交锋以实力硬拼,胜负也在五五之数。”

路楚佩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慕鸣镝当然知道自己和路楚佩双剑合壁为什么会天下无敌,因为晓宫传他的剑法是专克纵横剑法的,如果和路楚佩联手,自然能将他剑法中的破绽完全弥补。“晓宫你呢?你去哪儿?”

晓宫说:“去找龚君之,我猜得到他现在在哪儿……向萍归当然也猜得到。”

路楚佩脸色一变,“你难道要一个人去对付向萍归和她的随侍高手?”

晓宫没有说话,一阵风吹来,窗前盛开的花朵有几片花瓣被风吹落,晓宫一招手,花瓣已在手中。

花儿盛开时是嫣红的,落下枝头后却有些发白,象美人失血的面色。

晓宫默默凝视着手中的花瓣,慢慢地说:“我自有办法。”

路楚佩说:“我们和你一块儿去岂不是更有把握?”

晓宫断然拒绝:“不行!我不想杀了你们!”

路楚佩一愣,“你怎么会杀了我们?”

一直没开口的郁离先生忽然沉声道:“因为‘花瓣雨’一出,绝无活口!”

花林静寂,颜湛之与逢素的墓前立着龚君之和向萍归还有她的手下。

这么多人站在花林里,却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

向萍归瞧着龚君之,微笑道:“你不该躲在这儿,别人很容易就能找到你。”

龚君之冷冷一笑,“我本来就是要他们找你来,否则那帮笨蛋又怎么能摸到我一点影子?”

向萍归目光一寒,“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来你就必死无疑?”

龚君之笑了笑,这时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着实让人佩服,“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昨晚做了很多事,鹰扬山庄和几处主要的分舵现在想必正内斗激烈,不可开交呢。我可不象湛之那么没心眼儿,在你手底下十年也不是白干的。”

向萍归冷笑,“鹰扬山庄没那么容易倒。”

龚君之道:“只要你死了,它就必倒无疑!”

向萍归的目光忽然变得狰狞恶毒,厉声喝道:“凭你也想和我斗?”喝声中冲过去连击八拳!

龚君之想不到向萍归竟然放着随侍的高手不用而亲自动手,猝不及防,险些中招,连连后退。向萍归步步紧逼,“你想不到我会亲自出手吧?我知道如果派别人动手你一定会拼命除掉几个,削减我的实力,所以我宁愿亲自动手杀你!”

她嘴里说着,手上也片刻不停,一招比一招快,龚君之被她迫得连气也喘不过来,突地一声长啸,身形冲天而起,半空中长剑出鞘,洒出一片寒光,就连远远站着的那些高手们都觉得有一股森寒的剑气袭来!

向萍归武功虽高,也被这凌厉的剑逼退两步,龚君之一得喘息的机会,立刻展开剑势,漫天剑影,把向萍归困在其中。

满树繁花,尽被剑气摧落,花瓣雨纷飞,飘落如雨。

龚君之与向萍归已经斗了一百多招,向萍归忽然笑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又怎能赢得了我?”笑声中,身形抢进剑光中,手掌穿透剑影寒光,直拍龚君之的胸膛!

龚君之被向萍归贴身抢进,剑落在外围来不及撤回,左手又被向萍归的右手缠住,眼看这一掌再也躲不过去,突听一个声音清叱:“看暗器!”声音清脆,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却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

声音入耳的同时,两道银光一奔向萍归,一奔她的手下,去势之急竟比强弓射出的劲弩还快三四倍!

向萍归不敢硬接,只得侧身让过它,掌势不由一顿,龚君之趁此机会全力后跃,脱出她掌力笼罩的范围,掠上两丈外的一棵大树。

声音一入耳他就知道是谁来了,银光一入目他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可不想再尝一次这种暗器的滋味。

银光擦着向萍归的身子飞过,忽又有几点银星从银光中反射而出,直打向萍归!

向萍归冷笑一声,劈空击出一道掌风,那几点银星被掌风一阻,在空中爆开,无数根银针象一张带刺的大网,对着向萍归当头罩下!

向萍归这才真正吃了一惊,双袖齐挥,卷起一股强劲的旋转气流,把那一大团银针卷了出去,全数钉在一棵花树上,千百根银针透木而入,那棵树忽然枯萎发黄,微风吹过,树上的花、叶、甚至于今年初生的嫩枝都一根根掉了下来!

好强劲的力量!好厉害的毒!

这些银针如果有一根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向萍归惊魂稍定,转头看她的手下,他们有一大半人倒在地上,皮肤全都漆黑发亮,剩下的几个虽然侥幸活着,但全身发抖,魂魄似乎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一人拍手笑道:“‘鲤门三浪’,过者为龙。向大庄主果然矫若神龙,只是手底下却尽是些小鱼小虾,我只发了一筒暗器就撂倒了这么多。”

笑声如风吹银铃,如冰珠相击,清冷而又悦耳,晓宫立在一棵花树的树稍上,笑容象三月灿烂的阳光。

向萍归冷笑道:“这是你爷爷另创的暗器?”

晓宫摇摇头,“这是我创出来的,你看怎么样?”

向萍归咬着牙说:“很好,不愧是纪家人。”

晓宫叹了口气,“可惜我只打造了三筒,无毒的那筒在路家堡招待龚君之了,如果再多一筒,你的这些手下们就一个也逃不掉了。”

向萍归冷笑,“现在逃不掉却是你了。”

晓宫嫣然一笑,“错了,‘鲤门三浪’虽然用完,但我还有‘花瓣雨’。”

花瓣雨!

这三个字一出口,向萍归的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突地喝道:“来人!”

她剩下的手下都立刻来到她身边,向萍归一指树上的晓宫,“去杀了她!”

那些人的脸色也都有些发白,智佳山庄的雄风、纪子期的威名,可不是轻易得来的。

晓宫一声长笑,从树上扑下来,双袖齐挥,满地落花都被劲气激得飞起,晓宫在花影残香中向向萍归连出十七掌,掌势竟比缤纷的花影还要飘忽。

向萍归将十七掌一一接下,正待反击,忽然发现满天飞舞的花瓣象雨一样飘落,花瓣雨之中仿佛夹杂着片片霞光,随花飘落!

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全身的力量也突然消失,嘶声惊呼一声:“花瓣雨!”

她的声音里充满绝望,充满恐惧,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恐惧。

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似乎连血液都冷透。

花瓣纷飞,合着嫣红的霞光,那般美丽、那般辉煌,已经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向萍归和她的手下一个个地倒在这美丽辉煌的景色里,飞落的花瓣很快地将他们的身体覆盖。

晓宫默默凝视着满地落花和落花覆盖的尸身,忽然摇晃了一下,也向地上倒去。

她还没倒下就被龚君之抱住,龚君之见她的脸色异样苍白,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晓宫笑笑反问:“你知道‘花瓣雨’是什么吗?”

龚君之摇摇头,他虽然亲眼看见,但还是说不出“花瓣雨”究竟是什么。

晓宫道:“‘花瓣雨’不是暗器,而是一种毒气,有嫣红如霞光一般的颜色,人不必吸入,只要沾上一丝就会立刻死亡。”她又笑了笑,“幸好这种毒遇风即化,毒力很快就会消失,否则你从树上跳下来时也就中毒死了。”

龚君之看着她,“你不会是中了毒吧?你难道没解药吗?”

晓宫微微一笑,“解药当然有,只是我为了复仇,练的是透支生命的内功,真元耗竭,身体受不得半点儿伤害。我为了困住向萍归,不让她逃出花瓣雨的范围,吸入的毒气不比她少,‘花瓣雨’毒性太烈,我虽然预服解药,但对身体还是会造成一定的伤害,纵然不死,今后也是废人一个了。”

龚君之心痛已极,知道她不是虚言吓他,“废人又怎样?你还有我呢。”

“如果我变得又老又丑呢?”

龚君之柔声说:“就算又老又丑,你还是独一无二的晓宫。我们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隐居,你教我种花,我一定种得比你好。”

“你真不嫌弃我?”

龚君之道:“我跟随向萍归十年了,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你嫌不嫌弃我?”

晓宫脸上焕发出晶莹的光辉,微笑道:“好,我们一起走,残局就留给慕鸣镝去收拾。”

龚君之紧紧拥抱住她,“嗯,咱们现在就走!”

二人相依而去,自此武林中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唯有每年在落花如雨飘坠的季节,会有人来颜湛之与逢素墓前祭奠……

自知写得草率,往后有心情会改。看文的大大们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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