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岁月如歌,光阴似箭,不曾站在山顶仰望,便不能感受到这一切。平旷的山顶布满嫩绿的草叶,一片一片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几朵浮云慢慢漂浮在半空中,缭绕山顶之上,清风微拂,宛若仙境。
柳文絮被陆依天半推搡着来到了山顶,陆依天眯着眼睛四下看了一圈,问道:“在哪?”
柳文絮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说道:“急什么,这么多年没来了,自然要好好找一找。”他说着,寻觅着往崖边走去。
陆依天瞪着一双眼珠子跟着柳文絮,问道:“你想干什么?”
柳文絮在崖边停了下来,猫着腰在草堆里不停地扒拉着:“记得我爹生前说过,郁龙山顶的崖边有一块突出的小土包,上面长满了野花和绿草,龙珠就埋在土包的下面。”
陆依天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低头看了一圈,说道:“这里除了花花草草,哪里来得什么土包!”
柳文絮自顾自地一把接着一把拔草、翻土,头不抬,眼不看地说道:“把草□□不就能看到了。”
陆依天质疑地看着柳文絮一脸认真地拔下一把草扔到一旁,双手在地上摸索着,续而又拔下一些,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奇怪,应该是这里的,怎么没有了呢……”
陆依天不耐烦地说道:“你确定是这里吗?再好好想想!”
柳文絮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正东方没错啊,就是这里啊!”
陆依天犹犹豫豫地走到崖边,双脚用力踏着地,似乎想感觉出来一点突兀的东西。柳文絮呵道:“小心踏坏了龙珠!”
陆依天赶忙停下,小心地蹲下身子,学着柳文絮的样子开始在地上摸索,时而拨开草丛打探,时而抬起头来张望着柳文絮。柳文絮顾不得那么多,一会摸摸这,一会敲敲那,及其认真的样子。忽然,他在距离悬崖半步之遥的地方好像摸到了什么,欣喜若狂地喊道:“找到了!龙珠!龙珠!”
陆依天腾地起身,摇摆不定地跑了过去,双眼冒着光亮:“在哪呢?”
柳文絮面对着悬崖,双手深埋地下,说道:“就在这,我一个人挖不出来,你过来帮我!”
陆依天双眼盯着微微鼓起的地面,不疑有他,连忙背对着悬崖蹲了下来,正待挖那龙珠,柳文絮突然将双手从地下抽出,连带着两把沙土一起洒向了陆依天。陆依天一个不备,双眼下意识地闭了起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柳文絮已经拼尽所有力气,将他向后一推,陆依天惊叫一声,威武的身躯晃了一晃,随着崖边散落的碎石,翻滚了一周后重重摔下了悬崖。
柳文絮惊魂不定地张望着悬崖下,已经不见了陆依天的身影。浓烈的阳光直晒在他的身上,他干涩地吞了口唾沫,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地从他的头顶冒了出来。他双脚无力,抖如筛糠,拼了命般往山下跑去。
山腰的寺庙外,大门带着庄重的声音缓缓关闭,忽然一只手突兀地夹在了两扇门之间,妨碍了大门的关闭。寺内的小和尚从门缝中向外望去,柳文絮神色惊慌,眼神空洞,连忙打开寺门,说道:“阿弥陀佛,柳施主深夜驾临本寺,可曾有事?”
柳文絮恍恍惚惚道:“我想见方丈。”
小和尚将柳文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说道:“柳施主,请随小僧来吧。”
禅房内,方丈一袭藏青色的长袍,清瘦修长的身姿静坐在蒲团之上,映着满面的烛光,一派安详。
柳文絮缓缓跪在蒲团上,方丈持着手中的佛珠,声音迟缓而苍劲:“柳施主这是为何?”
柳文絮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缓缓说道:“大师,我有所问。”
“请问。”
“我想问,何以日落月升不曾错步?问何以生生不息,又死死相续?问生源于何,死往何处去?问该对初生的赤婴唱什么歌,该对怀中的死者落什么泪?问未生我之前是谁?既生我是谁?化成一怀土后又是谁?问芥子纳须弥,还是须弥纳着芥子?问为何我一世都逃不开杀戮?问为何我辗转情世却只始终一人?”
方丈目光幽幽,凝视在柳文絮的身上,平和地笑了一笑。柳文絮缓缓抬头,望向方丈和蔼的笑颜,几滴清泪慢慢滑落。方丈说道:“既然柳施主已经看透世事,又何出此问?”
柳文絮哑然,呆呆地说道:“我不知道,世事太深,人心太深,可是……我却放不下……”
方丈说道:“缘由天定,爱由心生,心由情动。情于千百情绪中,千百情绪因情动,因何哭?因何笑?因何痴?又因何痛?施主若不是偿尽世间千百滋味,又怎会体会这几字箴言。”
柳文絮愕然。他原本以为方丈会对他百般劝解的,却不想会是这样一番言论。他怔怔地呆坐着,喃喃说道:“她杀了我的爹娘,诱我一路北上,为的却只是我身上的龙珠……”
方丈摇了摇头:“施主可还记得老衲之前所说的‘因果’?”
柳文絮不解其因,说道:“自然记得。”
方丈笑了一笑:“不瞒柳施主,施主刚刚那番疑问,女施主白日也曾来问过老衲。”
柳文絮的眼眸瞬间燃亮,又很快暗淡了几分:“她……曾经来过?……”
方丈点了点头:“冤冤相报何时了,有情还似无情伤。”
柳文絮在心中重复着方丈的话,眼中慢慢有了一些光亮。他站起身,拱手一揖道:“多谢大师指点!敢问大师可曾知道月姑娘现在身在何处?”
方丈站起身,边走边说道:“女施主身在何方,老衲无从知晓。柳施主若是有心,天涯也是咫尺,柳施主若是无心,咫尺也是天涯。”